“从这里摔下去会不会死?”

林祥子一脸害怕地从栏杆往下窥探。

那是秋天的黄昏,冷飕飕的风从崖下吹上来。这里是市内最高的地方,从这里能将盆地内的整个市区景色尽收眼底。

“应该会。”启辅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真无情。啊!你看,那边有——”祥子回头,娇嗔地看了启辅一眼。

“喂!不可以靠在栏杆上!”启辅慌忙拉住想靠住栏杆,探身眺望的祥子,“这个栏杆很危险!你看,这里已经摇摇晃晃的了。”

祥子被启辅一拉,吓了一跳。仔细看,原本想靠上去的地方已经整个弯曲变形,而且还在摇晃,最底部也锈蚀成铁褐色,上面还有许多细小裂痕。这里的栏杆都被腐蚀得破破烂烂了,而且还有部分已从地面脱落。

“讨厌!好可怕。”祥子看了以后脸色发青,终于理解自己刚才做了多危险的事。

“这个栏杆从以前就破破烂烂的了。”

“我都不知道。”

祥子从栏杆那里跳到启辅身边,紧贴在他身上。启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从祥子主动提出要与启辅交往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段时间里,两人只见过几次面,而启辅对自己正与女生交往的事,也还没有什么其实感。

高一那年暑假即将接近尾声的某一天,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我叫林祥子,是志村女子高中一年级的学生,能不能请你跟我交往?’

启辅对这么直接、毫不掩饰的话吓了一跳,与她见面后,又被她有如洋娃娃般的可爱外貌吓了第二次。她是市内有名的志村女子高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光这一点就让启辅雀跃不已。看到朋友们羡慕的表情,启辅想过,自己或许非常幸运。

林祥子是个无畏无惧、头脑聪明的人。她身上散发的力量压过启辅,主导了一切。她的个性非常积极,以“男女之间交往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论调逼近启辅,而启辅在什么都还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就与她上床了。

在时序即将入冬之际,启辅开始模糊地觉得:“这样是不是怪怪的?”他开始怀疑,这个女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不,还不如说,林祥子其实是很男性化的女孩。启辅甚至自嘲地想,林祥子比自己还要有男子气概。而且,自从两人开始交往后,林祥子便拚命想从他身上榨取利益,他的身份纯粹只是“林祥子的东西”。在林祥子的脑中,有个《理想交往方式》的范本,她觉得凡事都得照这个范本来走。这就像买了一台新电视,然后依照说明书,一项项地将所有可以调整的选项全都测试过一遍。

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子——某天启辅送她回家后,做出了这个结论,并在心里扎了根。

这个结论,是在祥子走进门,站在玄关对自己轻轻挥手的那一瞬间确定的。纵使她依然惹人怜爱,对他的笑容依然完美得有如杂志上的偶像明星,他却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孩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这个女孩很可能也不喜欢他。完全清醒的启辅,望着紧闭的门扉。

但是,当启辅将心里的想法告诉祥子时,祥子的愤怒却远超过启辅的想像。

祥子以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瞬间化成炽热的火焰。她的脸色铁青,瞪大的双眼从浅褐色变成了白色。

启辅感到恐惧,他就像看到一个从没看过,也不该看的东西,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祥子劈头就说——

“你厌倦了我的身体,对不对?”

这次换启辅目瞪口呆,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没说错吧?你有了别的女人,对不对?”

启辅哑口无言,这些话的确是眼前这个女孩说出来的,没错吧?

“太过分了,你真是太过分了!”

祥子的眼中涌出悔恨的泪水。启辅发现,她是因为太过愤怒,一时想不出咒骂启辅的话,所以才流下不甘心的泪。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祥子丢下这句话,掉头就走,娇小的背影因愤怒与屈辱而不住颤抖。启辅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眼前这一幕如暴风呼啸而过的光景。

她是不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启辅独自踏上回家的路,苦笑地心想。

那一段像从哪听来的三流台词一定也是她从某个范本里挑出来的。不过,她的范本未免也太俗不可耐了。启辅感到心寒,看起来那么有气质的女孩都这样了,那其他人怎么办?

就在启辅还有一丝感伤时,第二天,祥子便对他展开了纠缠不休的反击。

一开始是电话。祥子打来时,会先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麻烦请启辅听电话。”他接过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责难,以及不断重复的怨言。

能骂的都骂完后,她还是持续打电话来,却从不出声。此时,她的执拗开始令启辅感到害怕。而当母亲觉得不安,父亲也开始生气后,她终于不再打电话来了。

然后,她开始寄信给启辅。信中尽是责难启辅的字句,并将启辅写成一个既差劲又卑劣的人,说自己被启辅当成泄欲对象,而那份恨意与辛酸全在信中表露无遗。

启辅再次对她心中的范本感到不悦,但他也知道,若在此时有所回应,一切就完了,所以他只好默默承受攻击,等待风暴过去。

在分手两个月后,祥子终于停止所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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