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冷的夜风中长村平太郎站在文子家门前。

以前,他也这样等过几次。开始得到她时,这样等待曾是他的最大愉快。当时他沉浸在灼人的喜悦之中。

可是,曾几何时,喜悦竟变成了烈火般的醋意。自己的家近在咫尺,但他不想回去。刚才他来到文子家,询问了她的父母,得到文子还没回来的答复后,就一直站立在这里。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再在那边住一宿呢。很多人一块去的,也不好推辞吧。再说,最近交通特别拥挤,坐不上火车的情况也是有的。”

文子的母亲看了平太郎的脸色,不停地这样开脱。

当然,平太郎根本没有听进老太太的这番话,当时他正集中精力在揣摸文子迟归的原因。

原来今天中午平太郎曾给京都挂过一次电话。他觉得这次集会有些蹊跷,就以文子说的有前卫派水墨画的集会为线索,给京都首届一指的专门批发毛笔的商店挂了电话。这个主意是灵机一动想起来的,甚至连他本人也深感吃惊。

那家毛笔店这样回答道:

“啊,我们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水墨画的集会,要是有这样的象会,由于买卖关系,我们肯定会听说的。”

平太郎怒火中烧。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他浑身颤抖。愤怒震撼着他的全身,文子制造借口,诡密出走,无疑是为了和男人在外投宿,那男人肯定是市泽庸亮。

他考虑起需要住两晚的短期旅行大致范围来。如果是东京附近地区,可以到热海、汤河原、街根、南伊豆等地。然而,就这个范围也不可能一一打电话核对。要是向这一地区的所有一流旅馆打电话,恐怕要打上千个电话。再说,他们去的地方不一定限于东京附近,也可能乘飞机和新干线去关西。

他心中的熊熊妒火愈烧愈烈。

市泽庸亮和文子在什么地方的旅馆的房间里丑态百出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展开。自己熟悉的女人的身体横躺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任他恣意蹂躐。想到这里,平太郎恨得咬牙切齿。

他决定亲自核实一下那个女人今晚是否回来。如果就这么回家睡觉,那个女人明天早晨偷偷返回,然后就大言不惭地说,我确实是昨夜回来的。她的双亲也会一味袒护。他们肯定会统一口径的。

他打算在她家门前一直站下去,两点也好,三点也好决不半途而废。他要亲自用事实来堵住她那能言善辩的嘴。

平太郎的一只手里正攥着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那颜色和上等茶叶沏出的茶水一样。

他不时撩起衣袖看表。这是一块最新式的金壳欧米伽手表,是为了在文子面前炫耀而买的。要按平太郎以往的作法,他是绝不会如此慷慨的。长时期以来,他一直戴着一块国产的廉价手表。

他的欧米伽手表正指着十二点三十五分。

平太郎准备坚持等到三点,还有两个半钟头。寒风刺骨,双腿麻木,但平太郎的情绪亢奋,这些都感觉不到了。

亮着尾灯的汽车无情地从他眼前驶过。这番情景他早巳司空见惯了。

时间已是一点。

他虽然穿着厚厚的皮夹克,但肩头已开始发冷。他脖子上裹着围巾,手上戴着手套,但仍不能抵御周围的寒气。他不断地打着寒战,只有心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又过了十分钟。

亮着尾灯的车流仍持续不断。突然有一辆车轻快地靠向路旁停在文子家门前。

平太郎迅速躲到树影里。

出租车的车门启开,车内电灯亮了。除了文子下车以外,别无他人。

文子正在付车费。

她的身影向房子的正门移去。手里提着旅行皮箱。

平太郎象野兔一样,从隐身处跳了出来。

“喂!”

他向文子身后追过去。

女人吃惊地停止了脚步。两肩颤抖了一下。

“这些天你都干什么了?”

平太郎对着转过来的女人的白皙的脸怒吼道。

“你说些什么啊?”

文子立即作出反击的姿势。如果平太郎不是用这样的口吻,而是用略微温和的口气责备的话,她也许能更冷静地作出回答。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大声怒吼,恨不得把人吞掉,谁能受得了!

文子一直在想,正是为了这个男人,我才想方设法回来的。如果没有他,我就能和市泽庸亮在箱根的旅馆里再从容地住一个晚上。我如此费尽心机地回来,他却给我当头一棒,真是岂有此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暗暗下了决心。

这虽是过去多次考虑过的问题,但此时此刻好象第一次作出决断一样。

“我决定和你分手。”她以牙还牙地说,“一切都该结束了……我已经受够了,现在实在忍无可忍。所以明确地告诉你。今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和你没关系,请你原谅!”

她甩下平太郎走向房子正门。此时室内已亮起电灯,准是她的父母听到声音,起来了。

“什么?”

平太郎咆哮起来。一怒之下,他已顾不得许多了。一个做了坏事的女人,竟反过来谩骂自己,他气得脑袋都快爆炸了。

“好啊,你竟背叛了我!文子,你说的去京都,全是扯谎。我作了调查,那种水墨画的集会根本没有召开过!”

“你干吗老缠着我,我讨厌这样的男人!”

文子打开正门的木格门进到室内。平太郎追上去,脚步震得地板直响。

“你把我骗得好苦啊!这一次我决不饶你……我要把你漂亮的脸彻底毁掉!”

他举起了药瓶。

听到这话,文子又回过头来。在短暂的一顾中,她发现一个淡黄色的瓶子随平太郎手晃动着。文子尖叫一声沿走廊跑去。平太郎鞋也不脱紧紧追赶。

“平太郎君!平太郎君!”

母亲象疯子似地从后面追来。

“住手!别胡来!”

父亲也从后面哀号着,但平太郎全然不顾。

旁边出现了一扇纸门。

文子拉纸门时,平太郎已赶了上来。

“嘿!”

平太郎拔开瓶塞。在文子用手掩面的同时,瓶里的液体洒到了她的脸上。“啊!”她一声惨叫,象夜半宿鸟悲鸣,响彻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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