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我还打人呢!”景韶二话不说,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拳给打倒在地。

同桌的三四个人见状,都上来拉扯,却被景韶一拳一个统统撂倒在地。

“你……你竟敢殴打举人……”那长相猥琐的青年捂着左眼,爬起来指着景韶,手指都气得哆嗦。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平日在自己的家乡,哪个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巴结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一开始被打倒那人却是发现,纵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遭的客人没有一个来劝架的,甚至有些一桌华贵的人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

京城中的显贵多数都认得成王,而那些举子眼看就要会试,自然不敢强出头,万一得罪了京中的什么人,十年寒窗就要付诸东流,自然一个个缩头吞声,尽快吃完自己桌上的饭走人。

“凭你们刚才说的话,就算是新科状元也得挨揍!”景韶说着就要上去接着打,忽而被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很是好看,明明是个男人的手,肌肤却莹润如玉,仿若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但见一人身着宝蓝色广袖长衫,那衣料一看就绝非凡品。其实若是懂行的就能看出来,这是贡缎,与景韶身上的衣料是一样的。

“怎么晚到一会儿,你就又跟人打架了?”温润的声音十分悦耳,来的正是慕含章。

如今他虽然封侯,但乍入朝堂,宏正帝没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官职,所以慕含章跟景韶一样,是朝堂上唯二的闲人。只不过景琛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就时常把他叫去礼部帮忙,所以景韶会先来占个位置,等自家王妃过来吃饭。

景韶见到自家王妃,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立时变成了笑意:“没有,我见他们身手不错,就比划两下。”

慕含章看看那几个青了一只眼的文弱书生,这是从哪儿看出他们身手不错的?

景韶被自家王妃瞪了,哼哼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大概,清楚了其中缘由,慕含章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些举子不过是学识不够,怕自己落榜丢脸,才会说这些酸话,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种话本是劝人的,若是小声劝解也就罢了,只是慕含章是用平日说话的音量说出来的,虽然不大,也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噗……”坐在角落里尽量不让人发现的右护军,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军师这记仇的性子还真是丝毫未改。

左护军默默地拿过小二肩上的布巾递给他。

景韶转头看了那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回头再收拾你们”的眼神。

右护军顿时被剩下的半口茶呛到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那长相猥琐的原本以为慕含章是来阻止恶行的,没想到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位兄台,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出口伤人?”为首那一人虽然脸气得煞白,至少还有些理智。

“这就怪了,这位公子只是说有些人学识不够说酸话,你又没说酸话,何苦这般妄自菲薄。”右护军今日是摸鱼逃懒拉着左护军来京城看热闹,如今被王爷发现,自然不能再缩着头,忙出来帮腔。

“你……”这些个读书人,虽然满肚子的书卷,说道抬杠骂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跟兵将们天天磕牙的右护军,只气得浑身发抖,见右护军穿着劲装,满身兵痞之气,不欲与之多言,转而看向慕含章,“兄台既质疑我等学识,不如我们来讨教一番。”

慕含章轻笑:“我只问你,何故在此大放厥词?”

“太祖广开言路,社稷大事,自当由文人探讨钻研。”说起这个,他们顿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何为社稷?”慕含章紧跟着问。

“社稷自然就是江山,就是国家大事,我们探讨王子公侯,针砭时弊,均是为了社稷着想。”那长相猥琐的青年眯着一双绿豆眼道。

“五色土祭天是为社,五谷之神是为稷,社稷二字,乃指国土与民,夫为文人者,自当上忠于君主,下怀于民生,为天下苍生而奔波劳苦,”慕含章缓缓地扫视他们一周,“尔等不思国土民生,只艳羡一步登天者,是为文人之耻。还不如田埂老农,至少为社稷出一己之力。”

“说得好!”邻桌一个衣衫整洁的举子禁不住喝彩一声,“兄台一番言论,如醍醐灌顶,马某佩服。”

“好!”其他几桌的人回过神来,也跟着喝彩。

慕含章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激动之色,只是转头看向景韶。被这群人一搅合,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景韶拉着自家王妃,带着两个蔫头蔫脑的下属,准备换一家酒楼。

待四人走后,那姓马的走到柜台前,询问一直淡然如初,丝毫不受影响地算账的老板:“敢问掌柜的,那两位公子是何许人?”

周谨懒得抬眼,依旧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京城中权贵遍地都是,客官打听他们何用?”

“我是觉得那蓝衣公子出口成章,才高八斗,说不得就能是这次的新科状元,有意想去结识一番。”那姓马的倒是毫不避讳。

“那位,就是你们方才议论的文渊侯。”周谨慢慢悠悠地说。

“什么?”那桌挨揍的觉得丢人,正想结账走人,听到这话,顿时停住了脚步。为首那人扒住柜台,急慌慌地问,“那方才出手打人的……”

“自然是文渊侯的丈夫成王殿下,”周谨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脸色煞白地就要滑到,忙伸手拉了他一把,热情有礼地说,“记得把成王震碎的杯子钱也结了,一共七十文。”

自那日起,文渊侯却有真才实学的消息在举子间流传开来。

二月初九会试开始,景韶原本担心自家王妃看到会试的盛况会触景伤情,如今封侯,却是无所谓了,还专门带着慕含章骑上小黑去贡院门前,看那群举子苦哈哈的被看门的小兵挨个搜身,斯文扫地的样子。

“不是说要去看姜朗吗,怎么跑到这里了?”慕含章回头看他。

“你不是没考过会试吗?我带你来过把瘾。”景韶嘿嘿一笑,驱马上前让他瞧清楚,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君清就不会后悔嫁给他了。

慕含章失笑:“哥哥好不容易把一切安排的这般妥当,咱就别在这里添乱了,快走吧。”

应姜太医的请求,景韶把姜朗调到了京城中,进了北衙禁军,专管守护京城九门,因着在两藩之战中也立了功,便给了个京畿校尉的职位,管一侧偏门,景韶特意交代了让他去管东门。

“见过王爷、侯爷。”姜朗依旧是那个样子,见到两人忙躬身行礼。

“在这里可还过得好?”慕含章笑着问他,姜朗为人机灵,有勤快,想必在哪里都会得到重用。

“回侯爷的话,这守门确实不用风刮日晒,只是每日站在一处,着实不如在军中痛快。”姜朗腼腆的笑了笑,若不是家中老父反复催促,又亲自去跟王爷求了这个差事来,自己还真不愿意从军营里出来。

“如今没有战事,在营中也没什么事可做,前日左右护军还跑到京城来,他们对你可是羡慕得紧。”景韶哈哈笑着,拍了拍姜朗的肩膀。

“属下明白,”姜朗笑了笑,“王爷何时再上战场可一定要带上属下,这回还没打过瘾呢!”事实也确实如此,姜朗一路上就给王爷王妃做卫兵跑腿了,很少有机会上场杀敌。

辞别了姜朗少年,景韶带着自家王妃径直朝东郊走去,放任小黑撒开四蹄奔跑了一阵,这才调转马头,往原路回了几里,左右看了看,瞬间窜进了荒林之中。

这片荒林就是慕含章的那份家产,如今依旧是荒草及膝,刺林丛生。

景韶把怀中人的脸埋到自己胸口:“抱紧我,把手藏到袖子里,别划伤了。”

慕含章不知他带自己跑进这种地方做什么,迎面而来的树枝差点甩到他眼睛,只得转身把脸埋在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上,一双修长的手也缩进袖子,藏到景韶身后。

怀中主动拥上来的温暖身体,让景韶顿时有些心猿意马,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一手拉缰绳,一手环住那柔韧的腰身:“君清,咱们今晚住别院吧?”

明天是二月初十,正是沐休日,不用上朝,自打自家王妃也要上朝,景韶就得体谅他的身体,每晚都不敢太折腾,怕他在朝堂上站不住。但是每天吃的半饱着实难受,所以每逢沐休,就要好好吃个够。

慕含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着马还在跑,便没有抬头,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通过胸膛传过来,景韶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裂开嘴角,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窜出了荒林,景韶拍了拍怀中人。

慕含章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荒林深处竟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之上,竟然扎了几十个帐篷,不时有士兵出没其中。中央的演武场上还有一群将士在操练,只是无声无息,不喊任何口号,看起来十分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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