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纪石凉一看见戴汝妲,先有了几分高兴,竟然把昨天晚上老家电话带来的坏消息和一夜无眠的疲惫冲淡了许多。

戴汝妲是看守所干警中唯一的靓妹妹,医专毕业,不知被谁一忽悠,报名当了警察,分到这荒郊野地的看守所,当了名生活枯燥的小狱医。打从分到这儿来,她就没一天不抱怨自己命苦,人前人后逮着谁跟谁诉说:入这行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狱医不是人干的活,尤其不是女人干的活。

小戴二十五六,人长得面如满月,皓齿明眸,要不是身材矮了那么一丁点,几乎可以跟孙俪那样的小明星媲美。在这个灰墙、灰门、灰屋顶合围,充斥着灰色生命的地方,戴汝妲的存在,无论对看守对囚犯,都是一道绚丽风景,对多灾多难的纪石凉而言,更是难得的心灵宽慰剂。

说实在的,在以往的日子,老纪为了保护这道风景,着实没少花力气。想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每天面对一群如狼似虎,又处在性苦闷状态的囚犯,心里能踏实得了?有好几次,囚犯趁着小戴给听诊打针的机会,脱衣扒裤想耍流氓,好在紧要关头有老纪及时出场,上演英雄救美正剧。对此,小戴心怀感激,也不无得意地说:这些混混想占本姑娘的便宜,也不看看我的影子保镖无所不在!

对“影子保镖”这个称谓,纪石凉听着,比张所叫他纪老二还要受用。给一个美女当影子,不意味着跟她亲密无间,零距离相处吗?尽管跟张所封的空头老二一样,小戴的影子这个称号也是有其名无其实,老纪仍然很得意。

全所上下谁都知道,小戴是老纪的一帖药,老纪再不情愿的事,只要小戴出面,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时候连所长还得借助小戴做工作呢。同事们拿他们俩打趣,老纪求之不得,小戴也不羞不恼,还挺爽快地承认,她和老纪的关系的确不同一般——比友谊多,比爱情少。

只可惜这道风景长久不了。小戴来了四五年,一直坚持不懈地为调离看守所而努力,据说最近终于有了成果,只等新分来的狱医一到,她就可以回市局去了。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心情烦闷的时候,去医务室聊天解闷的乐子都找不到了,纪石凉心里就惆怅不已。

见着戴汝妲,纪石凉先按老规矩叫了声:旦旦,早呀?

要是平常,小戴肯定会把小嘴一噘,半娇半嗔道:去你的,老没正经!

然后,老纪多半会回应一句:怎么着,叫旦旦不过瘾?那就还是叫大乳姐吧。

小戴肯定更不干了,非得抡起小拳头捶他一顿才能罢休。

他们俩平时见面就互相调侃,如此这般,都成了套路了。可是今天不知道咋回事,通用的套路不适用了。

第一声招呼,小戴淡着一张脸,爱答不理。再招呼第二声,她突然就发起火来,冲着老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臭流氓臭流氓,一连骂了好几声。

老纪被骂得莫名其妙,还是让着她,摇头叹道:在这地方关久了,谁都得关成神经病。

小戴无名火正旺,只管图嘴巴痛快,还嘴道:谁是神经病呀?谁是神经病呀?你还指望我也成了你老婆那模样?

话说出口,小戴已经后悔了,这不等于是拿钝刀子戳人家的心窝子吗?

果然,老纪立马黑了脸。自打昨天晚上接过老家的电话,他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本来想在小戴这儿调整调整,放松放松,反而被这么没头没脸痛骂,满心的火气上攻,嘴里也没了遮拦:我怎么流氓啦?谁让你爹给你起这么个名儿啦?我要是真流氓,你大乳姐到今天还想有个清白之身?早把你破了瓜,摁到床上千了多少遍了……

这一通话也忒出格了,小戴一双大眼睛,顿时开闸放水,哪儿还有还嘴的份儿。

老纪自己也被这番糙话给吓呆了。要知道这话不光对不住人家姑娘,还无意间泄露了自己内心深处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幸好老纪当了多年兵,在高原沙漠丛林荒岛度过了无数寂寞而艰苦的日子,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超强,而且他也知道,小戴打内心不会真把自己当流氓的。于是赶快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磨磨叽叽说:真的,你爹干吗非给你起这么个怪名字?这不是给了我可乘之机吗?

小戴一把夺过纸巾,并不理他,只是把眼泪的闸门关小了一些,配之以抽抽搭搭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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