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意识到宋子恒这个梦的不一般性,说着正准备起身去将灯点亮,刚刚手撑在床头,正要从宋子恒身前跨过去,却冷不丁被对方紧紧抱住,凉爽的秋日,苏婉感觉到宋子恒搁在自己脖颈间的额头,还沁着汗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一便柔声安慰,一边空出另一只手给他轻轻擦了擦额头,宋子恒却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溜走一般,一声迭一声的唤着:“娘子……娘子……”

苏婉便一直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宋子恒叫一声,她应一声,不厌其烦。

几近过了一刻钟,宋子恒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掀开杯子小心的把自己和苏婉拢了进去,柔声道:“小心着凉。”

苏婉见他恢复平静,却笑了:“相公方才是做了什么梦,梦见我死了,还是你被我抛弃了,竟慌乱成这般?”

宋子恒顿了顿,沉声道:“梦里我找不到娘子了。”

“为何?”

宋子恒这回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梦见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地面特别的光滑的干净,屋子又大又明亮,上百个人围在一起高声喊着娘子的名字,然后你出现了,穿着奇怪的衣裳,带着奇怪的帽子,脖子上围着厚厚的东西,脸上也有个黑色的一双圆圆的家伙,将眼睛和半边脸都遮住,只露出下巴和嘴型,周围之人在疯狂的叫喊,声音大的几乎能震坏耳朵,试图冲到你面前,然你身边跟着几个黑衣人,也带着跟你一样的东西挡住了脸,几个黑衣人将要冲上去拉你的人都拦住了,我就在后面喊你,喊了好几声,你似乎听见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却像根本不认得我一般,转身便离开了……”

宋子恒语气低沉,梦里的情绪现在还未完全走出来,苏婉听得也有些莫名发闷,似乎受到了宋子恒沉重心情的传染,更多的却是疑虑,宋子恒做奇怪的梦不反常,反常的是他为何无缘无故梦到了她上辈子的生活?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宋子恒白日想的到底是什么?

宋子恒许久未听到苏婉吱声,忍不住问道:“娘子,你睡着了?”

苏婉回神,轻笑道:“没,只是好奇相公如何能确认那人就是我?毕竟你说眼睛和大半边脸都遮住了。”

“虽然娘子你的脸遮住了大半,唇也比平日红,穿着奇怪鞋底的鞋子,看起来比平时高了一大截,可我如何能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宋子恒语气异常笃定。

“相公看得倒仔细,那我问问你,是梦里的我漂亮,还是现在更漂亮?”

宋子恒却忍不住失笑:“娘子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苏婉却话锋一转:“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只是怕相公不愿意回答。”

宋子恒闻言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娘子上次不是问我,那次柳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苏婉点头,她不但记得,甚至耿耿于怀,毕竟宋子恒第一次对她说谎——不是有所隐瞒,而是实实在在的说谎。若不是知道宋子恒对柳珍儿没别的心思,苏婉估计就不能忍了。

宋子恒想是料到了苏婉郁闷的眼神一般,伸手抚了抚苏婉的头顶,似安抚一般,而后才开口娓娓道来。

那日柳珍儿来找宋子恒,找他说了一通不知所谓的东西,上辈子他成亲不到一月娘子便意外逝世,是以夫妻并未有太多感情,后来他入京赶考,一朝考中状元,备受圣人青睐,将世家贵女的她指婚给他,他不欲欺骗柳家,主动上前说明家中已有原配之事,却被意外柳家所理解,共同想出两全之策,然后完婚,此后一直到他们去世,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堪称朝中夫妻典范。

宋子恒第一反应自然不信柳珍儿所说的,可她将他许多事都说的几乎差不离,别的或许可以叫人调查,然许多他亲近之人才能清楚的她的一些习惯,这个如何调查得来?

当然这也不是宋子恒下意识隐瞒于苏婉的原因,委实是柳珍儿说她嫁与他一个月不到便意外去世,他恍然想起来,成亲不到一月时,他们确实发生过些状况,那日娘子与二嫂吵架之后一气之下跑回娘子,他印象深刻,因着那时他对娘子的印象直线下降,刚成亲那会儿他们如柳珍儿所说,确实感情不深,或者说完全没有感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自来最讨厌像娘子那般娇气任性的女子,最后却心甘情愿的宠着她,宁愿她一直这般任性下去。

此时回想起来,他已经无法想像若真像柳珍儿所说,他娘子早早逝去,自己会是如何情形?定然是无法接受的!他甚至连柳珍儿毫无根据的话,自己只是将信将疑,却都不敢说出口,转告于娘子听。然他自己却从未把这事放下,一直存在心里,直到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好像自己正在经历过的梦,竟然真如柳珍儿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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