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甄意才换掉所有老人的衣服,把脏衣服抱去洗衣房,任务也就完成了。

走去换衣间的路上,经过一间玻璃房子,里面坐着个白衣人,甄意记得他叫厉佑。

想起上次的遭遇,她的步伐慢下来。一抬头,心一磕。他不知什么时候回头了,注视着她,浓眉星眸,目光笔直而幽深,像一口井。

甄意莫名觉得这个男人是危险的,可不知为何,他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与生俱来。

这次,她依旧没逃过,鬼使神差地靠近。

隔着玻璃和铁栏,她站定,谨慎又好奇地看他。

对视几秒,他温煦地笑了:“女孩,你孤独吗?”声音隔着玻璃,有种奇怪的不真实。

甄意思索一会儿,摇摇头。

“撒谎。”他宽容地责备,“你孤立无援的时候,没人在你身边,没人能让你交付信任。”

甄意不回答。厉佑抬起手,伸向她:“相信我,让我听听你的烦恼。”他把手覆在玻璃上,十指修长,手心白皙。

甄意拧眉,轻声问:“你是说,精神?”

“聪明。”他笑容放大。

“我不需要。”甄意说,“我不相信这种东西。”

厉佑不介意,努了努嘴,道:“你怎么解释我知道你记忆中的事,尤其是那些让你受伤的事?”

甄意脸色微僵,固执地摇头:“我没有受伤。”

“可我看见你的记忆很痛苦。”他的手指在玻璃上缓缓一握,仿佛捧着她粉白色的脸,“说你爱我,骗我也行。可他连骗你都不情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言格告诉我的。”

“不可能。”她生气了。

“有一瞬,你的确怀疑他,气他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件事羞辱你。”

“没有!”

“甄意,我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甄意后退一步,警惕起来。

厉佑笑得温柔,配上他绝佳的容貌,看上去那样与世无害,且他说出的话让人好奇:“说点儿别的吧,和我聊聊,我太闷了。”

“说什么?”

“我认为肉体是精神的载体,而精神和思维是独立的,你同意我的观念吗?”

甄意点一下头。

“你知道物理上的共振原理吧?”

甄意知道,中学时言格给她讲的:“两个振动频率相同的物体,一个振动时会引发另一个振动。同样,对于一个振动频率可变的物质,当它的频率接近另一个物质的振动频率时,也会引起共振。”

厉佑微笑:“人的思维电波就是这样的物质,频率相同时能引起共鸣。就像人能从音乐书籍电影等作品里找到共鸣,能引起共鸣的作品因人而异。这么说,不难理解吧?”

“不难。”相反,她完全被他奇怪的理论吸引。

“如果我说的话,我创造的作品能让你产生共鸣,这其实是因为我们的思维在某一点上频率相近。”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甄意,“可这和你知道我的记忆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人的思维电波频率是不断变化的,所以通常人与人之间能共鸣的只是一个点,最多会有一条线,极少的情况会出现一个面。但是,”厉佑盯住她,他知道她全神贯注在听,“当两个人的思维频率任何时候都同步时,任何时候都能共鸣,这种共鸣是立体的,四维的。除了情感,声音,还有影像。就比如有时看到一个陌生人,你会觉得似曾相识,仿佛能看出他的过去和生活。这种经历很多人都有,取决于频率的相似度。”

她愣住。

“甄意,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的心情。”阳光洒在他眼底,像平静的迷人的湖面,她莫名挪不开目光。“把手伸过来。”他声音好听得像催眠,漂亮修长的手指抚在玻璃上,“过来,感受一下,你难道不想试一试?”

“试什么?”

“试试一眼看出我的过去。”

隔着玻璃碰他的手就能看到他说的?甄意手指动了动,有些心慌,这时有人叫她:“甄护士。”回头一看,是负责管理义工的小兰护士。

“我先走了。”甄意落荒而逃,跑几步又回头看,厉佑立在玻璃房子里,阳光照在他的白衣服上,有些虚幻。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缓缓地说:“跳下去吧。”

甄意走过去,小兰护士问:“你没和他说话吧?”

“没。”院里规定不能和他说话,原因很扯:他是邪教分子。

甄意没多问,毕竟,在讲究制度的地方,好奇者都是不受欢迎的。还不如去问言格。

她换掉义工护士服,去了研究所。

甄意探头往工作室内望,言格立在实验台前,背身对她,低着头在做什么。还是白大褂,还是那么好看,高挑清瘦,她看多少回都不厌。真想像少年时,蹦起来扑上去,箍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咚咚敲门。他没动静。她知道他的习惯,放轻步子走进去。

工作室里没病人,却有只鹦鹉,歪着头蹲在桌子上。头顶的羽毛洁白如雪,可身上光秃秃的,没剩几根毛了。小家伙好可怜,垂头丧气的,非常忧伤。

甄意看看鹦鹉,又看看言格:“你居然虐待小动物?变态!”

言格正拿文件夹记录东西,头也不抬:“知道鸟类身上有多少细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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