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搜查人员带着这种结论,来到仓田山吉道夫家里的时候,正是残暑尚未退去的九月三日。那天是星期一,正如事先商量的那样,这一天,菊谷正三郎和律师宫地淳二郎二人作为证人,也一起来到了仓田山家里。

“在上门认亲之前,该不该公布我们是姐弟这一事实,我跟姐姐迸行过激烈的争论。不过,倘若现在就公布出去,无论如何,都会被认为我是有计划地,跟尤佳丽结的婚。要是有那么一个印象,那就实在太遗憾了,所以,我们决定暂不声张。”

接待室被安排成了审讯室。从今天早上起,也不知什么原因,空调突然发生了故障,即便把窗户打开,室内也是闷热难忍。电风扇仅仅煽起了一股热风。

警察一方,以搜查一课课长小笠原警视为首,有米田共、内川、寺泽等警部,以及其他参加搜查的人们,和一个个被叫进去调查的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额上淌着汗水。尤佳丽和小渊绢代,被安顿在离审讯室不远的书斋待命,她们的寝室,正在受到警察的彻底搜查。

在连续审讯期间,也许是这个家的某个人有吩咐吧,冷饮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往上送。

“那么,你是说你的结婚,没有预谋?”小笠原警视冷笑着说。

“是的。我跟尤佳丽相识,完全是在写生旅行的目的地,一个偶然机会发生的,与我姐姐毫无任何关系。”

“混蛋,你想人们会轻易相信你的话吗?”小笠原警视拍着桌子怒吼。

“也许不会轻易相信吧。所以,我考虑姐弟关系,只有不声张出去。这是事实,至于人们是信还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也许姐弟两个已经商量好,如果两人是姐弟这一事实被揭穿,那就干脆承认下来,然而,有预谋地与尤佳丽结婚一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毛利岩七郎一口咬定,那是一次“偶然”。

如果毛利岩七郎死咬着不松口,警方就必颏承认,暂时还没有突破这一关——使他坦白的办法。因为这是隐藏在,人们心灵深处的秘密。两人只要是在制定这一计划时、或者在实施这一计划中,没有留下信笺来往的蛛丝马迹,那就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他们也不会作出那种留下证据的愚蠢之事。

跟预料的一样,从“骗婚”方面追查毛利岩七郎的办法,很快便走进了死胡同。

于是,小笠原警视掉转了矛头:“那么,这个暂且放一放。这一回,该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他把牛皮纸信封,“啪!”地一声往桌子上一扔,“请你大致讲一下,你使用这个东西时候的情况。”

“这是什么东西?……”毛利岩七郎一脸惊讶之色。

“自已打开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踌躇不前,但是,因为受到警方的催促,毛利岩七郎没有办法,只好把手伸去。一抖搂信封,一团绕着的绿尼龙绳,从信封里面哗啦哗啦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毛利岩七郎手中揉着那团绿色尼龙绳,一脸茫然神色。

“你别装相了!……”小笠原警视冷笑着说,“这是从你原来住过的公寓、你的房间里面搜出来的。隐藏的地方虽很不错,但还是被我们的刑事给发现了。运气不佳呀。”

“隐藏的地方?”

“怎么,你还没有想起来吗?是在花坛的土下呀,就是种着杜鹃花的地方。”

“你说这绳子是埋在花坛的土中……”毛利岩七郎大惑不解。

“是的!……”小笠原警视面色沉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真可笑唉……”毛利岩七郎忽然冷笑起来,不住地摇着头,“那大概是以前埋进土中的吧。我不知道,这号东西……”

“你要是睁着两只眼睛,故意跟我们说瞎话可不行啊。从举一反三的道理来奢,你的陈述全部不可相信。这样认为可以吧。”

“为什么断定我是在瞎说?”毛利岩七郎惊诧地瞪大了两眼。

“那个花坛,不是建于公寓落成的时候,而是在你搬进去以后,特意让人修建的。这我们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

“不错,可是,我不知道也是事实。是谁在什么时候,把那样的东西,给埋在了花坛的土中?而且,那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小笠原警视以一种“你可真是他妈的茅厕坑里的石头,顽固不化”的神情对米田共说:“你给他讲一下。”

“如果采取这种态度,不论到什么时候,谈话是不会有进展的。所以,我就让你直截了当地听听。因为以后反正耍调查,你不在现场证的明。”

米田共警部接着小笠原警视的话头说:“可以吗?……我要严正地警告你:你现在可是杀人事件的嫌疑犯呀!……”

“混蛋,为什么?!……”毛利岩七郎反应异常强烈,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叫着,“畜生,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所盯住的,是仓田山家的儿子仓田山博五郎,动机就是为了让尤佳丽独吞遗产。你首先在崖崩实验上做了手脚,让土崖发生超过预定计划的大崩塌,杀害了十几位有关人员。然而,由于关键的博五郎,竟然在事故中幸免于难,仅仅因为负伤而住进了医院,所以,这一次你就用箭弩把他射死,并制造了乍一看起来,很像是自杀的假象,从而达到了谋杀的目的。这是四号鱼绳,那时,它的使命是系在箭尾,把箭收回来。”

“难道那……那不是野中他们一伙干的吗?报纸上也是这样讲的……”毛利岩七郎吓得脸都绿了,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那是你和尤佳丽狼狈为奸干的。大概小渊也帮过你们。然后,她就把这一罪行嫁祸于野中史八郎他们。”米田共警部冷笑着说。

“真不讲理!……”毛利岩七郎愤然说道,“这是践踏人权,究竟你们有什么证据?”

“根据是有的。”米田共警部一边说着,拿起了手边的那团丝线,“第一是这根鱼绳。在这根绳子上面,有一段沾着从野中史八郎的房间里,偷出来的冰袋里面的东西。这不是已经清楚,这根绳子在行凶现场,被使用过例如嘛……”

“那样的东西,我是不知道的。”毛利岩七郎一口回绝。

一位警员走进来,凑在寺泽警部补跟前耳语了几句。寺泽警部补又在米田共的耳边嘀咕了数语。米田共警部得意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转身对着毛利岩七郎说:“方才从这个家中,你们的房间里,找出了一副箭弩,和一件化装成福市惠美子的时候,使用过的连衣裙。就是那件在领口和半袖的袖口,镶嵌着红色线条的连衣裙。”

“要是说箭弩的话,因为我是一个已经有了七年箭龄的会员,有副箭弩是理所当然的呀。”

“难通射靶上也要装瞄准器?”

“不光是射的靶子,我也去狩猎。瞄准器是为了狩猎用的。”毛利岩七郎刻意辩解着。

“喂,可以了!……这种解释,先等到检查完箭弩后再进行吧。”米田共警部扬起手来,断然打住了毛利岩七郎的话头,厉声叱喝道,“总而言之,鉴定人员给我们查到了,在行凶现场使用过的证据。至于另一件连衣裙,大概也没有解释的余地了吧。”

“连衣裙的事情,那我可是不知道啊,请你去问尤佳丽好了。”毛利岩七郎临机耍起无赖来。

“你就是不说,以后也要问尤佳丽。嘿,越来越进入正题啦。”米田共警部一边审讯,面上更显露出胸有成竹的得意之色,他望着毛利岩七郎,严厉地讯问,“八月六日下午六点至翌日凌晨,七日也是如此,还有八月二十一日七点至九点,在这期间,你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请你讲一下,让我们听一听。”

“八月六日和七日?不要开玩笑了。人哪能单凭脑子,记住那样的事?你干什么了?”

“我知道,因为我所做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记在笔记本里。”米田共警部得意地翻开笔记本说,“八月六日,前去协助勘查,在稻田堤发生的伤害事件;到晚上九点,在警察署里加了一夜的班。十点钟回了家,十一点向课长汇报事件的进展情况,十二点就寝。七日大致也是如此。”

“那是你们这些干这个的特殊情况,普通人会一一记在笔记本上吗?”

“也有人没有笔记本,就在日历上做记录。你怎么样?”

“不凑巧,我没有做。”毛利岩七郎两手一拍,摇了摇头。这态度明显地趋向不合作,语言也粗暴起来。

“我们这些画画的,每天都是凭灵感和热情工怍。不可能有照片上,那样正规的生活。再说艺术家这些人,总是忘记做过的事儿,那也是常人的一倍呀。”

“喂,不要那样指东说西,请你好好地考虑一下怎么样?……”寺泽警部补严正地警告他,“八月六日星期四,是崖崩实验开始洒水的第一天。”

“好的,让我随便一点!……”毛利岩七郎摆了摆手。

“那么,八月二十一日怎么样?这一天相隔的时间也不太久。是八月的第三个虽期五。也像今天这样闷热。”

“还是想不起来呀。”毛利岩七郎不负责任地说,“从没有印象来看,当日大概也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普通日子吧。是不是在公寓看电视度过的呢?或许尤佳丽还记得。”

“当然也少不了去问尤佳丽。不过,你就是说她和你在一起,那也不成为证据呀。因为你们是共同嫌疑犯。”寺泽警部补冷笑地说。

“那么,怎么办好呢?……你们难道要我老提着一块,写着‘请证明我不在现场’的牌子,四下走动吗?”毛利岩七郎面带微笑地调侃起来。

“结果,不在现场的证明还是不成立呀!……”几位警察互相看着,长叹一声。

小笠原警视又接着说道:“不过,也不是说以后就不能再讲了。如果你想起来的话,不论何时,请过来通告一声。”

毛利岩七郎被领出房间后,尤佳丽紧接着被带了进来。她可不像毛利那样,对警察的那种神情成严的讯问,从一开始就害怕至极,脸色煞白。

即使让她讲一下,装进塑料袋、放在衣橱抽屉底层的那件连衣裙,她也是把两只眼睛瞪得提溜圆,一味地摇头说:“不知道,那不是我的东西。”

对鱼绳也是如此。她说虽然知道,家里有个箭弩匣子,但是,自从和画家结婚以来,她记得毛利岩七郎连一次,也没有拿它出去过。

另外,到丈夫毛利岩七郎用报纸上的消息,给她讲明这些事情为止,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仓田山吉道夫家里遗弃的孤儿。自从与丈夫相识、结婚以来,他没有对自己暗示过这件事情。丈夫是听了自己的讲述以后,才知道自己离奇曲折的可怜身世的。

自从尤佳丽出生以来,她连一次川崎市也没去过,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诹访神社。到东京以后,她也没有用自动售货机买橘子水喝过。

八月六日和七日的晚上,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干过什么事啦,但是二十日,由于附近的超级市场休息,所以,她记得自己坐公共汽车,曾去买过东西。那一天,因为是素烧牛肉,她记得自己是和毛利两人,在家里一边喝着小街,一边晋电视度过的,哪儿也没有出去。

小渊绢代和丈夫是姐弟的关系,是刚刚听说后才知道的,所以有些大吃一惊。但是,绢代对揭露以前假冒的尤佳丽的原形,起到过非常大的作用,自从搬到这儿以后,她对自己也很亲热,所以自己非常感激她。

虽然这个尤佳丽胆战心惊,而且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但是,尤佳丽的证词只讲了这些。认真一琢磨她的话,警察们发现:尽管乍看起来,她的话好像是破绽百出,但是实际上,却没有让人抓住任何把柄。她的答辩,人们觉得好像是预先跟毛利商量过的。如果小瞧她是一个,在乡村长大的女人,很可能在她的面前栽跟头。办案的警察们深深地感到,很有必要勒紧裤腰带,从头重新再来一次。

讯问结束以后,高畑尤佳丽回到了书斋,毛利岩七郎和小渊绢代正待在那里,而且还有一名监视的警察在一旁看着。

尤佳丽逬了门,小渊绢代被招呼出去后,菊谷正三郎和宫地淳二郎立即走了进来。

“调查结束以后,仓田山先生让毛利夫妇二人,到他的房间去一下。”

他们两个人把仓田山吉道夫的嘱咐,迅速告诉了刑事。刑事去接待室问过后说:“可以!……”警方同意了。

四个人一起离开了书斋,朝仓田山的病室走去,毛利岩七郎突然开口提议说:“去不去喝点清凉饮料?刚才连一杯水也没让喝,嗓子眼干得快冒烟了。”

“那就去多少喝一点吧!……”菊谷正三郎和宫地淳二郎同意了。

就这么决定之后,四个人便走进了厨房。远远早于毛利岩七郎夫妇二人,进出于这个家的宫地淳二郎,犹如在颇为熟悉的自己家里一样,走近冰箱,打开了冰箱门。

“喝点什么?”宫地淳二郎浪问道。

“我们俩喝可口可乐。”毛利说。

“我觉得还是麦茶好啊!……”菊谷正三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壁橱,取出四只茶色玻璃杯,摆在桌子上。尤佳丽脸色发青,似乎连说话的劲儿也没有了。

宫地淳二郎喜滋滋地打开可乐的盖子,和装着麦茶的聚乙烯盒一起端了出来。在他把麦茶倒入菊谷正三和自已的杯子之间,毛利岩七郎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瓶子里的六成可乐,把剰下的全都倒到了尤佳丽的杯子里。毛利咕嘟咕嘟地,把它喝了个一干二净。尤佳丽大约喝了两口,把杯子放了下来。尽管如此,毛利的神色还是显得没有喝够。

“喂,走吧,因为老人家的心境不好,要是让他等得太久……”菊谷正三郎这么一催促,毛利岩七郎遂站起了身,这时候,菊谷和宫地的麦茶也喝干了。

宫地让这时正好走进来的女佣人,给他们收拾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四人便离开厨房,朝仓田山吉道夫的房间走去。

接待室里,最后对小渊绢代的讯问开始了。

本来从一开始,警察们就没指望从她的嘴里,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一经接触,果然不出所料。

正当米田共警部开始连哄带骗地,想要套出小渊绢代的实情时,在远离接待室的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骂人声和似乎制止的声音,乱哄哄地传来。听到了“咚”、“咚”跑上楼的脚步声。

“什么事?”搜查的警察们面面相觑,“出什么事啦?”

内川警部一马当先冲出房间后,其他人也紧跟着,鱼贯冲了出来。

“放……放开我,快放开我,宫地先生!……混蛋!……”仓田山吉道夫声嘶力竭地喊着,“我马上就要入土了。我要把这两个狗男女一窝杀死,给九泉之下的儿子送一份礼物……”

“不行,要是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一次,你就得变成杀人的罪犯了呀!……”宫地淳二郎大声制止的声音,盖住了断断续续呼喊着的老人的嘶哑怒吼声。

警察们迅速跑出接待室,转过食堂的拐角后,看到身穿睡衣的老人仓田山吉道夫,手里握着日本刀,站在走廊的正中央,律师宫地淳二郎从后面,正紧紧地抱着他,场面非常紧张。

形同骸骨的瘦脸上,深陷的眼窝中,闪射着仇恨光焰的双眼,已经道出了老人的强烈的愤怒。然而,他体力衰弱,有些力不从心。一位警察奔上前去,从他的手中夺下了日本刀。

“这究竟是怎么啦?”小笠原警视刚要开口去问,菊谷正三郎从二楼,快步匆匆跑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先要把病人领回房间,让野见山医生检查病人的身体。这期间,宫地和菊谷二人,相继把情况作了说明。

由于老人仓田山吉道夫要他们二人等审讯结束后,把尤佳丽夫妇领到老人的房间,于是,他们便把尤佳丽他们两位,领到了老人那里。不料房门打开以后,老人已经下了床,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军刀,正站在房子中央。

“畜生,你们竟敢把我儿子博五郎……”他大喝一声,双手举起军刀,摇摇晃晃地向毛利岩七郎奔去。

“畜生啊!……”尤佳丽尖叫一声。老人的军刀,对着木然站着的毛利岩七郎,在空中挥舞了几个来回。由于危险,宫地律师和菊各常务董事也难以靠近身前。

“逃!……快逃啊!……”喊这话的可能是律师宫地吧,要不然就是菊谷正三郎。毛利岩七郎迅速架起吓得全身软绵绵地、正要擁下来的尤佳丽,飞快地逃了出去。老人在后面追赶着。

“先到你们的房间,从里而锁上门。我们来平息老人的愤怒戾气!……”小笠原警视愤怒地大喝。

这些话传进了毛利岩七郎的耳朵里,他果然这样做了。他架着吓呆了的尤佳丽,踉踉跄跄地走上二楼,一逃进夫妻二人居住的二间套房,便从里面锁上了门,还把门钩放了下来。

把老人暂且交给宫地史八郎照顾之后,菊谷正三郎飞快地跑上二楼,知道他们从里面插好门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原来如此呀!……”小笠原警视一边俯视着由于冲动后的疲劳,和注射的药物作用,而变得仿佛死去了一样的老人仓田山吉道夫的面孔,一边点了点头。

“因为在这期间,连续遭遇到几次很大的不幸,重病缠身的老人的神经,已经承受不住了。”医生野见山修介长叹着说。

“说得对。我想这是阵发性沖动,暂时的狂乱,一旦收敛,大概理智还会恢复。”

“心情平静下来以后,请你们好好地劝他一下。”小笠原警视面色凝重地交待着,“在现阶段,虽然他们两位,无疑是嫌疑最重的杀人犯,但是还不能肯定,他们就是杀害博五郎的真正凶手。另外,即使是这样,也要按照国法论处,自己处置是不允许的呀!……”

“知道了,就照你们所说的那样,好好地讲给他听听吧!”菊谷正三郎点了点头,与他们这样说道。

“不过,有件事情也想对他们二人讲一下,他们现在躲在哪个房间?”

“我带你们去吧!……”

菊谷正三郎起身走在前面,把小笠原警视等一行人,引到了二楼。站在尤佳丽夫妻二人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毛利先生、尤佳丽小姐,仓田山老人已经注射镇静剂睡觉了。听说警察还有什么问题,还要来对你们讲一下,请开开门吧。”

房间里没有回音,也没有打开门锁的声音。莫非仍被吓得缩成一团,菊谷正三郎抓隹把手,全力拉动了几下,但是,坚固而厚实的房门,一动不动。

“喂,你们二人都有没听见吗?老头子已经注射了镇静剂睡觉了,快开门!……”菊谷正三郎大声呼喊着,用拳头猛砸房门。

“等一等!……”小笠原警视突然伸手制止住了菊谷正三郎,在门前来回看了看,奇怪地说,“奇怪,可能是出什么事啦,别处有入口没有?”

“没有,两面都是墙壁。”

“窗户呢?有没有阳台?”

“没有阳台。”菊谷正三郎摇头说,“只有一个上下关闭的窗户,另带一根栏杆。”

“这房间有没有相同的钥匙?”

“这个嘛……”菊谷正三郎立刻把头扭向身后,看到了站在一行人背后的小渊绢代,大声喝问,“喂,小渊,有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没有!……”小渊绢代脸色煞白地摇头回答说,“两把钥匙都交给尤佳丽了。”

“不得已呀,用身体把它撞开,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小笠原警部面色严峻地向菊谷正三郎问道。

菊谷常务董事点点头说:“没关系,这事我可以做主。”

“米田共先生,过来!……”小笠原警视指名点将,米田共警部立即走了出来。身髙一米七六、体重七十五公斤的魁捂身体,摆好姿势后,突然用肩头向门撞去。

只听“哐”地一声,门嘎喳嘎喳地发着声响,但是,没有撞开。第二次换了个肩头,再次狠狠地撞去。合页飞出,装着合页的这一侧被撞坏,形成半开的样子。

众人一进入房间,马上看到尤佳丽倒在了沙发下面,毛利岩七郎倒在了沙发和门的中间。

菊谷正三郎正要跑上前抱起来,小笠原警视马上制止了他:“喂,医生不是来了吗?”

“是,野见山医生……”

“请马上去叫一下。”

“我去。”宫地律师惊呼着跑出了走廊。

不一会儿,满头银发的野见山医生,匆匆走了进来。他先把毛利岩七郎翻了个个儿。嘴边有吐出茶绿色液体的痕迹,好像是从呕吐物上,爬到这里来之后,气尽力竭了。虽然他尚存一丝微弱的脉搏和气息,但是面色已经发紫。野见山把鼻子凑到他的嘴边嗅了嗅,用手指把眼睑翻过来,看了一看。瞳孔扩散得很大,知觉已经全然没有了。看祥子是全身麻痹,正陷入昏睡状态。

野见山医生转过身来,再去检查尤佳丽。她嘴边少量的呕吐物,与毛利岩七郎吐出的一样;严重弯曲成螃蟹形状的手指,正在地扳上朝天立着。她手脚冰凉,气息已绝。

野见山修介让护士取来强心剂,连续往毛利的静脉注射了两支。

“是饮毒死去的吗?”小笠原警视等得不耐烦了,张口便问道。野见山院长目光敏锐地看了一眼小笠原警视的面孔,庄严地点了点头。

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一个供家庭食用的可口可乐瓶,正竖立在盘子里,里面的可乐减少了一多半。一看瓶子外面,还挂着水珠,便知道从电冰箱取出还没多久。

两个杯子均滚落在桌子下。其中的一个杯子旁边,还留着从杯子里,淌出来的褐色的液体。

“什么毒药?……”小笠原警视铁青着面色问道。

“大概是农药吧。”野见山用手指了指放在西服衣橱上的农药箱,详细作了解释,“呕吐,瞳孔放大。全身麻痹足昏睡状态。从以上的情况来看,可能是亚砷酸系列的农药。是把农药掺进可乐里喝掉的。”

“马上把化验的叫来。”小笠原警视严肃地命令道,“然后,不管是谁,把法医也立马给我……”

一位刑事警察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把他们二人移到铺上可以吗?”野见山修介向小笠原警视问道。

“毛利岩七郎只好如此了,不过,尤佳丽的尸体在照相前,请先就这样放着。”

按照小笠原警视的吩咐,他们只把毛利岩七郎一个人抬到了寝室,开始准备注射樟脑丸。

当鉴定班和法医迅速赶来,开始正式勘查现场的不久,注射也未能起到作用,毛利岩七郎同样也气绝身死了。

法医的初步看法是:由于两个人喝下的毒药量相当大,所以,其中毒程度超过了胃肠型中毒的阶段,一下子侵犯了中枢神经的机能。

虽然在任何地方,也没有找到死者的遗书,但事到如今,两人在从里面锁上门的房间内,有准备地自杀身死,以及其自杀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掲,无需再去琢磨了。

当他们两个人作为杀害仓田山博五郎的嫌疑犯,受到警察严厉的审问,此外,又受到仓田山老人呼喊“为儿子讨还血债”,挥舞着明晃晃的军刀,恶狠狠全力追赶以后,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是面临着绝望的破灭。这么一来,自己绝对是再没有可以隐瞒过去的指望了。

大肆杀人,就是判刑,恐怕也是死罪。反正只有一死,与其焦躁不安地,等着把绞索套在脖子上,莫如……

这一定是在连草草地写一封遗书的工夫,都没有的瞬间决定自尽的,他们一定是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个万一的时刻吧,事前就已经把自决的农药买好,准备在房间里,一齐服毒自杀谢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一直在愚弄警察的密谋杀人事件,因此,也可以一举了结了。真不愧为一对冷酷无情的恶棍夫妇,对他们的结局,办案的警察也只能称赞一声;“干得漂亮!……”

与这种唏嘘感怀交织在一起,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在警察们的内心深处,蠢蠢欲动,也可以说是合乎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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