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脑子一贯活泛的程家兴, 何娇杏大概也明白哥为啥没法子干净利落的拿主意。

这么说吧,假如他一穷白,可能会赌上身家性命求个咸鱼翻身。反而稍稍有点钱后, 人的胆子非但不会变大,还会畏缩起来。说到底,没有的时候不怕亏,有了他才怕冲动之下选错路赔个精光。

外面大商行也有搞不好做垮掉的,要投入本钱谨慎一些总错不了,程家贵是想把前前后后都了解清楚, 也想听程家兴说说这个批发去之后该怎么卖。

程家兴觉得他头年都教过生意经, 叫卖的口号自己想啊, 这么合适在过年卖的东西又是独一份的咋都不可能亏……他就不想废话, 心里想着有一会儿没见小冬菇, 新手爹把刚才做出来的字糖给两个哥哥分了些,让他们好生看看,多尝尝,回去商量好给个话, 自己就打算摸进屋看女儿去,进去之前他最后说了几句——

“卖点我说了, 东西给你们分了,随便看随便尝, 要问我怎么卖,我觉得背出去怎么都能卖。早说过做买卖不是行善积德,少钱不可能。”

“这就跟上赌坊一样,下不下注你自己看,我不可能劝你的,我要是劝了, 万一后面出点岔子,来个什么想不到的意外,真没挣着钱那不得我贴钱来赔?丑话说前头,我觉得这买卖咋都能挣,可要是你没做好亏了本也别找我,赔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程家兴说完就进屋去了,何娇杏慢他一步,也说了两句:“有些话点得太透没意思,可都到这份上我就直说了。我跟家兴哥改做批发就是人手不够想省点心,我们只管做,到点把货发出去,不想操心后面的事。如果什么活都让我们来做,我凭什么让利给你?要挣钱就得出力,要挣得多还得扛起风险来,做买卖就是这么回事。”

周氏心里着急:“我们刚学着做,没啥经验,弟妹你们有本事就多担待一些。”

“嫂,我们也是头年摸索着入的这行,那点生意经卖米胖糖时能教就教了,老话重说我都嫌烦。做吃食买卖最要紧不外乎两点,口味和创意,只要货足够好按说咋都不会亏,最差也能保本。这个字糖比米胖糖还好收拾,是能放得住的东西,我想不到怎么亏,还要担待什么?”

何娇杏怀孕的时候脾气躁,生完又好了,看周氏纠结半天她还心平气和的,心想没得我供货的求你要,你要就要,不要总能发给别人。

他们担心货不够发都还没通知到东子,哥嫂要真不做,回娘家知会一声东子说来就来。

何娇杏不烦,刘氏要烦死了,她冲周氏摆了好几下手:“问完了吧?问完了你回去跟老商量着,做不做一句话的事折腾啥?我这儿找弟妹还有事儿呢!”

“大嫂也有问题?”

刘枣花瞅瞅周氏,不肯当她面说,就把何娇杏拉旁边点,小声嘀咕说:“我想着老三总不会弄出个亏本买卖来带兄弟,这个咋说都是要挣钱的,就是吧……你这糖它压秤,发一箱不得有个五十斤?那一箱就要十两,两箱得十两,我们盖起房子之后余钱就五两了,我怕不够,弟妹你给我琢磨看看这该咋整?”

都没等何娇杏说啥,刘枣花自己就憋不住了:“我就是想借十五两,借一个月,债不翻年,给分利咋样?”

要是来借钱的是嫂,何娇杏估摸会推给程家兴,结果是不借。

她不放心。

大嫂这个人,这一年相处下来互相之间都有些了解,她们两个处得也很不错,加之借十五两的确不伤筋不动骨,她心里就愿意了,还是说要跟程家兴打个招呼。

刘氏哪怕不聪明,还是会看脸色,瞧出何娇杏是愿意借,她心里悬着的巨石就落了地。

“那弟妹你帮趁我几句,跟老三说说情,确实是起了房子拿不出来,我刚还在想能问谁借,认识的人里头拿得出这个钱的实在不多。”

说完自己的事,刘氏又瞅了一眼拿着字糖转身离去的弟妹周氏,她跟何娇杏说:“我都算到一箱估计要十来两,她肯定也算到了,我猜她手里只剩十来两银子,要全拿出来人舍不得,姓周的是这性子,屁大点儿事也要翻来覆去的琢磨,这么大事她能立刻下决断才奇了怪。反正三弟妹你别惯着她,她爱做不做,她不做我们还能多拿点货。”

刘氏说完也走了,何娇杏这才回屋,就看见程家兴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小床。

“闺女闹你了吗?”

“刚才哼了两声,我晃她两下就不哼了。”

何娇杏不放心,还摸了摸垫在小冬菇屁股底下的尿布,真是干的。

程家兴嘿嘿笑道:“我刚才也以为是要嘘嘘,就抱她把过尿,没把出来。心想总不是饿了,才喂过没多久的。”

说到这里,程家兴眼神往何娇杏身上某部位飘了飘。

何娇杏拧他一把:“你往哪儿看?!”

“我是关心你!媳妇儿啊……你今儿没涨/奶么?”

这要是在动漫里头,他整个人就已经被拍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了,何娇杏头上看不见的黑线跳了跳,想着这是亲丈夫,才忍了下来。

就在她脑补把程家兴糊上墙那个场景的时候,某人还手欠伸食指戳了一下。

何娇杏抬手给他拍开:“闺女看着呢,你也真好意思。”

程家兴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多晃了他闺女两下,得意洋洋道别说她看不懂,看懂了又咋的?这说明她爹跟她娘感情好!

“……还说明她爹脸皮厚,比城墙拐角还厚。”

“别说我,你慢这么多进来是哥嫂又说啥了?”

“大嫂说本钱不够想跟我借十五两,说照分利算,问行不行。”

“那你借了吗?”

“借不借总得跟你商量,还能光我说了就算?”

程家兴当真点头了:“你说了肯定算啊,你想借就借。”

“那利钱我们该不该收?”

“她给你就收下,没啥好想的。”

何娇杏点点头,又想到另一件事,问:“你这么了解哥嫂,你说他们能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这买卖他俩会不会跟?”

“应该还是会,人自己本事不大底气不足就会保守谨慎,已经得到的东西他只想牢牢抓住,怕亏出去再挣不回来。这种人不少,也没法子说好坏,是不会把日子过得太差但也很难发财那种。哥嫂拿不定主意还是觉得字糖在口感口味上没什么特别,就是个吃着一股豆香味儿的糖块儿,可叫我看来,这字糖最主要的卖点不是口味还是那个吉祥寓意,甭管是拿去打发孩子或者装盘摆桌,它都拿得出手,上面有字儿的就要比寻常的糖块儿金贵,赶在这个节骨眼,该它卖钱。”

“这个道理,我说了,他们听懂了,哪怕还是觉得价钱太贵,应该也会赌上本钱,就怕别人挣钱了自己干看着心里难受。”

……

程家兴说得句句都对,很有道理,可事情就是生了变数,晚些时候何娇杏给刘枣花送钱去,听说嫂从他们三合院回去又不舒服,之前都说毛病治好了,哥还是担心,怕有反复,顾不上商量事情赶紧领人去了镇上,这会儿他俩还没回来。

又过了个把时辰,程家贵过来三合院这边,一见程家兴就说他恐怕顾不上买卖。

问他咋的,才知道周氏竟然怀孕了。

程家兴就纳闷:“能把出来月份就不算浅了,不是说怀了之后月事就会停?你们事先都不知道?”

“周氏她之前喝那个药坏了身体,今年一直不太准的。”

“那哥你是不能跟着跑,你出去了我嫂子在家有个啥状况我还怕付不起责任,你就在家好生照看着。”

程家兴又给他道了恭喜,让他也把好消息说给爹娘听听。嫂的肚皮都快成娘的心病,只是怕给儿子媳妇压力不敢说罢了。

程家兴说着指指灶屋,程家贵会意,他进去果然见着当娘的在烧火,过去把这事一说,黄氏就道买卖是没有怀孕的媳妇儿要紧,让他这回千万当心。

“现在农闲,你多承担着,别让你媳妇儿忙活。翻过年老三这边买卖停了,三媳妇就有空照看冬菇,到时候你要下地,我再搬回去给你看着。”

“娘你再跟我说说孕妇该咋伺候……”

黄氏也说不好,只说要吃得好少劳累,别让她到处乱跑少给她干活就完事:“怀孕之后女人家口味和脾气都可能变,何氏那么好气性的怀着冬菇那阵子也闹过老三,你媳妇儿嘛……她要是为芝麻绿豆的小事情跟你拌嘴你就听着,能让则让。”

程家贵跟老娘取了经,想到前头弟妹怀孕的时候老三经常往镇上跑,把大夫都认熟了。他又去跟程家兴聊了几句,从他那儿听了些忌讳和讲究,这才高高兴兴回家去。

成亲这么多年,媳妇儿总算又怀上,程家贵不想考虑别的,就指望她这胎顺顺利利。他回去把火生上想给周氏蒸个蛋,还在打蛋就发现人从屋里出来了。

“你不是去给爹娘报喜,就回来了?”

“娘跟三弟都说孕妇挨不得饿,我想着你中午就没吃几口,赶紧回来给你做饭。”

“那娘呢?三弟妹都出了月子,现在我怀孕,娘不搬回来住?”

“冬天农闲,娘说年前这阵子让我自己顾着点,等老三他们忙完,年后她再过来。我想着你怀孕了在家休息就是,事情我来做,春耕忙起来娘再过来刚刚好。”

周氏问他:“你不挑担出门?你出去了谁照看我?”

“你都怀孕了还做啥买卖?我已经跟老三说了,这回我们不掺和,我就在家踏踏实实照顾你,你看这一年三弟妹怀孕老三不也把前后的事全都停了,弟妹吃得好睡得好,侄女生下来就比别家的结实。”

周氏听到这话眼前一黑。

“老三这样那是他有钱,咱不挣钱我跟肚皮里这个喝西北风啊?你跟娘商量一下,让她来照看我,你做买卖去呗。”

程家贵回想了一下他兄弟那番话。

说:“不管咋说这回的字糖买卖咱们一定掺和不了,我刚才过去报喜老三就说了,你怀孕了他也不敢让我出去奔波,怕我出门之后你在家有个情况他赔不起。老三是啥性子?他既然说了就不会改口,你好生养胎别想这些。钱是要紧,你跟你肚皮的娃不更要紧?挣钱的事等你生下来坐完月子再考虑吧,今年的错过了不还有明年?”

说是这么说,就怕明年另外两家有房有地有钱,自家除了娃一无所有穷得叮当作响,那日子想想就难过。

听说嫂怀孕,何娇杏捉了个鸡过来看她。

程家兴则在听说这事之后第一时间下河边,让撑船出来的给他带个话,叫东子赶明儿过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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