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心里有数, 她知道自己就只能在弟妹跟前说说,不能真拿这事去烦老三。老三这阵子经常到饭点都不见人,为盖房子忙翻了天, 他好不容易回来你去说这个等于自讨没趣。

事已至此,她心里再难受也只能忍耐下来等后面的生意。

本来这点不算波澜的波澜到这儿就该平息,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何娇杏为了躲二嫂的话跑出去一趟,背着菌子往回走的时候就遇上朱家人。朱家的热情,哪怕不太熟也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看再晚赶不上做饭了两人才分开。何娇杏加快脚步往回走, 走了半截田埂就听见有人喊她。

“是不是程三家的?”

何娇杏又停下来, 回身一看, 也不认识。

她嫁过来之后除了由程家兴领着见过亲戚, 平常在自家待着多, 不太出门。认识那些多半也是来买薯塔的小娃娃们,喊住她这个瞧着岁数比婆婆黄氏要大一点,何娇杏客气喊了声婶子,问她啥事?

人也上道, 看出何娇杏面带疑惑上前来就介绍了一番,说:“我是你二嫂的伯娘, 你二嫂她娘家爹叫周二虎,我男人是周大虎。”

这人是谁呢?

就是在分家之后把刘枣花骗出去收拾一顿那个, 她打完还把人扭送回来,结果在程家门前跟黄氏起了推攘。

这事何娇杏不是那么清楚,哪怕听说是周大虎婆娘她反应也不大,点点头问:“伯娘咱们有空再聊,时辰差不多我得回去给家兴哥做饭了。”

“做饭你着什么急?哪怕你没赶得回去这不还有你婆婆?你平时也不太出来,难得遇见咱们说两句。”

何娇杏:……

说两句?

都不熟的说啥啊?

“伯娘你要真有事就说吧, 你说我听着。”

周大虎婆娘搓了搓手,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二嫂她理解人关心人做事踏实没啥脾气也没心眼的,你们就好好相处。程家贵跟程家兴是兄弟,分不分家都是兄弟,你俩是妯娌,互相之间多照应啊。”

何娇杏说她跟二嫂相处挺好的,叫周家伯娘不用担心。

这么说了人还是没走成,周大虎婆娘又道:“那个刘枣花,我听人说你跟她走得近,我活到这把岁数看人比你们后生晚辈明白,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她在你身上见着利就跟狗似的冲你摇尾巴,回头你帮不了她了,你看她还跟你好不?她不踩你两脚都算好的。这话我跟你二嫂说过,她不听,还跟刘枣花亲热,结果呢?程家让这个大媳妇儿搅和得分了,你二嫂还挨她一顿毒打,现在知道我做伯娘的没在乱说,晚了!你可得记着这教训,就哪怕做啥事要人搭伙忙不过来缺人帮忙,找你二嫂去,别找她刘枣花……”

周家这个大伯娘说了好多,何娇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只能寻着个机会说不好耽搁真要回去做饭了,背着菌子赶紧开溜。

她回去把背着这一背篓卸下,没顾得上收拾,占原地歇气呢,黄氏就听到人在院里的铁牛喊婶婶,她从灶屋出来一看:“刚还找了你一圈,这是上哪儿去了?”

何娇杏说去了趟小云岭上,摘点菌子。

黄氏瞅了一眼,还真不少,就要去给她倒水让歇会儿。

“娘我不累,我做饭去。”

“饭我蒸上了,待会儿你炒个菜就是,先歇歇。你说你咋就跟老三似的?也爱往那山上跑?还背下来这么大一背篓,也不嫌累。”

“菌子也不压秤,哪累得着人?我在娘家时还背过这么一筐筐的毛竹笋呢。”

“我说你你还得意起来,两口子一个样,欠收拾!”

何娇杏就笑眼弯弯的,说也不是得意,是实话,“娘以后要搬啥东西都找我,我手劲儿大,力气活搁我这儿都不叫活。”

刚才摘了新鲜菌子回来,何娇杏就收拾收拾炒出一盘,程家兴踩着点回来吃饭,刚洗了手坐上桌就看到这盘炒野菌。他伸手拽住何娇杏:“哪来的菌子?媳妇儿你偷偷跑上山了?”

何娇杏轻拍他一下让松手:“哪那么多话?快吃啊,尝尝这盘味鲜不鲜。”

“……心虚了。”

“你不也是三天两头往山上跑?大哥笑二哥。”

程家兴盯着她说那不一样:“我是男人家,我怕啥?你出去万一出啥事呢?”

何娇杏勾勾手指让他过来点,啧了一声:“你男人家还打不过我区区一介女流。”

程家兴:……

看他一脸“我不高兴”,何娇杏又勾了一回手指,让再过来点。

程家兴好像没听见。

行吧,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何娇杏自己贴近些好声好气说:“先吃饭行不行?我相公这些天多辛苦,你别饿着他了,等吃好我再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这下程家兴才高兴起来,尝了口炒菌子,说很鲜的,好吃。

公婆两个没抬头,也听明白了,齐齐在心里撇嘴。

软得这么快,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在吹什么牛?整天说什么“没得叫婆娘骑在头上”“男子汉大丈夫就得管着屋里人”“不听话你收拾她”……他是哪来的脸呢?

都吃好之后,黄氏让两人有话说去,看他们出去了才跟程来喜得瑟。

“我就说还得找个管得住他的,你看看!”

至于说程家兴,他让何娇杏牵着走到旁边草垛子后头,就是那个熟悉的位置,刘枣花落胎的位置。这会儿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屋里吃饭,何娇杏赶着把早先的事跟程家兴说了。

程家兴一下就听出周氏不痛快的点不在她没钱赚,而在刘氏有钱赚,所以她有埋怨,忍了些天忍不住就想说出来,又怕杏儿听了不高兴,才搞得这么委婉。偏他媳妇儿不喜欢有话不说全的,便躲着人上了山……“都推我这头来了,你就别管,说来也是她们互相之间的问题。”

“还没完呢,你不知道我从山上下来,路上遇见俩人。一个是朱家的,互相打了声招呼我说赶着回来做饭就走了,结果又遇到一个,是二嫂娘家的,说是她伯娘。”

程家兴眯了眯眼。

何娇杏看他变了脸色,问:“这人怎么了吗?”

“回头再跟你讲,先说她做了啥?”

“就是说二嫂人好,让我好好跟她相处,说到这儿我还没觉得有啥,刚答应了她又提到大嫂,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程家兴抱起手臂,问:“怎么个不中听?”

“……唔,大概是说大嫂不能来往,沾上要吃血亏,让我别带她玩,要人搭伙缺人帮忙都找二嫂去。”

程家兴都笑出来,搂着媳妇儿肩膀,低头看她,问:“那杏儿你怎么想?”

“我没往心里去,她既是周家伯娘肯定帮二嫂说话,她说的便不能全信。我只是不明白这种事她做着不尴尬吗?我听个开头都恨不得往土里遁。”

程家兴就把前头周大虎婆娘打完刘氏还把人扭送回来的事说给何娇杏听了。

“她就那脾气,要不然上回也不会由她出面给二嫂撑腰,只是这回弄巧成拙了。”

两口子说着话,就听到刘氏吃好出来招呼铁牛,问他早早放了碗跑哪儿去了?何娇杏闭上嘴,从草垛子后面绕出来打算回屋,程家兴跟她身后,刚迈开两步发现媳妇儿停下来了。他顺着看过去就注意到铁牛蹲在旁边不远处,皱着脸,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程家兴正想把人揪到一旁去问问,要真给他听到点啥该封口就封口。

结果正在冥思苦想的胖娃让他娘惊醒,站起来就小跑着扑到刘氏身上。

“我娘是好娘!是好娘对吧?”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刘氏眉头一皱,问他说啥呢?

铁牛就指了指站那头的何娇杏:“婶婶说她遇到上回打娘的人了,打娘的告诉婶婶说娘你不好,让婶婶别跟娘玩。她是乱说的吧?我娘好!”

刘枣花朝何娇杏看去,何娇杏不知道该说啥,再一次想要土遁。

又要说铁牛虽然只说了这么两句,也足够让刘氏搞明白状况,当她在心里把“上回打娘的人”跟周大虎婆娘划上等号,刘枣花立刻明白周家的到财神爷跟前坏了她,这认知把刘枣花气坏了。

她伸长脖子就骂了句:“姓周的你有本事当面招呼我,坏招儿使了一回还来二回!”

干骂一声哪能消气?她四下一看,抄了跟扁担就冲出去,摆明是要去找周大虎婆娘算账的。

何娇杏喊了声大嫂,也喊不住。

她赶紧推了程家兴一把:“也是我不谨慎,看里面刚吃上饭还以为说两句话的功夫人不会出来,还是该走远些……不说了,你喊上大哥跑一趟吧,她跑别人家去要说法,别送上门去吃了亏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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