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费婆子还跑了一趟,说还是得合个婚,她问唐氏拿了何娇杏的生庚,拿去不过半日就传回话来,说两人很配得起,又道二月里就有黄道吉日,程家准备那天来下聘。何家人一商量,准备好好开个席面,热闹一番。

何娇杏在这家里人缘好,上面的伯娘婶娘下头的侄儿侄女都喜欢她,本来是何家二房嫁女,架不住家里人热心,都赶着来帮忙。

堂兄弟这些帮忙跑腿去镇上买东西,伯娘婶娘她们各自分了两道菜去,你烧鸡来我炖鸭,到程家来下聘那天她们天不亮就忙起来,何娇杏也起了个早,换上前两天才做好的新衣裳,将一头垂顺青丝分作两股,扭成麻花辫。

这年头,府城县城里的闺阁少女会梳个双平或者双丫髻,乡下地头一首饰少二嫌麻烦,都不搞花样,没嫁人的走出来全是红头绳加辫子。

何娇杏做吃的手艺是好,收拾打扮还真不太擅长,得亏这人底子好,肤如新荔唇红齿白的,那双眼水汪汪像会说话,哪怕寻常打扮瞧着也很漂亮。唐氏拿了盒胭脂过来,还想让她抹一点提个色,过来一看闺女气色很是不错,人逢喜事两颊晕红,竟用不着了。

唐氏又把胭脂盒收起来:“收拾好就出来,把早饭吃了。”

“娘先去,我叠了被子就来。”

等何娇杏收拾好床铺出来一看,东子已经呼噜噜喝上粥,一边喝他还嗅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儿,感叹说婶子们真早啊,这就把汤煨上了:“今儿中午有口福,这顿怕是比过年那几天油水还多,鸡鸭鱼全齐活了。”

看他就知道吃,当娘的还提醒来着:“待会儿你喊几个兄弟把桌椅抬进院里摆上,还有娘让你进镇买的糖块和炒瓜子,包括你姐昨天炸的鱼皮花生和蜜麻花,你都拿碗装好摆上桌去,来了人坐下才有得吃。”

东子边喝粥边点头,点啊点就不耐烦了,抱怨说娘真啰嗦,翻来覆去讲好多遍,傻子都记住了。

“还不是不放心你,谁让你平常总不着调。”

唐氏又看向大儿子跟儿媳妇,说:“程家过来下聘的有你爹招呼,你俩把本家的客人招呼好,媳妇儿你看着点,要是桌上摆出来那些吃得差不多了就给添上,别让人说咱小气。我估摸他们也吃不了多少,都让零嘴占了肚皮鸡鸭鱼往那儿塞去?”

活儿是早就分配好的,唐氏又提醒了一遍,才放下心。

早饭过后,唐氏还在收拾碗筷,大房那头就去了人往河边赶,接下聘的过河。跟着下聘队伍过来的人也不少,媒人就不说,还有程家兴本人以及父母兄弟,侄儿也来了个大的,又有他大伯二伯堂兄弟,甚至二爷爷都到了。

程家兴他爷奶都没了,一个是得了病没医好,还有个就是四五年前摸黑起夜的时候摔了,当时人在他大伯家住着,那晚全家睡得都熟,当时没人发现,第二天清晨做媳妇的端热水过去才发现人倒在床前已经没了气息。他亲爷奶没了,需要老人家镇场子都是请二爷爷出面。二爷爷今天也换上了新衣裳,右手上拿着个烟杆子,看着精神矍铄的。

他们排成一长溜顺着村道往河边走,半路上一个个都在喊着程家兴说话。

让他定了亲就别跟从前那样,该懂点事。

要平时,一句话你翻来覆去说,程家兴就不爱听,他该恼了。今儿个人逢喜事精神爽,长辈几个在边上罗里吧嗦他也当没听见,满心想着河对面的小媳妇儿。就从上回见过之后,他惦记好多天了。

程家的分批过河,过去之后跟着带路的往何家院子走,还没到地方就看见寥寥升起的白烟。

穿过小竹林一看,何家院子里已经坐了好多看热闹的,都在等下聘的来。程家人一露头,就有人嚷嚷起来:“何老二人呢?你女婿来了!”

程家的提着酒坛子和茶饼来的,又送来一对银镯当定礼,何家这头接了,这门亲事就算定下。程家的本来就可以原路回去了,这时候陆续有鸡鸭鱼肉上桌,何老爹招呼亲家那头坐下,让一起吃个饭,吃好了下午慢慢过河。程家兴嘿嘿笑,说:“这么多人呢,就算了吧,我们回去吃。”

刚才何娇杏都没露面,这会儿她从屋里出来了,人就站在屋檐下,冲程家兴说:“我爹留你吃饭你就坐下吃饭。”

程家兄弟心里一咯噔。

完了完了,以家兴的脾气,不得怼她?

大老爷们说话女人家插什么嘴?

却没想到程家兴眼前一亮,跟着就改了口,招呼自家兄弟过来坐下,吃饭。

他还在招呼人,余光扫到何娇杏转身了,又喊了声杏儿。

何娇杏站定,挑眉看他。

不光是何娇杏,院里好多人都在看他。

他也真好意思,说什么来着:“你回屋干啥?不坐下一起吃饭?”

来凑热闹的笑够了,一边笑还跟着起哄让何娇杏坐下。那桌就一个空,在程家兴旁边,何娇杏走过去坐下,她还在跟程家长辈打招呼,程家兴就留凑过来点,问她:“杏儿你高兴见到我不?”

……

这天吃好喝好之后,唐氏装了好些瓜子糖块鱼皮花生蜜麻花让程家人带走,说拿回去给没过来的分一分。黄氏起先不肯接,说他们来下定,吃了顿这样好的还拿东西叫什么话?

唐氏说摆盘的鱼皮花生和蜜麻花是何娇杏自己做的,镇上没得卖,一定要她拿些回去。

听了这话,黄氏才接过去。

程家一行排着队走出了何家院子,刚走出来程家兴看着还像话,过河之前他都端着,等回到本村他就一路摸到当娘的身边,问丈母娘给了啥?说是杏儿亲手做的?

“中午这顿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只不过想尝尝杏儿的手艺。”

跟着一起去下聘的程家人听了哈哈笑,问他是自己瞧上的?对这媳妇满意得很?

“那可不!”

又有人说何家姑娘是真好看啊,没想到那么漂亮。

“她这样的咋还能剩下?”

“我刚就想说,这都瞧不上河对面的眼光也太高了!”

“看何家人也真稀奇她,我们过去下聘他们还摆了酒席招待,那桌油水真重。”

“是吧,我看碗碗都是硬菜,没俩素的。”

程家人在谈论中午的菜色,费婆子等了等黄氏,拉着她邀功呢。先前让程家兴闹着拿出一对银镯做定礼,黄氏还有点心疼,吃完这顿,又看到老何家的热络劲儿,她舒坦多了。心里想着这门亲结得倒不亏,看何娇杏那样,搞不好真能管住兴家。

黄氏之前跟费婆子聊得多,没跟唐氏说过话,今儿她们两个当娘的凑一起说够了。

唐氏包括她那几妯娌话里话外都说何娇杏能干,不用人使唤她就知道该做什么。又说她灶上活干得好,烧的饭比谁都好吃。

程家人过来得晚,他们坐下那会儿零嘴都撤了,回到家里黄氏才把亲家母塞给她的袋子打开,刚打开程家兴就摸过来顺了一把。

他拿着鱼皮花生往嘴里一抛——

咸里带甜嘎嘣儿脆啊。

“我丈母娘说这是杏儿亲手做的?”

程家兴一边问,伸手还想多抓一把,就让黄氏打了手。

“还有样我没尝到,娘你抓我一把。”

黄氏从袋里拿了两小个蜜麻花给他,就把袋子提走了。

索性程家兴也不是很爱吃甜的,他尝过又跟兄弟吹嘘何娇杏手艺好,吹完就罢。他大侄子铁牛才是馋嘴的年纪,吃过一回就惦记上,老在黄氏跟前转悠。在黄氏这儿要不到,他又去找程家兴。

胖墩子抱着程家兴的大腿三叔三叔的喊,问他啥事,他就一脸馋样说要麻花儿。

“要麻花儿啊……那又不是我收的,你找错人了!”

“没找错人!那不是你媳妇儿做的?”胖墩子口水滴答,跟程家兴打商量说,“三叔你最好,你最疼我,你偷偷过河跟婶子要去好不好?别让我奶知道。”

程家兴满是怜爱看着侄子,抬手指指他背后:“我看不好使,你奶她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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