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俊哥儿这次回来, 带回不少帝都的消息,尤其是两个小侄子的。

俊哥儿道,“阿灿现在不得了了,做了哥哥,每天在阿炫跟前嘀嘀咕咕的教阿炫说话。阿炫还奶娃子呢,不会说,阿灿说人家笨。”

“阿灿这算是遗传。”何子衿听得直笑,与俊哥儿道,“你小时候,阿冽常教你说话来着。”

俊哥儿先还说的眉飞色舞,姐姐一句话叫他哑了口,俊哥儿面上很有些不好意思,何子衿还笑眯眯地, “跟阿灿教阿炫一样,你小时候还特别喜欢跟阿冽屁股后头呢。阿冽有时出去玩儿不要你, 你都是哭着回来,跟咱娘告状。”说着何子衿还惟妙惟肖的学了一回, “我得不要我一起玩儿。”

何老娘沈氏婆媳哈哈大笑,俊哥儿也不禁笑了, 道, “姐你那时候能有多大, 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是学了双胞胎和阿晔的事来笑我的吧?”

何老娘连声道, “你们小时候这样, 你姐说的一点儿没差。小时候刚学说话不清楚, 哥不叫哥,都是叫得的。”

沈氏又问阿灿阿炫身子可壮实,俊哥儿道,“都是胖嘟嘟的,我一回家一个两个的要我举他们,一举得十来次。有一回我说,他们再长胖可举不动了,哈哈,阿炫听不懂话,阿灿现在听得懂了,晚上都不肯吃饭了。”

沈氏道,“你可真是做叔叔的,还吓唬侄子。”

“我随口一说。”俊哥儿笑道,“小孩子,说什么都当真。”

俊哥儿其实比阿冽这位亲爹更受阿灿的欢迎,俊哥儿道,“阿灿晚上都要跟我一道睡,唉哟,见天儿的尿炕。这次要不是嫂子舍不得,我带阿灿一道回来过年了。”

沈氏道,“阿灿还小呢。你一个大男子,哪里会看顾孩子,如今天儿又冷,万一路上冷着冻着的,你要慌手慌脚了。”

何子衿又问了舅舅家的情况,俊哥儿道,“阿绛也要娶亲了,现在舅妈在张罗阿朱的亲事。对了,咱们后邻梅家把宅子卖了,舅舅买下来了。”

何老娘还问呢,“好端端的,梅家如何卖宅子啊?”

俊哥儿道,“他家老太太、太爷过逝了,可不得分家么。听说分家里可是闹了一场,他家那宅子虽是旧了些,胜在地段儿好,索性卖了宅子,大家将银钱一分,另到他处置小宅子,各处过活去了。”

“我知道他家没个好结果。”何老娘道,“当初家里闺女对小瑞勾勾搭搭的,一见有高枝儿立刻攀了去,如今怎么着,小瑞现在已是六品武官了。要是跟着小瑞,再熬几年,诰命都能当上了。”

沈氏道,“这也是那女孩子没福。”

“可不说么。宁给人做小,也不做官太太。”何老娘想到梅家那事觉着,梅家有今日真个是报应。何子衿问俊哥儿,“这些年,只知道小瑞哥在西北,小瑞哥比我还大几岁呢,可娶亲生子了?”离得远,各种不便。

俊哥儿笑道,“早娶媳妇了,听舅舅说,小瑞哥是在西北成的亲,娶的还是当地一位百户家的姑娘,现在一儿一女,还是舅舅给取的名字。儿子叫□□,女儿叫江紫。”

好吧,这名一听是她舅取的。

知道小瑞哥在西北一切都好,何家诸人也便放心了。

倒是年前,姚节打发人送年货时,何子衿听得一个好消息,江赢又有了身孕。用阿念的话说,“儿媳妇要出生了。”

结果,第二年刚入秋的时候,江赢产下一子。

这是江赢的长子,虽则不能给何家做媳妇,江赢没有不盼长子的,大是欢喜。他还在子衿姐姐来参加儿子满月酒时,很变通的同子衿姐姐商量了:这两家做亲,也可待子衿姐姐再生得女儿,然后,把女儿给他儿子做媳妇。因先时已口头允了亲事,姚节这般说,可见做亲的心诚,何子衿便笑应了,又觉着姚节这事离谱,她生完双胞胎后再无动静,哪里来的闺女嫁给姚节家儿子啊!

阿念一幅神仙模样道,“双胞胎跟龙凤胎差五岁,我算着,要是咱们命中再有儿女,必是这一二年的。”

何子衿道,“三子一女也不少了。”

阿念倒也认同子衿姐姐此言,哪怕他族中无人,三子一女也说得上人丁兴旺了。关键是,他把孩子养得都很好。阿晔自不消说,在官学里也是有名的成绩好,每年过年都是往家拿奖励的那个。如今,双胞胎也进学了,唉哟,学里先生拿双胞胎当宝贝,班里但有测试,双胞胎稳占前两名。

今北昌府的人,哪怕不是为了拍江知府的马屁,私下也得说一声江知府教子有方了。还有人都奇怪,“乍他家孩子这般会念书哩。”

当然是朝云师傅教的好啦!

朝云师傅眼瞅七十的人了,何子衿同阿念商量着,给朝云师傅庆七十大寿的事。

阿念道,“朝云师傅一向最清静的,此事不必大作排场。姐姐提前预备着,到了正日子,我把时间空出来,龙凤胎、双胞胎都请一日假,咱们一并过去给朝云师傅贺寿。”

何子衿也是这个主意。

朝云师傅不是个排场的人,不过,今年朝廷早早的给朝云师傅送了十大车的东西,因是离得远,寿桃寿面之类的吃食不好带,但,朝廷很土豪的弄了七个大金桃送了来。

何子衿对于朝廷的土豪作风很是无语,倒是双胞胎表示:这寿礼真实诚。

朝廷这般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李巡抚很有些不安,猜度许久都猜度不出是何缘故。李夫人干脆道,“咱们与江知府一家向来相熟,老爷何需如此烦恼,我私下问一问江太太,老爷看可好?”

李巡抚道,“别叫江太太多想。”

“我晓得,这些年,我可曾问过那位一句?只是今年瞅着这般排场,咱们方多问一句罢了。倘江太太不愿意说,也便罢了。”

李巡抚点头,是这个意思。对于方先生,李巡抚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但也不能远的好像眼里没人似的。譬如,方先生居住的街巷,治安什么的,李巡抚格外重视。其他的,方先生有什么要求,当然,这些年,方先生也无甚要求,但李巡抚对于方先生仍是十分敬重的。毕竟,听他媳妇说,太后这么一个舅,还年年送东西,这要是方先生有个不顺畅,别说仕途了,怕是乌纱都难保。故而,李巡抚一向对方先生保持着一定的关注度,却也绝不会轻去打搅。

李夫人出马,何子衿并无相瞒,把朝云师傅今年七十的事说了,李夫人既知道此事,便问了一句,“依你看,我们老爷这官场上要不要也表示一二。”

何子衿觉着,依朝云师傅的性子,怕是不愿意与北昌府官场有所接触的。不过,李夫人这般问,她自然不能一口回绝,道,“我去问一问师傅,再给你回话。”

李夫人笑道,“好。不论方先生是否愿意咱们打扰,还得请你代咱们传达一下咱们的心意才好。”李夫人显然也不是个笨人,方先生若是想与官场有所关联,不会这些年没啥动静了。换句话说,这些年都没动静的,难道会因七十大寿而大作排场么?但,既是知道了,不能没这么句话。

何子衿自然应下。

其后的发展也如何子衿所想那般,朝云师傅都想没想拒绝了北昌府官场贺寿之事。朝云师傅与女弟子道,“是你们,也不必麻烦。生辰有何可贺者,这一天,与别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

何子衿笑,“师傅你想贺不想贺的,我们是想借师傅这大寿的名头儿过来吃顿好的。双胞胎还说要再过来看金桃呢。”

朝云师傅听得一乐,道,“这俩小子,在财这上头当真是像你。”

何子衿都觉着自己幻听,“哪里!我这么贪财的!我每年都往我们夫人会里捐五百两银子。”

朝云师傅见女弟子要炸毛,连忙道,“不是说你现在,你小时候,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也不贪财。”何子衿强调,坚决不能让朝云师傅坏自己名声。

朝云师傅只得道,“好吧好吧,不贪财不贪财。”是每次赚了银子,唉哟,那个小眼神儿哟,朝云师傅现在想想都记忆犹新,跟双胞胎见到金子时的眼神无二嘛。当然,女弟子有了银子肯捐出来行善事,这一点,朝云师傅也是很喜欢的。

何子衿见朝云师傅高兴,与朝云师傅说起过寿的事来,并不是什么大排场,女弟子一家过来吃顿饭。这般安排,朝云师傅还是比较满意滴,又知会了女弟子一声,“今年也是罗老头儿的七十整寿。”

何子衿笑道,“我记着呢。师傅你的生辰在十月,大儒先生的生辰在腊月,说来还是师傅你年长一些。”

“是啊,奈何他不晓得尊重我这位兄长。”

也罗大儒不在跟前,不然,必得要辩一辩朝云师傅是否值得他罗大儒尊敬之事的。

朝云师傅的寿辰,除了朝廷送的十大车东西,也收到了不少寿礼。

何子衿与阿念带着孩子们给朝云师傅拜过寿后,诸人送上自己的贺礼,阿念是送了朝云师傅一块极好的砚台,何子衿是知道这块砚台的。还是阿念在沙河县抄马阎两家时所得,据阿念说是极好的砚台。朝云师傅看过后,也是一番赏鉴,可见的确儿是块儿好砚台。阿晔送的是自己写的百寿图,阿晔则是给朝云师傅做的衣裳,朝云师傅赞道,“这针线比你娘可强多了。”

阿曦她娘表示,“她做东西慢,这么身衣裳,做了足有一个月。要是我,一天能得了。”

朝云师傅表示,“呐,这是一个月和一天的差别了。”

阿曦偷笑。

双胞胎是寿礼是一起送的,一对小金人,可是把朝云师傅给惊着了,道,“如何送这样贵重的物什。”

双胞胎之一阿昀道,“祖父,我们原是想把自己送给你的。”

双胞胎之二阿晏在一畔点头,“但是,姐姐说,我们送过很多次自己了,这回不叫我们送啦。我们凑了点儿金子让匠人照着我俩的模样,打了一对小金人送给祖父啦。”现在想想,双胞胎都觉肉痛。不过,这也是祖父啦,换成别人,双胞胎是说啥也舍不得的!阿昀还叫祖父猜,“祖父,你说,哪个是我,哪个是阿晏?”

朝云师傅细端量一二,直接指出来了,阿晏大为惊讶,“我爹我娘我哥我姐他们都没猜对!祖父你怎么一猜对啦!”

朝云师傅道,“这个掌心有颗痣,怎么会看不出来啊。”双胞胎唯一的区别是,阿晏右掌心有一颗胭脂痣。

双胞胎不禁对朝云祖父十分敬仰,因为,只有朝云祖父注意到了啊!

朝云师傅对于双胞胎这份寿礼也十分感动,因为,在知道双胞胎多么财的情形下,双胞胎还肯把自己攒的金子拿出来打对小金人送自己做寿礼,朝云师傅觉着,自己多年心血没有白费啊!

双胞胎叫朝云师傅感动了一鼻子,何子衿送自己的寿礼了。何子衿的寿礼是自己做的寿桃寿面,是的,当天的寿桃寿面是何子衿亲自做的。这些年,何子衿亲自下厨的时候不多了,但其手艺绝对是有升无降的。那寿桃,是借了桃脯的香味儿,闻着跟桃子一样香,双胞胎面还没吃,先分了个寿桃吃。寿面是手擀的鸡汤面,提前炖出鸡汤来,将鸡汤活在面子,然后擀出的长寿面。说来,这还是朝云师傅食谱里的方子。浇头也是何子衿烧的,一种是朝云师傅喜欢三鲜,罗大儒偏的酸菜肉比,还有是双胞胎最的大排面,龙凤胎喜欢的山菇炖鸡,阿念与子衿姐姐吃的是清清透透的青菜面。

罗大儒一人吃三碗,何子衿都怕他撑着,罗大儒摸着肚皮道,“子衿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何子衿笑道,“罗叔叔喜欢吃,我时常过来做是。”

双胞胎埋头啃着大排,都不忘说话,齐声道,“我娘做的炸鸡也超好吃。”他们俩生辰,是从来不要吃面的,而是让他们娘给做炸鸡吃。好吧,北昌府一半的小孩子都喜欢吃江家的炸鸡。

何子衿与他们道,“慢慢啃。”大排真不是很好啃,奈何双胞胎吃,而且,他们要求一人吃两块,可不有的啃了么。

这中午寿面吃的,一席酒菜大家动的都不多,个个吃面吃的满足异常。

一家子直呆到吃了晚饭才告辞的,朝云师傅心情很是不错,待得一家子走时,还给了双胞胎一人一个金桃,说是叫双胞胎存着当私房。

阿念刚想拒绝,双胞胎已是欢喜不尽的谢了祖父,一人一金桃险没砸脚面。金子重的很,这金桃其实还是空心的,但也好几斤呢。双胞胎玩儿命才抱在了怀里,他们很想求助一下父母哥姐啦,但,看看爹娘,爹娘正跟祖父说话呢。看看哥姐,哥姐只拿白眼瞥他们,肯定是嫉妒祖父只给他们金桃,而没有给哥哥姐姐金桃啦!

当然,朝云祖父很想着人帮忙啦,偏生女弟子给朝云师傅使个眼色,朝云师傅看双胞胎的小模样也深觉好笑,便装看不见了。

于是,双胞胎只得自力更生吭哧吭哧的自己把金桃抱回家。

事后,据双胞胎说,他们把金桃抱上车,到家时,又抱下车,一路抱回自己屋锁箱子里,把腰都累酸了。

朝云师傅还明知故问,“怎么不叫你们爹帮你们拿啊?”

双胞胎之一阿昀瞪大眼,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爹说了,要请他帮忙,得分一半给他!”

双胞胎之二阿晏跟着点头,“宁可自己抱啦!”

朝云师傅偷乐半个月。

及至腊月间罗大儒过寿,江家也是一家子过来祝贺,亦是人人都有寿礼。这回,双胞胎打了对小银人送罗大儒,罗大儒故意问,“上回你们祖父过生辰是金的,怎么轮到我是银的了,这也忒厚此薄彼了吧。”

双胞胎之一阿昀很为难道,“可是,可是那金桃是祖父给我们的,不能动啊!”

双胞胎之二阿晏连忙与罗大儒介绍,“罗爷爷,这小银人与小金人是一样的,都是我俩了。等以后我发了财,保管给罗爷爷打个金的!”这位还不知不觉间点亮了吹牛技能。

罗大儒便做勉强色,“好吧。”

朝云师傅很是不满的瞥罗大儒一眼,“行啦,别逗孩子们啦。”

罗大儒对于朝云师傅的拆台行为很是不满,道,“你今天不说话是给我贺寿了。”

“哼哼!”朝云师傅哼哼两声以示罗大儒这种想法完全是在做梦。

罗大儒还朝云师傅个大白眼,阿曦笑眯眯地,“今天是罗祖父的生辰,不要拌嘴啦!”

朝云师傅,“说得好像谁愿意与他拌嘴似的。”

“你不愿意你还非要说话,只要你闭嘴,一准儿拌不起来。”

阿曦道,“祖父你不会是想借拌嘴不送罗爷爷寿礼了吧?”大家寿礼都送了,朝云祖父没啥表示,也难怪罗爷爷不满了。

朝云师傅眉梢一挑,“我是那样的人!”

罗大儒别开眼,“是不是的,得看你怎么做了。”方昭云过寿,他可是提前一天把寿礼送他了。结果,轮到他过寿,方昭云还没啥表示呢。

朝云师傅轻咳一声,命闻道把自己的寿礼取了出来。朝云师傅手抄了一份经书给罗大儒,罗大儒是个佛教徒,罗大儒接过经书还说呢,“平日里没见你抄啊,什么时候偷偷抄的,还不叫我知道。难得你这片书,以前那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了。”

朝云师傅气的,吩咐双胞胎,“赶紧把经书给我抢回来!”

双胞胎是朝云师傅的狗腿子啊,朝云师傅一声吩咐,俩人作势要抢,罗大儒已是揣怀里去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罗大儒与朝云师傅也不禁相视一笑,这些年的磨难与坎坷,多少故人已云,唯他们彼此还能贺一声寿,不能不说不是福气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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