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男子话音一落,已然进行决赛的三人,同时向他投去惊异的目光。

这怎么还兴临时插队的?!

姚擎本就被其他两人打击着,正憋着火气,哪还能忍这种事。

一时,也管不着得不得罪“六爻门”道。

“即便你是六爻门的仙师,可规则便是规则,时辰已过,仙师莫不是还想插队不成?”

姚擎先前可是记着,自己也是赶着时辰回来的,当时主持棋彩台的中年男子的手,已经做好要拦住他的手势,他便是晚了一息,都会被中年男子拦下。

即便他是博文侯家的嫡长子,即便他是京师第一才子,即便他已经取得了决赛的资格。

但要是过了时辰,中年男子依旧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面子。

所以,眼前这个“六爻门”的弟子凭什么插队?

难道就凭他是“六爻门”的弟子吗?

面覆金纹面具的高大男子好似根本没听到姚擎的话,自顾自就朝着中年男子走去。

待走到中年男子跟前后,金纹面具男子道。

“劳烦替我准备一个棋盘。”

今日,姚擎丢了许多次脸面,可到底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

“你——”姚擎刚准备生气指责,就见在姚擎眼里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朝金纹面具男子点点头,吩咐下人替金纹面具男子准备好一个新的棋盘。

见状,众人不由惊掉下巴。

尤其是姚擎。

金纹面具男子不搭理姚擎,姚擎只好质问中年男子。

“先生,你如此行事,对我等三人难道算公允吗?”

虽姚擎同样记恨刚刚给了他难堪的孟长思和无名武士,但眼下一致对外,他便暂且同二人结成同盟。

不过孟长思和无名武士倒也没附和姚擎,只是等着中年男子给他二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围观群众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倒也没吊着大家胃口,他扫了一圈众人后,抬了抬手。

指向了——

中央柱子上的太极荷包。

也就是今年棋彩台的彩头,祈福符咒。

中年男子道。

“自然公允,这是今年拿祈福符咒作彩头的附赠条件之一,可允许一名六爻门弟子参与决赛,不然大家以为,如此珍贵的祈福符咒怎会出现在此处呢?”

先前未说此事,是因为六爻门弟子大多心无俗物,自身修道,讲究顺势而为,不常以己身干预俗世之事,担心惹上因果,误了修行。

所以,当时中年男子一听这个附赠条件,压根没往心里去,还寻思这条件有些浪费。

不过眼下既然出现了六爻门弟子要参赛,他自然要讲明此事,以免造成误会。

末了,中年男子怕姚擎还要找事,又补了一句。

“如有异议,姚公子可像正一真人去讨个说法。”

意思是这附赠条件也是正一真人定下。

还是那句话,出彩头的是爹爹。

姚擎此时面色不可谓不难看,他可没想到自己一气之下的想法竟然一语成谶。

中年男子还让他去找正一真人讨说法,先且不说,正一真人,姚擎根本得罪不起,他能不能见到正一真人都是个问题。

姚擎郁闷,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忍受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件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他方才已然因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破了他的棋局,感受到周遭众人的嘲弄和笑话,如若这个新来的六爻门弟子破不了他的棋局,他岂不是可以挽回一些颜面,至少,他不是垫底的。

这般想着,姚擎的心情稍霁。

只不过……

姚擎正美好幻想着,忽地却叫对面坐在棋盘上的金纹面具男子,伸手探进了装有“棋谱标注”的箱子里。

然后随手抽出一张“棋谱标注”,看了一眼,就开始在棋盘上摆放棋子。

主持棋彩台的中年男子一愣,快速道。

“仙师,这附赠条件中,您是可以直接进入决赛的,不用进行打谱。”

金纹面具男子手下不停,唇微张。

“总得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话音一落,对面的孟长思和无名武士同时看向金纹面具男子。

孟长思嘴角一扬,眼神闪过一丝认可:“倒也不失君子风范。”

无名武士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两只手交握在胸前,来回摩拳擦掌,莫名好像有一些…兴奋。

而金纹面具男子学着其他三人打完了七十六个棋谱后,顺利按照正常流程拿下了决赛资格。

可这也引起了姚擎的哑然,孟长思惊讶以及无名武士眼中的激动和兴味。

因为金纹面具男子打谱所用的时长,仅仅只是姚擎,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的一半。

也就是说,如若金纹面具男子参与了先前的“打谱初赛”,他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姚擎,孟长思和无名武士都得是他的手下败将。

姚擎先前的心思一下子凉了下去。

记忆超群,手速如此之快的棋手,不可能是个庸才。

接下来按理说,该是轮到金纹面具男子破姚擎的棋局。

姚擎心头也如临大敌,眉宇微皱,难得忐忑。

他怕再次丢人。

可谁料,金纹面具男子摆好自己的棋局后,只顺手从“棋罐”挑出了两枚棋子。

走到了四人棋盘的正中央位置。

四人的棋盘,是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姚擎的棋盘在上,金纹面具男子的棋盘在下,左边是孟长思的棋盘,右边是无名武士的棋盘。

金纹面具男子走在正中央后,只左右看了两下。

下一刻,左右手同时一抬,两枚棋子便稳稳当当地分别落在了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的棋盘上。

……

这一手,惊呆了众人。

包括变成玉冠的宣采薇。

可以说,宣采薇在看到金纹面具男子摆下的棋局后,便惊了。

其后又被金纹面具男子同时破局的举动惊着了。

如若不是对自己极为自信,绝不可能同时观测两个繁复棋局。

而如果真被他破了……

宣采薇刚划过这个念头,耳边同时听到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的声音。

“……破局。”

“……破局。”

孟长思和无名武士同时对视了一眼,惊讶同时浮现在两人眼里。

除了因为金纹面具男子做到了同时破局这一震惊举动外。

还因为……

孟长思眨巴了下眼,看向站在四个棋盘中央,立如青松的金纹面具男子。

忽地想起自家老师同他说的一句话。

“棋之一道,总归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几息之后,孟长思眼里浮现一丝心悦诚服,笑道。

“仙师果真厉害,破局之子,竟比在下想的还要精妙。”

“我也承认。”无名武士抿唇,点了点头。

是了,这才是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真正惊讶的原因。

能同时观测两个不同的棋局已然十分厉害,还能在那么短短的时间内,想出比他们这两个“出题人”更精妙的答案。

厉害,着实厉害。

宣采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可转瞬之间,便死死盯着场中央的金纹面具男子。

目光灼热,滚烫。

只是,宣采薇看金纹面具男子的眼神,并不像一个女子看男子的眼神。

更像是一个看对手的眼神!

是了,宣采薇,擅棋。

***

宣采薇自小就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希望能不给母亲丢人拖后腿。

可她的身体限制,“琴棋书画”之中,独独只有“棋”,以她的身子勉力可行。

宣采薇于棋之一道,极有天赋,好似无师自通般,但凡看过的棋谱和棋法,看过一遍便会。

只她平素难得能有与人下棋的机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经常是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自己同自己下盲棋。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棋力是个什么水平。

遇上“棋彩台”这般盛事,宣采薇还以为能遇到高手。

结果,她一瞧,姚擎的棋局简单的过分,孟长思的也一般般,无名武士的倒是有些意思,但也不算太难。

之后,孟长思和无名武士破姚擎的棋局也是,下的棋子虽然能破局,但是却不够精妙,宣采薇心头有比他二人更精妙的一子。

可惜她现在是个玉冠,不然她体内蠢蠢欲动的“棋魂”都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姚擎的脸打得更为啪啪啪响。

一时之间,宣采薇琢磨是不是她不赶巧,这回来的高手不算多。

直到她看到金纹面具男子布下的棋局,眼前忽地一亮。

她,找到对手了。

***

姚擎可不知道自己头上的玉冠对金纹面具男子起了别样的兴趣。

他先前是如临大敌,害怕金纹面具男子破他的棋局。

但如今他又却浑身不舒坦。

金纹面具男子将其他两人的棋局都破了,为何偏偏不破他的?

莫不是瞧不上他?!

这若让宣采薇知道姚擎的心思,定说姚擎是个受虐狂,这年头竟然还有喜欢求打脸的人存在。

姚擎这么一琢磨,被轻视的情绪大于被笑话的情绪。

他要问个明白。

于是,他上前一步,唤住正准备转身的金纹面具男子,不服气道。

“仙师这是何意?”

“为何只破他二人的棋局,独留我的棋局不破?”

“仙师何以区别对待?可是瞧不起我姚擎,瞧不起我们博文侯府?”

满满指责控诉之意,藏都藏不住,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还带上了博文侯府,为的就是给金纹面具男子施压。

到最后,姚擎都不忘给人挖坑,六爻门又如何,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便要被扣上瞧不起“博文侯府”的帽子,届时六爻门下弟子狂妄自大的名声,可就不胫而走。

姚擎的恶意,变成玉冠的宣采薇完全感受得到,佛面脸上有些抑制不住不屑的情绪。

不过,宣采薇也好奇,她的对手为何不破姚擎的棋局呢?

金纹面具男子转身的动作没有因为姚擎的话语而有任何顿停。

就当姚擎以为金纹面具男子又要无视他,他正准备再借着他这种态度,再借题发挥一会时。

一道漠然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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