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 苏家迁新房。

新城区的新商品房,七层,120平方米,三室两厅, 采光好, 电梯上下。小区绿化和基建齐备,出去就有公交站, 出行也方便。

半年前就装修好交房了, 但苏母一直不肯搬,说要等苏南回来。

到过年前的整二十天, 苏母都在不亦乐乎地收拾新家,没多久就让她整理出大概, 然后该添的添,该扔的扔。

生活渐渐有了新的模样。

三个房间最大的那间, 给了苏静和宁宁。宁宁明年上小学了,有了宽敞明亮写字画画的地方,高兴得不得了。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会自觉自发地在书桌前坐一个小时涂涂画画。

过了年,初十, 陈知遇领着父母正式登门拜访。

延宕了三年,两家父母总算见上面。

中饭是在苏家吃的,有陈知遇镇场,陈震一贯的低气压丝毫没影响到两位妈妈一见如故。席上,顾佩瑜吃到一种清甜爽口的红心萝卜,一径儿问是怎么腌制的,两人讨论起了做法,陈震更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吃过饭, 苏母和苏静去厨房收拾,苏南留下陪公公婆婆聊天。

陈震沉声问:“新工作找好了?”

苏南还没张口,顾佩瑜一下截住他:“苏南才回来几个月,在非洲那么辛苦,多休息一段时间是应该的。我看婚礼过了再去找工作就特别好。”

陈震又说:“想去什么公司,跟知遇说一声……”

顾佩瑜:“这话我不爱听,苏南现在的能力和经历,哪个公司去不了?”

陈震:“……”

陈震无话可说了。

顾佩瑜拍拍苏南的手,“你别理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南憋着笑。

一会儿,苏母出来,和顾佩瑜开始商量起办婚礼的事。此前苏母已经跟苏南通过气,说是希望办两场,槭城这边的可以简单些,但是一定要办,小城市话头多,光领证不办席怕有人说闲话。至于崇城那边,让陈家决定。

苏母这想法和顾佩瑜一拍即合,两人兴奋勾画起来,正好,一场西式,一场中式。

苏南凑到陈知遇耳畔,低声说:“陈老师,我怎么觉得要结婚的不是我啊?”

陈知遇笑一声,“让她们折腾吧。”

宁宁抱着本厚厚的唐诗画册挤过来,看大人都在说话,就陈震一人闲着,凑到他膝头,“外公,这个字怎么读啊?”

陈震愣一下,就看见宁宁把画册摊在他膝盖上,小手指点着画册上的一处。

宁宁如今懂事了,不会再往脏兮兮的地方凑。头发留长了,让苏静辫了一个公主头,身上穿着白色兔绒的外套,下面配一条牛仔的小裙子,粉雕玉琢一样可爱。

“蓬,这个字读蓬,”陈震捏着画册,低头耐心说道:“蓬头稚子学垂纶,意思就是,头发蓬乱的小孩儿,在河边学钓鱼。”

“钓鱼啊,宁宁也想学钓鱼。”

“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就能钓鱼。”

“外公会钓鱼吗?”

“会……”

陈知遇、苏南和顾佩瑜面面相觑,仿佛活见鬼。

苏南心想,陈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傲娇”。

下午,陈知遇开车,苏南领着顾佩瑜和陈震小城里逛一圈。顾佩瑜腿脚不便,只被推着在河堤上坐了一会儿——槭城那条污染了多年的城内河,政府总算下令治理了。槭山上也密集种植移栽了上千株的枫树,誓要把“红枫古道”的旅游招牌打出去。苏静已经在观望风声了,一旦形势好,她预备把美妆店盘出去,去景区开店。

晚上在槭城大酒店吃饭,陈震和顾佩瑜顺便下榻于酒店。

吃过晚饭,陈知遇送苏家的人回去。

苏母不让陈知遇来回折腾,让他就宿在家里。

苏南就拉着陈知遇,下楼去小区对面的超市买新的洗漱用品。

晚上仍有一点春寒料峭,苏南踩着路牙的边缘,一手攥着陈知遇,走两步,失去平衡,就顺势往陈知遇怀里一扑。

陈知遇将她腰一搂,在树影的遮蔽下,略一低头吻下去。

亲了一会儿,苏南就这么抱着他,“陈老师。”

“嗯。”

“好想你啊。”

“才分开几天?腊月二十七不是见过吗?你以前整年在非洲的时候,怎么不想我。”

苏南就凑上去,再亲一亲他,“也想啊,我只是不说。你没有这种体会吗?当年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说出来了,会比放在心里更想要。”

陈知遇:“歪理。”

两个人腻歪一会儿,去超市。

结账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看见了收银台旁边码放的计生用品,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陈知遇想的是,在人娘家做这种事,不好。

苏南想的是,嘿嘿。

回家各自洗漱过,陈知遇进了苏南的房间。

她在家住的机会不多,就选了北面那间最小的。房里陈设也少,干净整洁,床品刚洗过的,一股清香的气息。

苏南给他端了杯热水过来,递过去等他喝过,搁在床头柜上,关了房间大灯。

躺下,说了会儿话,半刻,看见门缝里客厅的灯也熄了,整个房里都安静下来。

苏南开始不规矩了。

陈知遇:“……”

捏住她往下探的手,“别闹。”

苏南声音贴着他耳朵,小声的:“你不想要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握在手里的东西涨大了一圈。

陈知遇:“你家里……”

“隔着客厅,听不到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什么也不说,直接做。

怕忍不住出声,苏南一直死死咬着唇,承受又迎合。

陈知遇动作不敢太快,怕床动起来惊扰到人,动作就很慢,但每一下都很重,配合手指,没一会儿就让苏南到了。

不让她往后躲,死死掐住她的腰,自己快速地动了几下,最后要退出来,却一下被按住。就迟了一霎,浇洒在里面。

陈知遇躺下来,伸手抚她额头,“干什么?”

苏南笑,“创造人类啊。”抓着他手指,轻声说,“年前我去市里的三甲做过全面体检。”

言下之意。

“不找工作了?”

“生完再找,成吗?”她侧着头,床头小灯幽幽的光盈在眼里,“要麻烦陈老师先养我一年啦。”

“一辈子都行。”

苏南翻身撑起上半身,在他唇上碰一下,“我养我自己,你养小朋友。”

在家过了元宵,苏南就回崇城了。

外派非洲两年的积蓄,给家里买了房,也够不了她坐吃山空太长时间。

虽然说是要陈知遇养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开始投简历。H司的工作经验,让她投简历几乎无往不胜,然而到要面试的时候,就惫懒下来,总觉得自己投的工作不是自己想做的。暂时不投了,缓下来。

闲下来的时间,她常会去西郊陪顾佩瑜。

现在顾佩瑜所住的别墅常年有客,艺术沙龙、书友会,几乎每周末无休,年轻学生和艺术家络绎不绝。

苏南留下帮忙,筹划、接洽她都能做,没在顾佩瑜那儿待半个月,就已经把未来半年的活动安排得有声有色。

周末,西郊别墅办了个青年画家的交流会,宾主尽欢,到九点才散。

时间太晚了,苏南懒得开车,直接宿在别墅。

十点,陈知遇过来了。

今天倒春寒,他身上沾了些寒露的气息。

苏南在廊下抱一抱他,笑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不回家,我只能过来了。”

进屋,陈知遇喝了杯热茶,上二楼房间休息。

苏南换了睡衣,正蹲在地上看一幅画,听见门阖上的声音,也没回头,“你看这幅画。”

陈知遇走过去,跟她一块儿蹲下。

画上画着一枝毛绒绒的树枝,长了一牙小小的苞,新绿里透出一丁点儿的粉色。右下角,草签着一个“词”字。

“今天找一个年轻画家买的。她其实身价很高了,出道的画作就在北京卖了二十万。但是她很任性,遇到喜欢的人,白送都行,遇到不喜欢,给她一千万她都不肯卖。”苏南说到兴奋处,眼睛闪闪发光,“你知道巧合的是什么吗?她老公比她大十二岁,而且也是崇城大学的教授,教摄影的。不过现在是客座教授了,只有空的时候过去开开课。我觉得,说不准你还认识。”

“叫什么?”

“梁景行。”

陈知遇:“听过,没打过交道。”

苏南对这画爱不释手,“春枝绽新芽,真好。”

“你画了多少钱买的?”

“三千,便宜吧?转手就能拍出几十万呢。她很喜欢我,说我对她的胃口,还说要是需要,可以撺掇她老公给我们拍婚纱照。”

陈知遇笑一声。

苏南看够了,旋个身,凝视陈知遇:“陈老师,跟你说个好消息。”

陈知遇:“……非要蹲着说?”

苏南笑了,“就蹲着吧,怕你听到好消息,高兴地站不住。”

陈知遇微微屏住呼吸,心里已经有所预感:“……什么好消息?”

苏南看着他,眼里盈着满溢的笑意,微微一偏头,发丝垂落几缕。

她难得的分外害羞,摸了摸鼻子,垂眼说道:“……你要养小朋友啦。”

春枝绽新芽。

可不是好消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写小朋友。

昨天留言的红包会在今天陆续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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