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一看,呵那双晶亮眼睛,他惊喜:“今敏。”

女侍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凝视客人。

她看到两个长的饿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到是吃一惊。

纪和问:“你在这里工作?”

她答:“有些人不幸需要工作来维持生活。”

纪泰不理她的揶揄:“我正想找你,我要功课。”

纪和轻轻说:“有我呢。”

今敏没好气:“你想抢我生意?”

纪和啼笑皆非。

纪泰把功课题目交给她。

她写下来,“恩,老好泰索托夫案。”象是耳熟能详。

这时领班走近,“有什么问题?”

今敏连忙抬起头,“一切妥当,两杯黑啤酒,一客半熟,一客半生,拌牛油汁,不,我们不售甜品。”

她轻盈走开。

领班这才放心,人多店杂,不少年轻人在这里交易毒品。

纪泰看着今敏背影,“这么多女同学,数她最粗鲁不文,口口声声就是钱钱钱,金钱万能?”

纪和低头只是笑。

纪泰在许多事上也只得十五六岁智力,他还取笑纪和。

他们享用美味午餐,纪和放下丰富小费。

他轻轻问今敏说:“你很能干,自食其力。”

今敏一怔,不出声,快手收拾桌子。

纪泰把他一把拉开。

“同她多讲干什么?”

“她的时间如何分配,读书,打工,还要替人代写功课。”

“许多同学都如此苦干,三年级有一个鱼腥大律师,每朝四时正到鱼市帮他父亲宰鱼,然后冲一冲身便来上课,三年来鱼腥逼人。”

“真叫人惭愧。”

“我完全不明这些人为何苦苦战胜出生出人头地,人生还不过短短数十载,奋斗完毕,已垂垂老矣,叫什么?是费成败转成空,几度夕阳红。”

纪和忍不住笑,“你崴理连篇。”

“我幸运,我有一个终生营营役役的父亲,所以我可以胡诌。”

纪泰也有自知之明。

纪和问:“我回家,你呢?”

“我约了人打水球,晚饭时刻见。”

果然,两点过后,今敏下班,自餐厅出来。

他迎上去。

今敏见他变说:“后天交功课给你。”

纪和笑,“我不是纪泰。”

她仔细看他,“对,你是另外那半。”

“我没时间,我有课。”

“我送你回学校。”

“你们兄弟俩另请找消遣。”

她跳上公路车走了。

纪和只得回家做功课。

傍晚他与纪泰讨论泰索托夫案:“其实你自己可以写功课:结局轩尼斯败诉,心理医生无罪,不过,法官为此案震惊,他建议改例:当公众有危险之际,医生病人保密条例不再存在,结果在八六年立案。”

纪泰呆呆听着。

纪和以为他左耳入右耳出。

谁知纪泰说:“以后,谁敢对医生说话?”

纪和拍一下桌子,“听,听,这就是后果。”

“你打算写多少字?”

“我今晚起草稿。”纪和摩拳擦掌。

“纪和,你是个怪人,你看到功课竟急不及待(迫不及待?)兴奋莫名。”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

纪泰笑,“我的练门是美丽女子。”

他取过外套,预备出门。

“夜了,明日还要上课。”

“才九点多,你要不要跟着散散心。”

纪和摇头。

那晚,他读资料到深夜,纪泰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他却精神奕奕地在门口等纪和一起上课。

两人在校方停车场已遇到挑衅的同学。

他们穿一式黑外套,胸口绣着白色ΣΔΩ希腊字母。

纪和警惕。

他有点悲哀:至高学府,读到毕业需要七位数字美圆费用,同学里却存在这种地痞流氓。

他们在背后这样说:“成双成对那样出现,哟,真繁殖得快,象蟑螂,一个月间由两只变一万只,杀之不尽。”

“叫支那人排队往悬崖下跳,一百年也死不干净,后边又在大量繁殖。”

“一代一代,除出生养,不知其他,我们尚未结婚,清人已经做了祖父。”

纪泰动了动。

纪和拉住兄弟,低声说:“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

他俩往图书馆走去,经过走廊,前后都被黑衫客堵住。

有人指一指胸前字样:“你们是新生,为什么不到会所报道。”

纪泰不屑,“因为你们无聊幼稚费时失事。”

那两个白人摩拳擦掌,“好一张利嘴,你就快得到教训。”

纪泰说:“字样绣错了,应当是KKK,先生,你欠一个头罩,这样,人家才认不出你是社会的渣滓。”

纪和不赞成以牙还牙,可是,今日他也忍不住笑。

白人兄弟大怒,用肩来撞他们。

纪泰说:“公众地方动手有失斯文。”

其中一人推开走廊一扇门,原来是宽大室内运动室。

他们一前一后夹者纪泰与纪和进室内,关上门。

这是,纪和与纪泰交换一个眼色,示意先发制人。

不知怎地,纪泰与他心灵相通,完全明白他心意。

纪泰蹲下,纪和身轻如燕,踏上他背脊,再一步借他肩膀一蹬,电光火石间已飞跃在半空,双腿一先一后踢向敌人,把那两个大块头踢得人仰马翻,倒卧地上。

纪和仍未能罢手,他旋过身子,向另外两个人呼一声打出咏春拳,谁知那两个人已开了门逃走,丢下同伴不顾。

纪和拍拍裤子上灰尘,哼一声,示意纪泰离去。

纪泰说:“不留俘虏。”

纪和:“士可杀不可辱。”

“什么士?”

“考入列德大学,也算是士了。”

纪泰没好气,瞪那两人一眼,与纪和一起走出室外。

纪泰呵呵大笑,“原来米是功夫大师。”

纪和却说:“行动与反应,这些都会升级。”

“唏,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都不用读书了。”

“一天那里读的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们也许会用枪。”

纪泰不在乎,“杀人者死,两败俱伤,法律系学生这点也不明白,如何入学。”

那天下午,纪和买了一把瑞士军用刀,藏在口袋里。

打了人,他不能心安。

桑子请他过去品酒。

“纪泰不在家?”

纪和开玩笑:“我便是纪泰。”

“不,你不是纪泰,我已知道你俩分别,你有诚意。”

纪和帮他兄弟:“纪泰待人也很好。”

桑子叹口气,“过来喝香槟。”

酒瓶已经浸在银桶中,刚打开,轻轻卜一声,有电话找桑子,她听说是父亲,只得走进书房去听训言。

她说:“你先喝。”

纪和喝一口芬芳的气酒,看到有人在那里熨衣服。

架子上挂着全市桑子那些五十年代的大裙子。这些衣饰都需要细心服侍:绢纱,丝绸,缎带…….色彩缤纷,美不胜收。

那女子专注地喷上水,轻轻熨平每一个褶,每一层花边。

纪和看得呆了。

为别人在烫衣服的,正是今敏。

今敏抬起头来,也觉得讶异,:“咦,又是你。”她没有住手。

纪和奇问:“你怎么在这里烫衣服。?”

“十元一个小时,我打工筹书簿费。”

纪和冲口而出:“这岂不是太委屈。”

今敏笑,“工作无分贵贱,比起与人打交道,:yes sir,no sir,yes sir,no sir,又轻松不少。”

纪和心疼:“你什么都做。”

“不,我有很多事不会做。”

她用汽油轻轻抹掉一个污渍,看样子已经是专家。

她把裙子挂好,“今天最后一件裙子。”

那时湖绿色的一件低胸丝长裙。

她挽起两个大包,“今日我需要私家车,不客气了。”

“这是什么?”

“桑子不再穿的旧衣,转赠予我,我转售到故衣店,利钿不少。”

纪和听的发呆,她千方百计,铢锱必计那样筹钱,真不容易。

“你可以走了吗?”

纪和放下香槟杯子,桑子还未从书房走出来,他毫不犹豫不辞而别,离开美伦美奂,水晶灯处处的桑宅。

“你是桑子男朋友?”

“才不是,我与纪泰待她如小妹。”

“你是纪和。”

“你终于知道我俩分别了。”纪和有点高兴。

“你不必叫人代做功课。”

“是,是,说得对。”

“你待人好些,他双眼长在额头。”

“不,纪泰不是那样的人。”

“在前边街角放下我即可。”

“不请我进屋喝杯咖啡。”

“蜗居,我租人家地库一间小房间,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纪和知道他有点急进,他送今敏到后门,看着她进去。

纪和这样告诉母亲:纪泰不愿做功课,桑子不愿熨衣服,但今敏收取些微酬劳什么都做,穷家子只得比他人辛劳。

老妈说的对。

他不过在别人家寄住,白吃白喝,沾光,他有什么资格大发慈悲。

纪和收拾心猿意马。

学生布告板上有很多用词含蓄的广告,有些用中文,西文,甚至阿拉伯文书写。

“高价征求读书友伴…….“这也是找人做功课。

“六A生愿意替低班同学补习。”这是可以替人做功课。

“舞会高手,有许多豪放美丽女同学愿意加入。”

“教导武术,发扬华裔精神。”

“征求厨子,清洁,司机,优薪。”

早上,他鼓起勇气去接今敏上课。

才七点多,她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小孩收拾得十分干净,她一手牵一个,抱他们上车。

这是谁的孩子。

今敏看到他,说声:“早。”

“我来接你。”他有点腼腆。

她笑笑关上车门,“我每早上都要把房东太太的孩子送到托儿所,并且替她到超市买食物杂物等,我得走了。”

纪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今敏驾驶一辆半新四驱车离去,向他挥手。

这是一个铁打的女子,一天廿四小时都被她用尽。

世上有这样极端,那天,下午没有课,纪和看到桑子躺在绳床上,与纪泰读剧本排戏。

“过来,纪和,帮我们注入新元素。”

“我正想写功课。”

纪泰说:“只十分钟。”

他不得不过去,接过剧本一看,不禁好笑,只得十来行,他一眼就读完。

可是,却不禁回味无穷,这几行字有意思。

纪和问:“谁写的?”

“纪泰,够精彩可是?”

纪和点点头:“没有废话。”

剧本是一男一女的对白。

男:“我爱你”,女::“我却不爱你”,“为什么?”“对不起”,“请考虑”,“不,我不爱你。”

就这么多。

可是,已经是一个爱情故事,剧名是拉丁文,叫Omnic Vincita more:爱情战胜一切,喻意讽刺!

“班主任接受否?”

“老师不知多喜欢。”

“那么,他是个好教授,他懂得什么叫自由创作。”

三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用不同的语气及表情演说那几句对白,忽然,一拘戏变成十多拘。

纪和说:“有趣极了。”

桑子笑,“不如你俩也转到戏剧系来。”

纪和笑得弯下腰,他想都不敢想,毕业后何以为生?

纪泰回答:“由此可知,我爸妈还是好人。”

纪和回房做功课。

他再次尝试与艺雯联络。,仍然得不到结果。

他在信中这样写:我耽于安乐,生活愉快,结识一班新朋友,他们脸上都有笑容,性格天真活泼,毫无心机,十分可爱,可是,我会回来,我们会再次见面。

他放下笔,悄悄睡着。

梦中看见艺雯走近,低头阅读他写给她的信。

他走近她,她抬起头来,好一长皎洁的脸,纪和内心凄苦。

就在这时,陌生电话玲声响个不停,把他惊醒。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声。

“听好了,纪和,我是纪泰的律师卞琳,此刻在第七号警暑,请立刻来与我会和。”

纪和立刻清醒,“纪泰出什么事?”

“他醉酒闹事,被拘在警局,他已经是警方熟悉人物,你明白吗?”

纪和一怔,“我明白。”

“他穿黑色衣裤外套,带鸭舌帽。”

“我完全明白,我更衣后即刻来。”

纪和到纪泰房中,打开衣柜,去出同类衣裤换上,立刻赶往警署。

凌晨,警署内却人头挤挤,什么人版都有:流莺,毒贩,醉汉,小偷…….

一个年轻女子迎上来,“我是卞琳,跟我来。”

他们在一个暗角落压低声音:“纪泰在那边等候问话,今年他已第三次近来,他父亲知道,必定心脏病发。”

纪和点点头。

“一会,这个大堂会有一点小骚动,趁乱,你迅速去坐到纪泰位子上。”

纪和答:“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流浪汉忽然争吵,继而大打出手。纪和立刻走过去,纪泰与他打一个颜色,窜出去与律师会合,一下子消失在角落。

警察大声吆喝按住流浪汉,根本不发觉有人掉包。

然后,卞律师若无其事对当值警官说:“你们抓错人了,我当事人无辜路过,他根本没喝酒,请当场测试。”

经过种种手续,果然一切属实。

警方登记纪和资料,放他们离去。

警署大堂充满一股腌(月赞)浊气:有人呕吐,有人不知多久没有沐浴,全趁这机会释放臭气。

走到警署外,纪和深深吸口气。

卞律师说:“我想喝杯咖啡,你呢?”

纪和点点头。

他们走进通宵小食店,纪和脱去帽子。

年轻女律师讶异,“你与纪泰长的一模一样。”

纪和不语。

他大口喝尽咖啡。

卞律师再仔细打量他,“但,你们是两个人。”

纪和仍然不出声。

“委屈你了,我想告诉你,这完全是我的主意,与纪泰无关,他反对拖你落水。”

纪和微笑。

“你们十分友爱,但是纪泰的生活习惯真得改一改,你劝劝他。”

这时,纪和吁出一口气。

“他这样迟早出事。”

纪和无奈。

“天快亮了。”

卞琳叫了烟肉蛋香喷喷吃起来。

看样子她也是个分秒必争的人。

“我得赶去提堂,当事人是一名少女,她犯伤人罪。”

“伤的是谁?”

“前度男友。”

“伤上加伤。”

卞琳笑了,“纪和你很有趣,改日有空与你聊天。”

“你是师姐,我们不胜荣幸。”

“我请你。”她付了帐。

纪和真的认识了很多可爱的新朋友。

回到家,他淋浴洗尽颓气,纪泰敲门来。

他说:“谢谢你。”

“不客气。”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哪有免费午餐。

“我不能连累你,看样子真得改一改。”

“发生什么事?”

“喝了几杯,又有人叫清佬回家,我挥出老拳。”

纪和说:“下次,说:‘你也回家去,你的家是乌克兰抑或爱尔兰?’”

“我决定不再夜游。”

纪和只是笑,叫他这样活泼的人耽在家,也不是可能的事。

这次顶包事件有很大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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