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井户原这样的人是不会那么轻率随便地花十五亿元去买一家濒于破产边缘的万代的,何况这家公司近来甚至连股息都停止支付了。”根本默默地想着。

从现有的迹象来判断,井户原又并不打算使它恢复生机。万代的最高价撑破天也只不过是五至六亿元。不错,万代占地面积很大,不过这些地皮已经全部折价抵押给银行了,这五亿元勉勉强强够还清旧债。

根本觉得,这桩买卖中离奇古怪、令人费解之处颇多。当然他明白,在做万代这笔交易中,政务次官志波的要求肯定会大起作用,井户原和他从某个时候起就交往甚密。也许,志波对奄奄一息的万代公司已深感无能为力,难于对付了,所以建议井户原把它买下。这一点连傻瓜也能明白,并不需要过人的才智。持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根本一人。然而,象井户原这样精明能干、善于算计的人,哪怕他和志波的关系再友好亲密,也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出这般高价买下一家对自己绝对无利可图的公司。

突然,根本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言而喻,井户原和志波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就是在买卖公司的合同中,他们明写的数目是四至五亿元,而另外十亿元,井户原就从自己公司的资金中出,这就是他在经理会议上宣布的数目,然后由他们两人均分,装入自己的腰包。这种行为确实可以认为是滥用股东们的信任,对于这种行为,井户原也许要负法律责任,因为公司并非井户原独家经营,形式上它是股份公司,因此公司的资金也并非他私人财产。也许,这个计划和志波的某些要求有关。志波为了政治目的急需用钱为了争得党的干事长的职务,必须千方百计地争取支持者,这就得花一大笔款子。显然,志波是向井户原借五亿元而借钱给政客,无疑是把钱泡汤,作无偿牺牲。可是,井户原又不能把这些话公之于经理们。因此,他们两人就耍了个花招,演出了一场出售万代公司的把戏,井户原也就顺手牵羊,把整整五亿元这么一大笔可观的款子,塞进自己的腰包。简单一句话,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根本很想证明自己推论的可靠程度,不过他暂时还不切道应当从何着手。在万代和东洋建筑公司基础上建立一个新建筑公司以后,根据新公司开展业务活动的蛛丝马迹,或许能在这方面会有点新发现。不过目前井户原却按兵不动,保持沉默。

根本准备近几日就和井户原谈谈,了解一下他的计划,从而摸透他的意图。

就在这时,井户原又召集了一次经理会议,并向会议发表了一通讲话:“诸位大概怀疑,我们新的建筑公司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行动。因此,我今天特地把诸位请来,谈谈自己的观点。

“我认为,当今的建筑业必须完全权械化。当然,这方面已经有所进展,但是在这一领域内,我们还远远落在美国后边,许多工种仍然采用手工操作。因此,我们必须与劳务部门密切配合,他们至今还按照过时的方法在工作。这样就势必丧失许多时间,并且由于资金使用的不合理而蒙受巨大损失。现在,建筑规模逐年扩大,常常有许多紧急的订单,现有的体制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其它工业部门的各个企业,其自动化程度与日俱增,只有建筑业落在后面。我建议,从美国进口最新的建筑技术,我也已采取了一些实际措施。请大家原谅,我迟至今天才告诉诸位。我打算最近和几位工程师一道去访问向我们提供设备的美国厂家,并就地检查新设备的工作情况。现在我还不准备告诉诸位,我们打算向哪些公司购买哪些机器,因为问题尚未具体决定。不过购货单很快就会造好,那时诸位就会一目了然了。”

井户原的话受到与会者的热烈欢迎,博得了阵阵掌声。

根本想象得出,井户原的这番谈话一定会用大字标题刊登在各家大报上,并成为新建筑公司的最好广告。

不过,根本很快就产生了一种怀疑:难道井户原真打算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吗?倘若果真如此,那他为什么把十五亿元扔进万代公司这个烂摊子,而不用这笔款子在美国购置最新的建筑技术装备呢?显然,井户原决定发表达样一个没有物质资源做保证的、海市蜃楼式的计划,肯定是另有企图。也许,他是想借此来转移大家对购买万代的注意吧?当然,也不排除他以购置新设备为名,到美国去干别的名堂。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

根本冥思苦想,久久不得要领。

过了两天,井户原又召开了一次经理会议。

这一次,井户原却显得疲惫不堪,也没有发表任何有关业务方面的讲话。

他无精打彩地摇摇头说:“看来我是太累了点。”

“您大概为新计划操劳过度了,应该休息一、二天才是。”良三郎随声附和。

“我也这么想,是该请个假到温泉去休息几天。”

包括根本在内,全体一致赞成井户原稍事休息几天。

不过根本总感到有些奇怪,象井户原这样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人,在如此重要的关键时刻,却突然决定脱身到温泉去休息。

当天晚上,井户原把章治、良三郎和根本请到自己办公室。

“我确已决定到温泉去稍事休息几天。”他说。

“这很好。”良三郎高兴地说,“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后天吧,还有些急事要安排一下。”

“到哪个温泉?”

“热海和箱根都有点腻了,想走远些。”

“那么到九州去吧?”

井户原笑而不答,不置可否。

这使根本更为怀疑:井户原这次决定到温泉去,决非为了休息。“或许应当琢磨琢磨,是不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想。

突然,根本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以前他竟没有想到呢?不过,或许现在还为时不晚。当然,这是需要时间的……

两天之后,井户原坐特别快车到松本去了。他是临走前才宣布说要到长野县的诹访温泉去的。井户原预先还专门打了招呼,不让别人去送行。

根本当然也没有到车站去,不过他却派了一个旧时的部下到车站去了,很快他就向根本报告说:“他们共四个人上了车:井户原和一位年约三十的女人,这个女人穿戴得极为时髦,大概是位演员;另外一个三十二、三十三岁的男人,和一位年轻妇女,她的长相和穿戴都比井户原的女伴大为逊色。”

根本不知道这另外一个男人是谁。起初,他以为是并户原的秘书奥野陪他一起去的,然而奥野却仍在公司里呆着,哪儿也没有去。根本深悔没有派个自己人跟着他们一起走,那样的话,他就会把井户原的一举一动侦察得一清二楚。不过,现在再找人去了解一下这事也还来得及,井户原计划逗留的饭店地址,公司里大概会有人知道的。

“如果有紧急事,怎样才能和井户原联系呢?”他找到奥野问道。

“坦率地说,井户原先生预先警告过,说他想好好休息,因此不让从东京打电话惊扰他。”奥野回答。

“这可不象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淡然一笑。

他想,如有必要的话,不难查清他在哪里,因为诹访的高级旅馆并不多,不过他决定还是暂缓一下为好。否则,井户原发现有人对他的住处感到兴趣的话,那就只会使他提高警惕。

第二天,根本象是随便聊天似的向良三郎问起此事,然而良三郎对井户原住在何处,也一无所知,谁也没有伴他前往。

两天后,井户原又不声不响地回到了东京,谁也没有预先得到他返回的通知。他雇了一辆的士直接回到公司。

“这两天,在温泉过得真是痛快之极。”他对走进办公室的根本说。

表面上,他确也颇为容光焕发,精神饱满,象是个刚刚度假回来的人。

不过,根本还是让一位过去的下属,给井户原可能下锅的朔访旅馆订了个电话。

对方回答说,没有这样一个人在他们旅馆租房间。

根本估计,井户原或许用化名租房间,因此他又让这位下属再和诹访联系一次,并详细描绘了井户原的外貌特征。

可是对方还是回答称,他们那里没有住过这样的人。

几天后,倔川给根本打来个电话。“大概又是要钱了吧。”根本想着,一边让对方到上次去过的咖啡馆见面。然而,根本却估计错了。

“上尉先生,”他们刚刚在桌旁落坐,这位前军士就说开了,“我有家亲戚,住在长野县的木曾地区,他们来信告诉我说,不久前从东京去了一个人,仔细地察看了他们那里的国家林场。昨天,有一位同乡到东京来,他过去见过井户原,他告诉我说,这个人就是井户原。现在正传开一种谣言,锐是井户原打算在那里修筑水坝。他随身带来当地居民的一封信,要求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尉先生,您是否知道井户原的计划?”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叫我上尉呢?”根本勃然大怒,“不过你说的这个村子在哪里呢?”

“是东筑摩郡,靠近奈良井车站,那里有条小河,小河的源头在茶臼山区。山很大,高达二千六百米以上。这个村子就在这座山的山脚下。那里是筑水坝最理想的地方。村民们很担心,如果小河流经的山谷被水坝截断的话,他们怎么办呢?……”

“对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根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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