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9月12日

在彼得·琼斯店里吃午饭,给亨利的书房买了盏新台灯。一餐被其他女人包围、拘谨的午饭。到处见不到男人,活像是在队伍里当兵。几乎有一种安宁的感觉。过后去皮卡迪利大街上一家新开的专放新闻片的影院,看了诺曼底的废墟和一位美国政治家的到访。七点亨利回来以前无事可做。独自喝了两杯酒。不该这样。我是不是也得把酒给戒了呢?但是如果什么都去掉的话,我该怎么活着呢?我是个爱莫里斯,但同别的男人鬼混,还喜欢自己喝酒的人。要是你把所有使你之所以成为你自己的东西都丢掉的话,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亨利进来了。我看得出他有点开心的事:他显然想让我来问他是什么事,但我就是不问。所以他最后不得不自己告诉我:“他们推荐我为‘大英帝国官佐勋章’的获勋候选人。”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我对这个勋衔的无知让他感到失望。他解释说:过一两年,等他当上大臣时,下一个级别的勋衔将是“大英帝国司令勋章”。“再往后,”他说,“等我退休时,他们很可能会给我一个‘大英帝国爵级司令勋章’。”

“这弄得人很糊涂,”我说,“你不能只盯着一个吗?”

“你难道不想当迈尔斯爵士夫人吗?”亨利反问道。我生气地想: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当的就是本德里克斯太太,但是我已经永远打消了这份希望。迈尔斯爵士夫人——没情人,不喝酒,只同威廉·马洛克爵士谈论养老金的迈尔斯爵士夫人。到了那份上,我自己又该在哪儿呢?

昨天夜里,亨利睡着的时候,我看着他。只要我是法律上认为是有过错的那一方,我便会带着一腔柔情望着他,就好像他是个需要我保护的孩子。而当我是他们称之为无辜的那一方时,我便会被他弄得一直要发疯。他有个秘书,有时会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她会说:“噢,迈尔斯太太,H.M.在吗?”所有当秘书的都会使用这种仅仅表示友善而非亲密,却让人受不了的简称。H.M.,我边看着他睡觉边想,H.M.,英王陛下与英王陛下的配偶。有时候,他在睡梦中会笑,是公务员们特有的那种谦逊、短促的微笑,就好像是在说:不错,很有意思,不过现在我们最好接着干活了,是吧?

有一次我问他:“你同秘书有过那种事吗?”

“哪种事?”

“风流事。”

“没有,当然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不知道,我只是纳闷。”

“我从没爱过别的女人。”说完他便读起晚报来。我不禁想:难道自己的丈夫就这么缺少魅力,以至于从没有哪个女人想要他吗?当然啦,我除外。在某种程度上,我自己一定曾经想要他过,但我忘了原因。那时候我太年轻,不知道自己在选择什么。这真不公平。我爱莫里斯时,也爱亨利,而现在,当我是他们所说的好女人时,我却谁也不爱了,而且最不爱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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