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11月至12月

在停战日的第二天,茉黛给沃尔特写了一封信,她很害怕战胜的协约国会对德国人施加惩罚。“我们相互间的仇恨会持续多久?”茉黛对赫姆姑妈说,“一年,十年,还是永远?”

停战后的第一天早上,艾瑟尔很早就醒了。她在石板砖的厨房里瑟瑟发抖,等着那只老式炉灶上的一壶水烧开,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开心起来。眼下有不少值得高兴的事情。战争结束了,而她就要生下孩子了。她有一个喜欢自己的忠实丈夫。尽管一切安排并非如她所愿,但她不会让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她决定把厨房粉刷成欢快的黄颜色,现在时兴用明亮的色调装扮厨房。

但她必须先努力修补婚姻。她的妥协让伯尼消了气,但她心里一直不好受,家里的气氛也一直不畅快。她很气愤,但她不想让这种裂痕持久下去。她不知他们能不能和好如初。

她端着两杯茶走进卧室,回到了床上。劳埃德依然躺在角落的婴儿床里睡着。她见伯尼坐了起来,戴上眼镜,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好点儿了。”

“再卧床休息一天,保证彻底好了再说。”

“我试试看吧。”他的语气是中性的,既不热情也不敌对。

她啜了一口热茶。“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他沉默了,起初她以为他生闷气不愿意回答,可其实他不过是想了一会儿,他在回答什么问题之前就经常这样。最后他说:“你看,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男孩,所以最好是一样一个。”

她一下子对他充满了爱意。他说起话来总是把劳埃德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我们要保证这个国家的一切有利于他们成长,”她说,“让他们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有好的工作和体面的房子来抚养他们自己的孩子。而且不再有战争。”

“劳埃德·乔治要提前举行选举。”

“你这么认为吗?”

“是他赢得了这场战争。他肯定希望在这一切平静下来之前获得连任。”

“我认为工党仍然会发挥得很好。”

“不管怎么说,我们在阿尔德盖特这样的地方能有机会。”

艾瑟尔犹豫了一下:“你愿意让我负责你的竞选活动吗?”伯尼有些迟疑:“我已经请乔克·里德当我的经理人。”

“乔克可以处理法律文件和财务上的事,”艾瑟尔说,“由我来组织会议什么的。我做这件事会好得多。”突然之间她觉得这话说的是自己的婚姻,而不仅仅只关乎竞选活动。

“你真的想做吗?”

“是的。乔克只是送你去演讲。当然,你必须做这件事,但这不是你的优势。你最擅长跟几个人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我帮你安排去工厂、货栈,跟那儿的人非正式地聊一聊。”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伯尼说。

她喝完茶,把杯碟放在床边的地板上:“这么说,你觉得好些了?”

“是的。”

她接过他的茶杯茶碟,然后脱掉了睡衣。她的乳房不像怀劳埃德之前那样漂亮,但仍坚挺浑圆。“到底好多少?”她问。

他瞪起眼睛:“很多。”

自打那天晚上杰妮·麦卡利提议让议艾瑟尔当候选人以后,他们就再没做过爱。艾瑟尔想得要死。她把双乳捧在两只手里。房子里的冷空气让她的乳头挺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认为是你的乳房。”

“有人把这叫小雀儿。”

“我把它们称作小美丽。”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你想不想跟它们玩一会儿?”

“想玩一整天。”

“那就不好说了,”她说,“不过可以先开始,慢慢来。”

“好吧。”

艾瑟尔愉快地叹了口气。男人真是简单。

一小时后她去上班,留下劳埃德与伯尼在家。街上没有多少人——今早的伦敦还处在宿醉之中。她来到全国服装工人联盟办公室,在她的办公桌前坐下。和平将带来新的产业问题,她心里想着这一天要做的工作,意识到了这一点。数以百万计的男人离开部队寻找工作,他们会把四年来一直在做他们的工作的妇女推到一边。但是,这些妇女需要挣钱。并非每个去法国的男人都回了家,很多人的丈夫埋葬在了那里。她们需要自己的工会,她们需要艾瑟尔。

每当选举来临,工会自然要为工党的竞选大造声势。艾瑟尔这天大部分时间花在会议的筹划上。

晚报上刊登了有关大选的惊人消息。劳埃德·乔治已经决定让联合政府在和平时期持续下去。他不会以自由党领袖的身份,而是作为联合政府首脑参加竞选。这天上午,他在唐宁街向二百位自由党议员发表讲话,并赢得了他们的支持。同时,博纳·劳也说服了保守党议员们支持这一主张。

艾瑟尔感到莫名其妙。这样一来,民众该如何进行投票呢?

她回到家时,发现伯尼正在生气。“这不是选举,这是个该死的加冕礼,”他说,“大卫·劳埃德·乔治国王。简直是叛徒。他本来有机会组成一个激进的左翼政府,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去跟他那些保守党的伙伴们黏在一起!这个该死的叛徒。”

“我们现在还不能放弃。”艾瑟尔说。

两天后,工党退出联盟,宣布与劳埃德·乔治竞争。四名担任政府部长的工党议员拒绝辞职,旋即被开除党籍。选举日期定为12月14日。

为了有充分的时间运回并计算驻法部队士兵的选票,大选结果定在圣诞节后公布。

艾瑟尔开始起草伯尼的竞选日程。

在停战日的第二天,茉黛用哥哥常用的那种带纹章的信纸给沃尔特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信投进街角红色的邮筒。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的通信联络,只是希望它一旦恢复后,自己的信恰好是在高高的信件堆的最上层。她信里的措辞十分谨慎,万一信件仍被审查的话也让人看不出什么问题。她没有提及两人的婚姻,只是希望眼下恢复旧有的关系,既然两国已经和平共处。或许即使这样写还是有危险,但她实在太想知道沃尔特的是死是活,如果他活着,她真想尽快见到他。

他很害怕战胜的协约国会对德国人施加惩罚。但这天劳埃德·乔治向自由党国会议员发表的讲话让她打消了疑虑。根据晚报的报道,他说跟德国签署的和平条约必须公平和公正。“我们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报复,不能允许任何贪婪的情绪、攫取的欲念凌驾于正义这一基本原则之上。”政府将坚决反对他所谓的“卑鄙、肮脏、败坏的复仇和贪婪的念头”。这些话让她心情稍感轻松。这样一来,德国人的生活就不会太艰难。

可是,第二天早餐时她翻开《每日邮报》,又一下子惊呆了。社论的标题写着:“德国佬必须赔偿”。文章认为不该对德国进行粮食援助,除非“德国快要饿死,无法偿还所欠债务”。文章还补充说,德皇凯撒必须为其战争罪行受到审判。报纸在来信专栏的显著位置发表了坦普尔顿子爵夫人以“德国佬滚远点儿”为标题的来信,煽动复仇的火焰。“我们相互间的仇恨会持续多久?”茉黛对赫姆姑妈说,“一年,十年,还是永远?”

不过茉黛也没什么可吃惊的。战争爆发之初,《每日邮报》就大肆煽动仇恨,敌视居住在英国的三万德国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长期居民,把这个国家当作自己的家。这造成了家庭离散,成千上万无辜的人在英国的集中营里待了好几年。这种做法愚蠢至极,但民众需要仇恨的对象,报纸一直乐于去迎合这种需求。

茉黛认识《每日邮报》的所有者诺思克列夫勋爵,跟所有媒体大亨一样,他很相信他报上刊登的那些胡言乱语。他的天才之处就在于表达了他的读者最愚蠢无知的偏见,而且还很有道理。这就把可耻的东西变得体面了。也就是为了这个他们才买报纸。

她也知道劳埃德·乔治最近在刻意冷落诺思克列夫。这位妄自尊大的报业霸主曾提议自己作为英国代表团成员之一参加即将举行的和平会议,但首相拒绝了他。

茉黛很是担心。在政治上,对卑鄙小人有时不得不迎合笼络,劳埃德·乔治看来忽视了这一点。她焦急不安,不知道《邮报》这番恶意宣传会对选举造成多大影响。

几天以后她就弄清了答案。

她来到伦敦东区的市政大厅参加一次选举会议。艾瑟尔·莱克维兹出现在观众席中,她的丈夫伯尼在主席台上。茉黛没去弥补她跟艾瑟尔的不和,尽管她们曾是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事实上,茉黛一想到艾瑟尔他们鼓动国会通过那项让女性在选举上较男性处于劣势的法律,就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怀念艾瑟尔活泼向上的气质和她那动人的笑容。

台上在一个个做介绍,观众不安地坐在下面。这里仍然大多数都是男人,尽管现在有些妇女有了投票权。茉黛怀疑大多数妇女还没有习惯让她们对政治话题的讨论感兴趣。但她也觉得女人会讨厌政治会议的气氛,由一个男人站在台上狂吼乱叫,而下面报以欢呼或是嘘声,这种事恐怕吸引不了她们。

伯尼第一个发言。茉黛马上就看出他没什么演说天赋。他谈到工党的新党章,特别是其中第四项——呼吁生产资料公有制。茉黛觉得这一点很吸引人,因为它在工党和亲商业的自由党之间划出了一条明确的界限;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属于少数派。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十分烦躁,最后喊道:“你能不能把德国佬赶出这个国家?”

伯尼一时哑口无言。他嘟囔了几句,最后说:“任何对工人有益的事情我都会去努力。”他指的是“男性工人”,茉黛纳闷他是否考虑到女工的利益,她估计艾瑟尔也意识到了。伯尼继续说:“但我不认为针对德国人的行动是英国需要优先考虑的。”

听众并不买账。事实上,这话还引起了一阵零星的嘘声。

伯尼说:“回到更重要的问题……”

大厅的另一边有人喊道:“皇帝怎么办?”

伯尼犯了个错误,用反问的方式回答这个找茬的质问者。“你说皇帝该怎么办?”随后他回答,“他已经退位了。”

“他会受到审判吗?”

伯尼恼火地说:“审判就意味着他将有权为自己辩护!你真想给德国皇帝一个讲台,让他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无罪吗?”

茉黛觉得这种说法倒也具有说服力,但这不是观众想听到的。下面的人开始起哄,有人呼喊着:“绞死德国皇帝!”

英国选民一旦被激怒就会丑态百出,茉黛这样想着,至少男人是这样。没有多少女性愿意参加这样的会议。

伯尼说:“如果绞死被打败的敌人,我们就成了野蛮人。”

茉黛旁边的男人又大声喊道:“你能让德国佬赔偿吗?”

这话激起了强烈反响。有人大声说:“让德国佬赔偿!”

“不能超出合理范围。”伯尼说,但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让德国佬赔偿!”所有人都在喊叫,过了一会儿,他们用相同的节拍喊着,“德国佬——赔偿!德国佬——赔偿!”

茉黛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了会场。

伍德罗·威尔逊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任期内离开美国的美国总统。

12月4日他从纽约乘船出发。九天后,格斯在狭长的布列塔尼西边的布雷斯特码头上迎接他。中午雾霭消散,太阳在接连几天的阴晦后第一次露出头来。海湾里,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海军战舰组成了仪仗队,总统搭乘的美国海军运输舰“乔治·华盛顿号”从中穿过。礼炮齐鸣,一支乐队演奏着《星条旗永不落》。

对格斯来说,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威尔逊来这儿的目的是确保永远不再发生刚刚结束的那种战争。威尔逊的十四点建议,以及他提出的国际联盟就是为了永远改变国家间解决冲突的方式。这是极具野心的动议。在人类文明史上,没有任何政治家曾有如此之高的目标。如果他最终成功,世界将会焕然一新。

下午三点,第一夫人伊迪丝·威尔逊在潘兴将军的搀扶下走下旋梯,跟随其后的是戴着大礼帽的总统。

布雷斯特镇像迎接得胜的英雄一般迎接威尔逊的到来。横幅上用法语写着“人民权力的维护者威尔逊万岁”。每座建筑物上都飘扬着星条旗。便道上挤满了人,很多女性戴着传统的布列塔尼高高的蕾丝头饰。布列塔尼风笛的声音更是无处不在。格斯觉得风笛实在是画蛇添足。

法国外交部长致欢迎辞。格斯跟一帮美国记者站在一起。他注意到一个纤巧的女子,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毛皮帽。她转过头来,他看清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和永远闭着的眼睛。格斯高兴地笑了——是罗莎·赫尔曼。他正等着听她对和平会议的看法呢。

演讲结束后,总统及随行人员登上夜行列车开始了六百多公里的前往巴黎的旅程。总统握着格斯的手说:“很高兴你归队,格斯。”

威尔逊希望在巴黎和会期间身边有自己熟悉的幕僚。他的主要顾问是豪斯上校,这位肤色苍白的得克萨斯人多年来非正式地担任他在外交政策上的顾问。格斯算是幕僚中的年轻成员。

威尔逊显得十分疲惫,他和伊迪丝回他们的包厢休息。格斯有些担心。他听到传言说总统的健康状况很差。早在1906年,威尔逊左眼眼底血管迸裂导致暂时性失明,医生还诊断出他患了高血压,劝他退休。不过威尔逊对此满不在乎,继续当他的总统。但最近他一直害头痛,这种新症状有可能也是由血压问题引发的。和平会议日程十分繁重,格斯希望威尔逊能挺住。

罗莎也在火车上。在锦缎装饰的餐车里,格斯坐在她对面。“我正想能不能见到你呢。”这次见面让她很高兴。

“我是由部队特派过来的。”格斯身上仍穿着中尉的制服。

“在国内,威尔逊一直遭人诟病,说他选错了幕僚。当然不是说你……”

“我只是一条小鱼。”

“但也有人说他不该把妻子带来。”

格斯耸耸肩膀。这种事情实在不值一提。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你就很难认真对待人们在和平时期操心的那些琐屑事情。

罗莎说:“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带任何共和党人。”

“他希望团队里都是盟友,而非敌人。”格斯气哼哼地说。

“他在国内也需要盟友,”罗莎说,“他失去了国会。”

她说到点子上了,格斯想起她十分精明。中期选举对威尔逊来说是场灾难。共和党人获得了参议院和众议院的控制权。“怎么会这样?”他说,“我无法了解具体情况。”

“平民厌倦了配给制和高昂的物价,战争结束得太晚了,于事无补。自由党人痛恨间谍法。这项法律允许威尔逊把那些对战争抱不同见解的人投入监狱。他借此判了尤金·德布斯十年有期徒刑。”德布斯曾是社会党总统候选人。罗莎一脸怒容,继续说:“你不能一边将对手投入监狱,一边依然假装信仰自由。”

格斯记起自己以前就很喜欢跟罗莎唇枪舌剑地争论。“战争期间,自由有时候必须折中妥协。”他说。

“美国选民显然并不这么认为。还有另一件事,威尔逊在他华盛顿的办公室搞起了隔离政策。”

格斯不知道黑人是否能最终与白人平起平坐,但跟大多数自由派的美国人一样,他认为如果要找到问题的出路,应该为他们的生活提供更好机会,再看结果如何。然而,威尔逊和他的妻子是南方人,对此抱有不同见解。“伊迪丝不会带她的侍女到伦敦来,担心女孩会被惯坏了,”格斯说,“她说英国人对待黑人过于礼貌了。”

“伍德罗·威尔逊不再是美国左派的宠儿了,”罗莎总结道,“这意味着他需要共和党来支持他的国际联盟。”

“我想亨利·卡伯特·洛奇一定会觉得受了冷落。”洛奇是位右翼共和党人。

“你了解这些政治家,”罗莎说,“他们像学校的小女生一样敏感,复仇心更强。洛奇是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威尔逊应该带他到巴黎来。”

格斯忍不住争辩道:“洛奇对国际联盟的整体理念都持反对态度!”

“能倾听聪明人的不同见解是种罕有的才能——不过,当总统的应该具有这份天赋。把洛奇带到这儿来反而会抵消他的敌意。作为团队的一员,回家后他也不能对在巴黎达成的任何协议提出反对。”

格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威尔逊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正义的力量会克服所有障碍。他低估了逢迎、哄骗和诱惑这类政治手腕的重要性。

为了表示对总统的敬意,列车上的饮食十分丰盛。他们吃了大西洋的新鲜鳎鱼,配了奶油酱料。自从战争开始后格斯就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罗莎大快朵颐。她身形那么娇小,把这些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用餐结束时,侍者为他们各自送上一小杯浓咖啡。格斯很不情愿离开罗莎返回自己的休息间,他很想跟她继续聊天:“不管怎样,威尔逊在巴黎很有话语权。”

罗莎将信将疑:“为什么?”

“首先,是我们为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

她点点头:“威尔逊说‘我们在蒂耶里堡拯救了世界’。”

“查克·迪克森和我参加了这场战斗。”

“他是在那儿战死的吗?”

“他被炮弹直接击中了。是我亲眼见到的第一个伤亡者。可悲的是,他不是最后一个。”

“我很遗憾,特别是为他的妻子。我很久前就认识多丽丝了,我俩都跟同一个钢琴老师学习。”

“不过,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拯救了世界,”格斯继续说,“法国和英国,还有俄国人,他们的伤亡比美国人更多。但是,我们打破了力量平衡。这一点应该说意义重大。”

她摇摇头,一头黑色的卷发抖动着:“我不这么看。战争结束了,欧洲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们。”

“像劳埃德·乔治那种人似乎认为美国的军事实力不容忽视。”

“那他就错了。”罗莎说。听一个女人如此言辞激烈地谈论这样一个话题,让格斯既惊讶又好奇。“你想想看,如果法国和英国干脆地拒绝附和威尔逊,”她说,“他会动用军队去推行他的理念吗?不会。就算他想,共和党也不会让他那样做。”

“我们有经济和金融实力。”

“协约国欠下我们大笔债务,这一点儿不假,不过这给不了我们多少优势。有一种说法:如果你欠了一百美元,银行就控制住了你,可如果你欠下一百万美元,你就把银行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格斯渐渐看清威尔逊的使命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那民意呢?你也看见威尔逊在布雷斯特受到的欢迎了。在欧洲各地,人们都在期望他来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

“那是他手上最大的一张牌。民众厌倦了屠杀。‘永无战争’是他的口号。我倒是希望威尔逊能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他们回到自己的车厢,互道晚安。格斯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翻来覆去想着罗莎,想着她说的话。她的确是他遇见过的最聪明的女性。她也很漂亮。不知为何,你很快就会忘了她那只伤残的眼睛。一开始这种畸形似乎很可怕,但过了一会儿格斯就注意不到它了。

不过,她对和会表示悲观。她说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格斯现在意识到,威尔逊眼前面临着一场斗争。他为自己成为团队的一员而欣喜,下决心尽自己所能让总统的理想变成现实。

凌晨时分,他望向窗外,火车穿越法国一路向东飞驰。在经过一个小镇时,他惊讶地看到站台上、铁道线两旁站满了观望的人群。天色很暗,但就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这里有好几千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听不到任何欢呼声,他们显得十分安静。格斯看见男人和男孩们纷纷摘下帽子,这种表达敬意的方式让他感动得差点落泪。他们等了半夜,只为了目睹这列载着全世界希望的火车从面前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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