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妍翻了翻金月收藏的书册,难得的,竟然看了进去。一直到脖颈发酸,这才惊觉,竟然过了好几个时辰了。走回床边看还在睡梦中的金月,似乎睡得极不安稳。阮妍摸了摸她的手,冰凉得吓人。再一细看,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也轻轻打着颤。

阮妍唬得不轻,赶紧推了推她:“醒醒,月儿,快醒醒。”

金月终于从一团迷雾里被拽回了现实,睁开双眼,对面前的人虚弱地扯了个笑容:“我是不是睡过了。”

阮妍松了口气,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你吓死我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金月点头,半晌又赶紧摇了摇头。

阮妍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叫外间的侍女进来服侍金月梳洗。

等一切都打理好,已经接近晌午了。金月满是歉意,留阮妍在府里用午膳。阮妍也不推辞,点头答应了。

小厨房忙碌起来,准备了满满一桌子。两人用了午膳,又下了几盘棋。抬头间,见窗外阳光正好,满心的阴霾一扫而空,金月终于出了院门,拉着阮妍在府里各处走一走。

水榭西侧有人工堆砌的一座假山,嶙峋的怪石旁,小小的一个土坡,鲜有人来。

金月却喜欢这个地方,带着阮妍走向土坡最高处,拽着她坐了下来。深秋的午后不冷不热,清爽的秋风阵阵吹过,带起身前不远的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阮妍侧头看她,她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沐浴在阳光下,浑身都着散发安静又明亮的美。清晨那个忧郁迷茫的人似乎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无意识地揪扯着脚边的草叶,阮妍轻轻笑了起来:“你……动心了?”

金月依旧盯着湖面,只觉连每一根发丝都惶恐不安起来,却终究没有答话。

两人并排而坐,沉默了良久。过了好一会,阮妍才继续说道:“也是,为了你,这一次谢准竟公然抗旨,总算我一直没错看了他。”

金月有些疑惑:“抗旨?”

“你不知道?昨晚中秋宴,太后突然问起你,问你为何没跟着谢准一起进宫。还说跟你很是投缘,要接你进宫小住一段日子。”

金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后娘娘真会说笑,前年那次进宫,娘娘总共与我没说过三句话,哪里来的投缘一说。”

阮妍看了她一眼:“你就没想想,这中间有什么深意?”

金月盯着她的眸子,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你是说?”

“陛下这是要留一个棋子在身边呢……你想想,金平被留在京城也好一段日子,这样一个人才,陛下自然想用,可又不放心用。近来江淮之地也不太平了,流民聚集,大有往京城蔓延之势。陛下有心征剿,无奈满朝文武却着实选不出善兵之人。陛下的心思众人都清楚,却无人敢提。倒是谢准,为金平谋了几次,建议陛下指派他出任随军司马,既不掌管军权,又可随时出谋划策。陛下很是心动,只怕思虑了这么久,终究要采纳谢准的建议了。”

“陛下愿意用大哥,这是天大的好事,也省得大哥整日间醉生梦死。”

“陛下生性多疑,即便金平不掌兵权,陛下也不会轻易让他离京。想要再多一分保障……便只能从你身上着手。”

“所以……太后娘娘才说要接我进宫小住一段日子。”

阮妍点头,看向她的眼眸中有深深的担忧:“谢准以你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陛下很是不悦。也不知谢准的坚持在陛下心中有多少分量。”

金月苦笑起来:“真是傻,事情若真像你所说,以陛下的性子,如何能轻易松口。何苦在这件事情上惹陛下不快……表姐,我不留你了,多谢你今日来告诉我这些,我回去收拾一下,即刻进宫。”

阮妍吃了一惊,还想再劝。无奈金月打定了主意便绝不更改,跟阮妍赔了千万个不是,好歹将她送了回去。

转头便去谢准的院子找他商议,谁知被谢年挡了回来,说是今晨才回府,此刻还在歇息。

只得挨到下半晌再去,依然说还没醒。一整日奔波了无数趟,却次次扑空。眼看夜色越来越深,金月满心焦急却没有丝毫办法。心里有个隐隐的念头,谢准是有意躲着自己。

整夜辗转难眠,几乎没合过眼。第二日醒来只觉浑身疲惫,可却没有一丝困意,脑中清醒异常。

谢准不愿意见自己,总有别人愿意见。金月梳洗一番换了身男装,连早膳也没用,便直奔如意舞坊。

时辰太早,坊中甚是冷清,大厅里空空荡荡,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歌舞升平。等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坊中的姑娘挑开纱帘走了出来。

金月忙迎上去,那姑娘显然没想到这个时辰便有客人前来,一时有些忙乱:“这位公子,咱们姑娘们都还没起身,如若你想欣赏歌舞,不若晚些时候再来。”

金月摇头:“我想见见金……金平将军,听闻他在这里有一个长住的厢房。”

姑娘不太自然地往二楼一个花厅瞥了一眼,满脸堆笑着推辞:“公子你定是听错了,金将军偶尔会来坐上一坐,却没见过他在这里留宿。”

金月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始终不松口,也不想再继续与她纠缠。

两步踏上楼梯往二楼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嚷着:“金平,金平你出来。金平,金平。”

这个时辰一向是如意舞坊最清净的时候,此刻金月闹得这样大动静,把还在休息的姑娘们着实吓得不轻。一个个都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纷纷跑了出来。

一时间,走廊上花红柳绿,站满风月无边的美人儿。

金月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也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半晌反应过来,抱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你闹够了没有。”身后终于传来金平熟悉的声音。

金月回身看她,赌气似的扬着下巴:“金大将军多尊贵的身份,我若不这样闹,如何能见到你。”

金平阴沉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跟我进来。”说着回身进了厢房。

金月摸了摸鼻子,乖乖跟了进去。

“真是长能耐了,以往父亲怎么教导你的?叫你稳重、矜持,你学会了几样?全部忘光了。到是把市井泼妇的那一套学得足足的。”金平气坏了,两根指头伸过来,对着金月的额头狠狠弹了下去。

“啊……”金月捂着头跳开他的身侧,“还好意思说我,父亲又是怎样教导你的?叫你整日间流连歌舞坊,喝酒寻乐?”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我才懒得管你。”金月四处看了一眼,厢房里并没有女子的衣物,看样子是金平一个人住在这里。

金平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谢准躲着你,所以你来找我?”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大哥。”见他并不是外间传言的那样堕落,金月的语气陡然间甜了起来,“我知道这个机会对大哥你很是难得,不若你劝劝谢准,让他同意我进宫吧。”

金平抬头看她,眼里有浓浓的惆怅:“傻丫头,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别人。”

“大哥你又不是别人……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肯定也很苦闷,我不信外间的传言,我不信你是……”

“好了。”话没说完,便被金平打断了,“别总说是风就是雨的,陛下若明说了让你进宫,岂是谢准能抵挡得了的,不过三两天的事情,暂且让他坚持这几日吧……好歹,如今他是你的夫君,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他也很难过。这一点维护妻子的心思,你便成全了他吧。”

见她不再说话,金平无声一叹:“宫里的日子可不是那样好过的,你……你……算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不如谢准,敢硬着脾气拒绝陛下。”

金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金平的那一句成全,让她的心里异常难过。在她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谢准,原来也有这样的无可奈何。

一路上恍恍惚惚想了很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谢准的书房外。

薄薄的窗纱上,可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孤独地坐在桌前,似乎周身都沾染了浓浓的哀伤,让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在窗外站了多久,只是固执地看着那个影子,期冀着下一刻,里面的人便推开窗户,给她一个温暖关怀的笑容。

也许是她的愿望太强烈,那扇窗终于打开了。一阵风吹过,院中的桂花枝叶簌簌飘荡起来,小小的黄朵儿顺着房檐落下来,沾染了深秋的霞光,分外娇艳。

谢准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她,双眸似乎是深夜的大海,安静的朦胧里包裹着汹涌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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