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卑微的祈求着,让她的心顿顿地疼。轻抚他的后背,低声安慰着:“我不走,真的不走,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一起回家。你说好么?”

澄砚从她的肩上抬起头,微微颤抖着抹掉她的泪:“好。”

他笑得很开心,可是仍然皱着眉,额上的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

金月扶着他躺下:“你听话,好好养着。伤口不好,我们怎么启程?”

澄砚抬起头,拽过她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微微的讨好:“其实我的伤不严重。你看……”

他将胳膊支在床上,想起身证明自己其实没有大问题,可是刚一动身,下腹的伤口就溢出了鲜血。

“你看你。”金月心疼地呵斥,强迫着将他按在床上,“你若再这样,我马上就走。”

“不,不。”澄砚惊慌地摇头,“我不乱动了,你别走……咱们说说话,你坐过来,让我看着你。”

他拍了拍身侧的床榻,金月坐了过去,给他掖被子:“你再睡一会,等睡醒了我们再说话。我现在得去给你拿药,你的伤口裂开了,得重新包扎。”

澄砚摇头,看了看她的神色,又赶紧点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金月出去不过片刻,他却觉得似乎过了千万年。等那个穿着脏兮兮袍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他的眸子瞬间亮了亮,赶紧往被窝里缩了缩。

金月一边煮水,一边回头看他。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金月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

等草药煮好晾凉,澄砚也“适时”地醒了过来。乖顺地张开双臂,由着她帮自己换好伤药。

“好了。”金月扶着他靠坐起来,又转头看了看帐外跳动的篝火,“你饿了么?都睡了好几日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不要。”澄砚摇了摇头,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我一点都不饿。”

金月苦笑一下:“可是我饿了呢,照顾你这么多天,我都快累死了。”说着伸手锤了锤肩膀。

“让田布送过来。”澄砚大手一挥,眸子里有了往日的神气。她在身边,他满心都是愉悦,再也不想理会那些痛苦的纷纷扰扰。

仿若心里有灵犀一般,田布居然真的端着窝头走了进来。看见澄砚已经可以起身,大叫了一声,将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便冲到他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欣喜地抓着头:“公子,你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又去看金月,“还是大小姐厉害,您一来,就把公子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澄砚撑着身子去看桌上的饭食,因为用力,有些喘息:“你拿了什么吃的来,月姐姐说饿了。”

“哦。”田布赶紧将桌子挪了过来,小小的台面上,一碗稀稀的小米粥,两个窝头,还有一碟炒萝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澄砚皱了皱眉,不是嫌弃饭菜,往常行军时,经常是一人一个窝头,别说现在还有粥水和蔬菜。只是这样粗糙的吃食,让金月吃,他有些心疼。

金月却丝毫不在意,拿起窝头咬了一口。他不知道,自己在照顾他的时候,滴水未进,他未醒时,她挂念着他的身体,他醒来了,自己才觉得饥饿难忍。现在别说是窝头,就是树根她都吃得下去。

田布抓了抓后脑勺,看着吃得香甜的金月嘿嘿笑了两声,又转向澄砚:“我不知道公子已经醒了……这样,我再去端一些来吧。”

澄砚点了点头:“弄些精致的吃食来。”

金月努力咽下口中的窝头,将碗中的另一个推到澄砚的身前:“你也吃一些吧。”

“好。”澄砚接了过来。金月又将碗里的粥水分成两份,一份照旧送到澄砚的身前。澄砚身上有伤,靠坐在床头不好转身,金月坐到他的身边,端着碗喂他。

他一口一口喝掉她手里的半碗稀粥,舔了舔嘴唇,看着她笑。

金月坐回自己的位置,瞥了他一眼:“笑什么,仗着身上有伤使唤我,你很得意?”

澄砚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还没开口,就瞥见军帐外走进一个人。不是田布,他的笑容消失在唇边,冷着眼看来人恭敬地给金月行礼。

金月愣了一瞬,挥手让他起身,那人又朝身后咳了一声,外面走进几个兵丁,手里端着盆盆碗碗,将两人面前的小案几摆得满满的。

绿色的时蔬,鲜嫩的烤兔肉,油亮的肥鹅还有松软的白面馒头。田布送来的那一盘炒萝卜被推推挤挤摆到最边上,与桌上艳丽的色彩相比,单调的让人唾弃。

那人指挥者一众人将饭菜摆好,这才又给金月拱了拱手道:“这是侯爷特意吩咐伙房为夫人准备的,侯爷说,夫人照顾弟弟甚是劳累。他虽然不能亲自在夫人身边陪伴,但是也不能让夫人在军中住得太辛苦。只要夫人一日不回京,伙房里就得一日为夫人精心准备膳食……”

金月抓着窝头的手不由一紧,额上隐隐出了一层汗。他这是在逼迫自己,如今两军交战情况恶劣,纵然中军大帐不会被波及到,可是他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她这个探亲的女人准备如此奢侈的膳食,难免军中士兵流言四起。

果然,身前的人言语虽然恭敬,眼底却隐隐含着讥笑。

是啊,军士们为了家国流血牺牲,侯爷却指示伙房将兵丁的饭食往后推延,却是要为她这位侯爷夫人精心准备一桌美味。

她咬了咬唇,抬头给身前的人一个得体的微笑:“侯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往后万万不可这样奢侈浪费。侯爷那边我自会去说,明日你不要再特意送饭过来,军中士兵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没什么要紧的。”

那人微微一怔。金月未等他开口,又指了指案上的饭食让他们撤下去:“我已经用过了晚膳。”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里的窝头,“这一桌美味我吃不下,岂不浪费,不如将军将饭菜端下去,与军士同享吧。”

那人皱着眉摆了摆手:“既如此,那么明日我便不再送饭过来。只是今晚这一餐饭是侯爷特意叮嘱的,属下不敢有违。”说着,又躬身给她行了一礼,带着身后众人退了出去。

金月松了口气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澄砚。他微垂着头看不清什么神色,只是紧握的双拳让她知道他气愤难平。

试探地轻唤他一声,他猛得抬头望向她。那样灼灼的眼神盯得她一阵心悸。

不想理会那些痛苦的现实,但是现实却不会因为他的故意忽视而消失。身前的人不在单纯是他的月姐姐,她还是大魏谢侯爷的夫人。

金月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注视,指了指满桌的精美菜肴:“你身体正虚弱着,正好能补一补。”

说着,拿起筷子想要给他夹菜。澄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我不吃……你,你与他和离吧。”

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此逾越的话说出来,屋子里一片寂静。

良久,金月挣开他的钳制,稳稳地夹了一块豆角送进他的碗里:“吃吧。”

她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依旧微笑着给他布菜。澄砚额角跳痛,猛得一挥手将一桌子菜全都扫到了地上。

金月轻轻一抖,咬着牙忍住自己的惊呼。澄砚瞥了她一眼,转身躺回榻上,也不再看她了。顿了一瞬,金月弯下身子,收拾满地的狼藉。

田布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一直没再过来送饭。金月一个人将屋子里整理了一番,这才去端了水过来胡乱洗漱了一下。依旧和衣而眠,偎在澄砚榻旁的地上,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身下是厚厚的干草,金月睡得极其不舒适,白天又已经睡了一整日,现在不管怎么翻身,却依旧睡不着。

身旁的澄砚到是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金月知道他没睡着,那样深沉的呼吸,隐隐含着怒气,想来几分心疼,却也有几分好笑。

她又翻了个身,故意叹了口气,嘟嘟囔囔说着稻草太扎人。

果然,身旁的澄砚动了动,过了一会,窸窸窣窣地起身,探手伸到了她的身旁。

金月猛得回头,对上了他如星辰一般的双眸。

澄砚一呆,皱着眉瞪她:“你没睡着。”

“你要做什么。”他怪异地僵着上身,手却长长地伸到她的身旁。

“抱你到塌上。”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金月将他按了回去。

澄砚顺势牵住她的手指,金月挣扎了一下,没抽出来了。叹了口气,躺到干草上。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手指交缠在一起,混合着彼此的呼吸,隐隐有着温暖的心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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