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怜也看见了那延伸在街边的牌匾,心里一个激灵。赏玉阁是做什么的,她也一清二楚啊,去各地挑买长得好的男孩,回来好好调理,教规矩,教伺候人,到了十四五岁时,便送进那些朱门大户里。

说起来不是普通人受用的起的,来这里挑人的非富即贵,要么是公侯府里守寡的夫人太太,要么是有那龙阳之好的官家爷们,更甚者便是宫里下嫁出来的公主。要算起来,这生意是从前朝定邑公主私养小倌起才开始风靡起来,这个给后世留下太多传说的女人,一生享尽荣华富贵,也招惹了数不尽的是非祸患。也就是从此之后,公主养男宠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制度。

阮妍熟门熟路,掀起裙摆便跨了进去。田青怜慌忙拽住紧随其后的金月:“可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心里着急,不知道怎样劝解,张着嘴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乳娘,不碍事的,我进去看看就出来。”金月摆手,又回头看身后垂首敛目的云华和云竹,“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说到底自己也有些好奇罢了。父亲管教子女出了名的严厉,按说大魏朝世风宽松,大魏女子事事能与男人争高低,可她这个金家大小姐却躲在父亲的羽翼下安安稳稳地过了二十多年。

女子要矜持贵重,这是父亲教给她的,她自知自己做得不够好……

“可也不算太差吧。”金月揉着脑袋想了想。

繁华富庶的长安城实在让太多人向往。心里紧张归紧张,可既然来了,看一看这如雷贯耳的赏玉阁也说得过去。

“愣着做什么,快进来。”胡思乱想间,阮妍又踏了出来,拽着她的袖子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二层的临街铺子,布置地甚是简单雅致,没有想象中的纸醉金迷,也没有浓重的胭脂味。金月吸了口气,是淡淡的花香。

见有顾客进门,店内伙计慌忙迎了出来。金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穿着天青色的曲裾深衣,腰间系同色束带,带环上低低垂着一块墨玉佩。

果然好相貌,金月眨了眨眼,小小一个伙计便生得这样好,那些送进宅门里的小倌儿该长成何样的颜色。

“宣平夫人怎么亲自来了。”那人拱手给阮妍见了一礼,客气地引着她往内堂走。

再一侧头便看见阮妍手里正牵着一节衣袖。顺着披帛往上看,略显尴尬的一张小脸,双颊微微透着红润。漆黑的眸子左右转了两圈,便又窘迫地垂了下去,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也不往别处看。

虽然没见过金月,那人依然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娘子是宣平夫人的朋友?往后便是熟客了,即便没有宣平夫人带着,自己来也使得。”

金月愣了一瞬,好半晌才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慌忙摆手:“我,我只是随宣平夫人来看看。”

阮妍哈哈一笑,对那人介绍:“这是我表妹,谢侯爷新娶的夫人。她可照顾不了你的生意,今日来有别的事情。”

“原是谢夫人,在下唐突了。”那人又鞠了一躬,“既这样,二位夫人上二楼的雅间略坐一坐,我叫掌柜来。”

说着轻轻一抬手,引两人上了楼梯。

赏玉阁铺子不大,胜在环境清幽。一楼大厅摆着几株盆栽花草,些许清香浅浅浮动。靠墙几张矮几,上面放着棋盘。右侧隔了三间雅房,微微摆动的竹帘里,依稀看见一个红色的衣摆。

说话间,几人上了二楼,中间的过道挂了一排灯笼,四周的墙上是几幅水墨画,左下方都盖了小小一方印章,似乎是哪位名人之作。

那人将她们带进沿街的第二间房内,吩咐侍女上茶,便又退了出去。

阮妍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对金月扬了扬眉毛:“这里如何?要不要他们叫几个人进来看看。”

“不要。”金月摇头。

皱着眉枯坐了半晌,从袖口拿出那张地契,语气有些懊恼,“好像真是这里,这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他们关门,然后将这里卖掉。”

细腻的杯盖沾了沾茶叶,阮妍轻轻吹了口气:“要我看留着便好……说起来,你才是这里的大掌柜啊。了不得,我光顾这里这些年,无论如何你得请我吃顿酒。”

“宣平夫人要吃酒,可得带上我。”

竹帘轻轻掀起,修长的身影伴着那清澈爽朗的声音从门外跨了进来。

金月将地契塞进袖中,起身见礼。身前的人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漆黑幽深,一如那簪起来的墨发,轻轻一动,摄人心魄。

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如何能是父亲的故友。金月有些犹豫,或许真是弄错了,待会得去隔壁的铺子看一看才好。

那人笑着对金月和阮妍拱了拱手:“不知道宣平夫人来,有失远迎,真是罪过。”

“无妨,今日我是陪我妹妹来的。”阮妍放下茶杯,指了指身侧的金月。

“谢夫人别来无恙……不知道金大人一切可好。”

金月吃了一惊。他唤她谢夫人,他还说别来无恙,想来这人定是认识自己的,原来竟真是这里。

“好,家父一切都好……掌柜的是家父的故友?”

“不敢当。”那人摆手,“谢夫人唤我郁离便可。”

“郁掌柜说笑了。”

“你二人别这样客气行不行,坐下,都坐下。你一鞠躬,你又鞠一躬,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阮妍摇头,拽着金月的袖子一把将她拉进了圈椅里。

郁离轻轻一笑,也坐到了一旁:“想来谢夫人是来收这铺子的。”

“不,不是。”金月赶紧摆手,“我……只是来看一看。进京前父亲和我提过,说这铺子是交给他一个旧友打理的。如今看来,确是经营的不错。”

金月抿着嘴朝他笑,恭维的话说得连自己都嫌牙酸。

郁离无奈叹了一声:“郁某真是惭愧,将金大人留下的铺子做了现在这营生……谢夫人不用客气,此次如若是来收铺子的,郁某定当奉还。只是,可否容郁某整理一番,不需多少时日,待我重新挑好铺面,差不多半月便可。”

金月连连摇头:“真的不是。”说着,伸手拽了拽一旁的阮妍。

“你拽我做何。”阮妍斜了她一眼,又转向身前的郁离:“罢了,这铺子你还是继续经营着吧。我这妹妹向来不喜麻烦,往后只怕也不会再来第二趟了,还得请你多费心。”

“好说,既这样,郁某真是要谢谢二位夫人了。对了,近来新调.教了几位公子,夫人今日要不要见一见。”

“不用,改日再见。我二人还有事情。”金月慌忙起身,“表姐,轿子只怕都在下面等着了,走吧。”

看她鼻尖都渗出了汗,阮妍只得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吧,与你一同来真是无趣。”

“二位夫人既然有要事,郁某便不相留了。”郁离掀起竹帘,送两人下了楼。

轿子果然已经等在门外了,金月对郁离拱了拱手,回身钻进了轿子里。

“二位夫人慢走,郁某不远送了。”

阮妍摆了摆手:“改日我再来,若有好人儿,记得给我留着。”

“一定,一定。”

轿子轻轻抬起,摇摇晃晃出了东市。

田青怜呼了口气,趴到轿边对金月斥了一声:“小祖宗你玩得可开心了?我这条老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乳娘,我规矩着呢。”阮妍掀开帘子对她吐了吐舌头:“那掌柜的要请几位公子出来相见,都被我拒绝了……哎,想起来真是可惜。”

田青怜抬手作势要打。金月嘻嘻一笑,忙缩了回去。

依旧回了安逸侯府,同阮妍一起下了盘旗,临近傍晚时,方才起身告辞。

许久没出房门,猛然玩了半日,身上竟懒懒地透着疲惫。坐在轻轻晃动的轿子里,不多一会便昏昏欲睡起来。

金月伸了伸胳膊,刚想掀帘看看还有多久才能回府,谁知轿子竟咚得一声顿在了地上。耳边听到田青怜的轻呼,身前的轿帘猛然间被拽了开来,谢准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金月唬了一跳:“侯……侯爷。”

“你还知道回来。”谢准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金月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在地上。委屈地红了眼睛,朝他大声喊了一句:“你做什么?”

“还敢生气。”谢准攥着她的胳膊,一路往院子里走,“几日不见,脾气见长。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到气的不轻。”

金月被他扯得摇摇晃晃,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慢一些,你慢一些啊。”

胸前急促地起伏着,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气。谢准一脚踹开了金月的院门,将她重重推了进去:“说,你今日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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