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人头没有被砍下来。

这老师傅失手了!

砍头讲究的手艺就是要漂亮,刀起头落,这种砍偏了的情况只有那新入门的徒弟才会犯。

新人小徒弟会因为害怕或者力度不够而出现这种失误。

这可是丢人的事,会被同行嘲笑也会被民众们当做笑谈。

不是说太原府有名的砍头王吗?就是这般手艺吗?真是令人失望。

更有人要再次哗声。

但民众们尖叫声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竹响起来,压过了民众的哗然,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这谁啊,竟然敢在行刑时放炮。

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被处决受害的人会放炮庆祝,但那都是行刑完毕后。

现在人还没砍死呢。

众人看去,见果然是受害人点的爆竹。

站在行刑台前的方家的下人们点燃了一排爆竹,扬起一片硝烟。

除此之外,还有个下人举起了白幡。

“祭,方守义。”他拉长声调高声喊道。

伴着这喊声,方家的女人们纷纷跪地大哭,方承宇则举起一坛酒,哗的一声倒在前方的地上。

“爷爷,大仇得报。”他扬声喊道。

伴着他的话音落,台上的刽子手再次举起刀,这一次依旧没有砍下宋运平的头,而是砍在了他的另一肩膀上。

脖子的两边都被砍开,但头却没有掉。血涌着,人嚎叫着,翻滚着。

民众们可没心情嘲笑刽子手。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官员们也一脸的惊骇的站了起来。

一次可以失误,二次绝对不可能失误,砍了两次头都还没掉,人还没死,这才是真正的手艺技术呢。

也只有老师傅能做到。

显而易见,这刽子手是被方家买通了。

以往砍头,侩子手会被用钱买通。不过那都是罪犯们为了少受罪,希望一刀断头。

现在作为受害者的方家买通刽子手自然是要罪犯多受罪。

真是太可怕了。

“以为在牢里动手杀人够吓人了,原来当众行刑更吓人。”一个官员忍不住脱口说道。

这方家可真是……

“差不多行了吧。这也太残忍了。”有官员说道。

“比凌迟还残忍?”马知府开口了,神情木然,看向这个官员,又看向台下。“比二十年被算计接连被害两位男丁。孙子遭受十年折磨还残忍?果然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这话让那官员面色发红不说话了。

大家的视线也都看向台下。

台下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到中年的美妇,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带孱弱身形单薄的少年,皆是孝衣,神情悲愤,在林立的白幡中跪地泪流满面滔滔大哭。

看起来的确是很惨,想起来也是很惨。

台下又是一阵爆竹响。又一个白幡被举起。

“祭,方念君。”下人高声喊道。

方承宇再次拎起一坛酒倒在地上。

“爹爹。大仇得报,你走好。”他高声喊道。

民众们也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心惊胆战又忍不住刺激的看着台上。

宋运平还没断气,虽然疼的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偏偏这疼痛又刺激着他让他清醒。

他的豪气早就没了,满心都是后悔,突然也很羡慕李县令,一刀被抹脖子简直太享福了。

还好刽子手再一次举起了刀,这一次刀起头落,结束了行刑。

所有人都松口气,民众们也摸着身上头上的汗连连喘气。

“今日可是来值了。”说书先生们抹着汗纷纷说道,“方家手笔,果然厉害。”

这场面足够记入县志,也成为阳城经典奇闻异事,足够他们说上几年。

人群外站着的君小姐虽然听到惨叫声喧哗声等等,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前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小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柳儿踮着脚问道。

“不用看了。”君小姐说道,转过了身,“已经看到天理昭昭恶有恶报就足够了。”

柳儿哦了声跟着迈步。

她们向外走,还有更多听闻消息奔来的人挤进来,这长长的一条街上不止是看热闹的人,还有叫卖的小贩到处乱钻。

“糖人,糖人,看砍头,吃糖人喽。”

人群中一个小贩钻出来,肩上举着的草圈子插的糖人已经基本都卖了,只余下寥寥几个,小贩脸上满是笑意,准备站到人少的角落里数数钱,抬头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们都胆子小,肯定不敢靠太近看杀头。

这个女孩子穿着粗布衣衫,却不伦不类的用纱巾裹着口鼻挡住面容。

搞什么啊,又不是大家闺秀,还怕被人看到啊?

他心里啧啧两声,再次看着女孩子一眼,眼睛不由一亮。

“哎,这不是方家小姐吗?”他说道。

听到方家小姐四字,面纱遮住脸的方锦绣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露出的大眼里带着戒备以及躲闪。

小贩已经扛着糖人跳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没去前边啊?”他一叠声的问道。

听起来跟自己很熟。

“你?”方锦绣看着面前的小贩,一时没认出来。

“我呀,我呀,缙云楼我们见过的,我是陈七啊。”小贩眼睛亮亮的指着自己说道,“托你的福,我那天可是发了大财了。”

缙云楼啊。

方锦绣想到,三月三的缙云楼,发生了多么惊险又多么刺激的事。

那时候她还把君蓁蓁当做仇人,而自己还是解救方家与水火中的英雄。

结果这才三月时间,一切都变了。

被她当做仇人的实则是方家的英雄,而她这个英雄原来是个…

方锦绣的眼泪顿时忍不住掉下来。

陈七吓了一跳,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你,你别难过,你看,你们家的仇人还是得到惩罚了,你们也报了仇了。”他忙说道。

说到这里也就罢了,偏偏他心里的疑问盘旋的太久,忍不住顺口就问了出来。

“不过,你怎么不去前边?”

方锦绣抬袖子擦了眼泪,瞪眼看着陈七。

“因为我没资格去前边。”她说道,“我连穿孝衣哭长亲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了吧。”

陈七被这陡然的话喊的有些懵。

其实他们也不熟的,话题到这里也该打住了。

“怎么,怎么就…”但他还是结结巴巴的就问了出来。

方锦绣喊出这句话反而觉得轻松。

“怎么就没资格吗?你知道我是方家小姐,你知道我是方家行几的小姐吗?”她说道,看着陈七扯下面纱,“我是方三小姐。”

方三小姐啊。

陈七一怔旋即恍然。

方家的恩怨事阳城已经人尽皆知了,一个李县令,一个宋运平,还有一个意图夺家产的姨娘,这个姨娘生养了一个女儿,就是方家的三小姐,据说这个姨娘做这些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霸占方家的家产。

当然适才官府的宣告书上,也提到了这件事,不过说的是宋运平指派死士苏氏潜入方家为妾,趁机毒害了方家少爷方承宇,在故伎重演对方少爷的子嗣下毒时,被识破抓住而畏罪自尽。

虽然没有说图谋家业的事,但肯定了其的恶毒行径。

那作为其女的方三小姐的身份地位就尴尬了。

陈七看着方锦绣,神情也很尴尬。

说点什么好呢?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呢?

“那个,你要不要买个糖人?”他握着手里的竹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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