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林悠悠。”

四下静谧, 夜风凉寒。

林悠悠白皙的双颊漫上红晕,欣喜之余, 冲他腼腆地笑:“……谢谢。”

“不客气。”肖驰语气很淡, 说完便升起车窗, 越野车平缓向前没入深冬的夜色,最终完全消失。

她转头,呆呆看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悸动久久未平复。

林毅站旁边儿, 也跟着伸长脖子打望,前方道路空荡, 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旋。他皱眉道:“鬼影子都没一个,你看什么呢。”

林悠悠这才回过神, 咳了声道:“没、没看什么啊。”

“呵。林悠悠,我看你最近神神叨叨的, ”林毅半眯了眼睛摸下巴,逼近她, 表情高深莫测:“老实说,你是不是……”

她惊到,条件反射地摆手否认,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是不是!”

这回换林毅懵了, “你不是什么啊, 我话都没说完呢。”

呃= =。

“……那你继续说。”

于是林毅接着开口, 忧心忡忡:“姐,老实说,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没怎么休息好?”

“……对,对,”她忙不迭点头,“就是没怎么休息好。”

闻言,林毅叹着气望天感慨:“学霸如你都被折磨成这样,可见高三多可怕,啧。”说完摇摇头,稍顿,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姐,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送你回家的‘好心人’长得像那个‘驰哥’?”

林悠悠被呛了下,“好像……就是那个驰哥吧。”

“你说什么?”

林毅瞠目,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的?”

林悠悠脸微红,干咳了声才说:“我摔倒的时候,他正好路过,顺便就把我送医院去了。”

“真没想到,”林毅挠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人和咱家还挺有缘分。”

林悠悠沉默了会儿,侧目:“你真的还是没认出他是谁么?”

“什么意思?”

她表情格外认真:“肖驰。你有印象么?”

林毅皱眉。只觉这个名字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起不来在哪儿听过。半刻,他眸光蓦的一闪,惊乍乍道:“肖驰?ufc那个肖驰?”

林悠悠抱着小书包点头,“嗯嗯。”

“我靠……”少年激动之余忍不住爆出句粗口,兴奋不已:“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着一回活的肖驰!他可是我的精神领袖!”世界冠军,民族骄傲,远古神话啊!

林悠悠嫌弃:“切。马后炮。”

偶遇了精神领袖的林毅同学表示心情不错,懒得跟她计较了,只伸手扶着她的隔壁往回走,边随口道:“没见过骑个车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的。明天跟学校请个假,在家里休息得了。”

“不行呢,最近复习的内容很多。”

“随你。”林毅漫不经心地耸肩,余光扫过林悠悠的侧脸,诧异:“你这脸怎么有点肿啊?”

她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没什么。”说着把头发拨到脸颊一侧,掩住之前鸡哥留下的掌掴印。

林毅垂眸,视线在她膝盖伤处停顿数秒,皱起眉,“姐,你确定是你自己摔的?”

她笑眯眯的,“对啊,不然呢。”

后半夜,风吹散浓云,月亮难得露出半张脸,如水月光倾洒一地。

林悠悠回到家,吃饭,洗澡,睡觉,一切如常。躺在床上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39,这个十八岁生日不知不觉便已过完。

她抱着枕头,想起那个鸡哥说的话——“是应瑶花钱要整你。”

林悠悠皱眉。

她性子温软,大多时候不愿与人起冲突,但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悠悠心里琢磨着,半刻才翻了个身闭上眼。

好在……还有肖驰那句话能伴她入眠。

生日快乐,林悠悠。她在被窝里轻轻对自己说,模仿他的表情,他的语气,然后拉高被子弯了弯唇,睡下了。

城市另一端,凌晨光景,正是各大夜场最热闹的时候。joker三层,vip豪包里一片黑暗,死一般的静,和外头的璀璨喧嚣形成强烈对比。

清淡月色大半被挡光帘隔绝在外,偶尔泻入零星半点,照亮室内。

桌上摆着伏特加,瓶子已空大半,烈酒味浮散在空气中,浓得呛鼻。

肖驰坐在沙发上抽烟,脸色冷漠,一根接一根,小片刻功夫,地上便已经躺了四五个烟头。豪包隔音良好,一切的灯红酒绿无边繁华都被阻挡在外,他微掀眼皮,白色烟雾背后的世界光怪陆离,朦胧不真。

没由来的,肖驰想起过去。

他少年得志,十几岁时便大败世界顶级拳击手,一战成名,成为中国乃至全亚洲的一个神话。那段光辉岁月,而今回首,仍感到热血而峥嵘。

可所谓神话,往往一瞬即逝。

二十三岁那年,仍在拉斯维加斯,仍是ufc拳击赛场,无数人翘首以盼,等待神话再续传奇。然而那一年,那一战,肖驰从天堂跌入地狱——半决赛中,拳击手套意外松落,导致他左手腕骨严重骨裂。

腕骨骨裂,无异于对一个拳击手宣判死刑。

“……”他仰头,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高浓酒精一路从唇舌烧透五脏六腑。

这时“砰砰”,房门被人敲响。

肖驰眼皮都没抬一下,“谁。”

一个粗嘎嗓门儿从外头传入,恭恭敬敬的,“驰哥,是我,于勇飞。”

“进来。”肖驰应得冷淡,一摸烟盒,空了,他眉头拧成个川字,随手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

须臾,大飞推门进来了,狐疑道:“驰哥,这黑漆漆的您怎么不开灯呐。”边说边摁亮墙上的开关,“哒”,一室通亮。

肖驰视线冷淡扫过他,“什么事儿。”

“哦,也没什么。”大飞边说边坐下来,“tent那边儿有几个喝了酒闹事儿的二世祖,龙洋问您怎么处置,您不是没接电话么,就打给我了。”

“扔警察局。”

“好咧。”大飞点头,给龙洋回了个电话。

半刻,肖驰问:“带烟没?”

“带了带了。”大飞说着,忙不迭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递过去,然后双手拿火机给他点烟。

肖驰微倾身,虚抬了下手掩火,完后夹烟的手随意一指,语气漫不经心:“俄罗斯来的新货,尝尝。”

大飞一下来了兴致,凑过去闻了闻,被呛得咳嗽,“驰哥,这喝纯的也太烈了吧。”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自顾自拿起个空杯把酒倒满。

两人碰碰杯子,干了。

肖驰没什么反应,大飞却被辣得喉咙冒烟,咂嘴半天才缓过来,道:“驰哥,今天什么好日子,您居然有兴致找兄弟喝酒。”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其它,短短几秒,肖驰眼前中闪过一张年轻的脸,小巧白皙,五官灵动,看他时大眼晶亮,带几分羞怯,娇软又清新。

他手里把玩打火机,深黑的眸落在窗外某处,半刻一勾唇,淡淡的,“十二点都已经过了。”

大飞手掌撸撸脑门儿,满头雾水:“啥?”

“昨天是一个姑娘的生日。”肖驰半眯眼,说完就嗤笑了声。

大概真醉了。

毛都没长齐一小姑娘,自己在瞎他妈乱想什么。

林悠悠只是皮肉伤,休息一晚,次日便康复大半。车没法儿再骑,于是她比往日提前出门,到对面街去坐地铁。

时间计算准确,到学校时,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五分钟。

十八岁之后的生活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

这个早上,袁晓依然在抄作业,林悠悠依然在给她望风,两人依然合作默契,在张平安的眼皮底下顺利渡劫。

交完作业,袁晓长松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林悠悠腿上的伤。

她一惊,“你这腿怎么了?”

林悠悠昨晚不对林毅说实话,一是怕他担心,二是了解弟弟的性子,他冲动易怒,知道真相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但袁晓是她最信任的闺蜜,对袁晓,林悠悠向来不隐瞒任何事。

于是她将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好友。

听完事情原委,袁晓瞬间暴怒:“老子操她大爷!”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林悠悠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在上课呢!”

“上个锤子!”袁晓发起火来一贯六亲不认,说着无视正在讲题的化学老师,一拍桌,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敢这么阴你,我看那个碧池是嫌命长了!”

声量太大,瞬间盖过化学老师的声音。

全班齐刷刷回头,一道道目光错愕又惊诧。

化学老师梅红萍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皱眉,“袁晓,林悠悠,你们俩在做什么?”

“……”林悠悠简直想撞墙,她扶额,起身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报告梅老师,有一道题太偏太难了,我和袁晓都不会做,她一着急就骂人了……”

化学老师和全班:“……”

几分钟后,扰乱课堂纪律的林同学和袁同学被叫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罚站。

袁晓恨恨的,“这个婊砸!一会儿下课了你跟我去九班,咱们去找应瑶算账。”

林悠悠握拳:“嗯!”

叮铃铃,下课铃响。

袁晓在前,林悠悠在后,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高三(九)班门口。林悠悠在门口打望一圈儿,没见着应瑶人,于是叫住一个个子矮矮的男生,问:“同学,你们班的应瑶在吗?”

小男生被吓住了,结巴回道:“应、应瑶她请一星期病假……”

“哟,做了坏事连学校都不敢来了呀。”袁晓在边儿上阴阳怪气地讽刺。

“……”林悠悠咬了咬唇瓣,转头正要说什么,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嗓门儿——“林学姐!”

她回身,背后赫然站着个长发飘飘的少年郎。

林悠悠眸光微闪:“……庄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庄寅杰说,“我来找你呀。”

“找我?”她诧异,笑了下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难道肖驰改变主意了,又想把那两箱零食收回去?可是怎么办,那些都已经被林毅吃掉了呀……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不料,庄寅杰说:“给,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悠悠低头,一看,少年怀里果然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生日是昨天,都已经过了。你不用再送礼物啦。”

庄寅杰皱眉,“哦,意思是你不要咯。”说着点点头,掏出手机摁号码,自言自语道,“那我跟我舅舅说一声,你不要他的礼物。”

“……”等、等等!what(⊙_⊙)?

边儿上噤若寒蝉,没人吭声。

他静等半刻,周围还是死一样的寂静。于是随手点了下烟灰,语气懒散,黑眸里却浮起丝寒意,“全哑巴?”

话音落地,沙发上的应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右手高高一指,底气不太足:“你谁啊?她成没成年和你有毛关系,少在这儿管闲……”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二世祖里领头的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闭嘴。”

“什么?”应瑶瞠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闭嘴?高雄,没事儿吧你。”

“让你闭嘴就闭嘴。”

“我凭什……”

应瑶还想说话,高雄却不耐烦了,拽着她的胳膊下劲一扯,动作粗鲁又蛮横。应瑶痛得闷哼,高跟鞋一崴,狼狈摔回沙发。

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抚了抚额,缓过来后更加恼怒,骂道:“我靠,你他妈有病啊!”

嗓门儿尖利高亢,听得林悠悠起了一身鸡皮。

那高雄跟没听见似的,转过身,朝几步远外的颀长身影挤出一个笑来,要多僵硬有多僵硬:“驰哥,挺巧啊。”边说边拿起杯子倒酒,嘴里殷勤道:“来来,今儿个老弟我请,坐下一起喝。”

那人一根烟抽完又摸出烟盒,没动身,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你朋友?”

高雄笑容微滞,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看了眼沙发上的应瑶,有点儿结巴:“那、那个……驰哥,这就一小妹妹,不懂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完拿起火机双手捧过去,作势给他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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