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强眼中最后一丝求生欲被磨灭了,不过他的精神倒是得到了升华……那是生命的最高境界,无欲无求。

给众人展示昨晚收到的素描图时,再度瞧见尸体的画面,他的心情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何孟林瞥了眼,说:“其实也还好,你在尖叫什么?”

身为玩家,哪怕是碎尸都见过不少。

穆强脸色一冷:“不用你管。”

祈天河微微皱眉,他记得刚进副本那会儿这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早饭依旧是沈蝉来准备的,简单的蔬菜汤配上采摘的果子,坦白说,有些难以下咽。不过现在有口吃的已经算是很好了,谁也不会多做要求。

饭间聊天时,祈天河讲了个心灵鸡汤小故事调解气氛。

沈蝉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崇拜,忍不住道:“你真厉害。”

祈天河纳闷,没有体会到厉害的点。

沈蝉轻声:“只有你还能勇敢做自己,毫无顾忌地为大家进行心理疏导。”

穆强沉默了一下,附和道:“的确。”

不愧是回归者。

这些钦佩的目光不掺杂任何一点水分,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无视这一幕,祈天河保持职业笑容吃完饭,饭后沈蝉去收拾碗碟,姑谷则主动整理地面残留下的玻璃碎片。

穆强因为一点小事和和何孟林短时间内又爆发过一场冲突,祈天河见没人关注自己这里,适时上楼回房间,门一关,笑容逐渐淡去,沉思究竟忽略了哪里。

为什么老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这么弱势?

“在?”祈天河突然对着空气问了句。

鹦鹉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祈天河冷不丁提问:“已知直线y=6x-k是y=3x^2是的切线,k为多少?”

鹦鹉用爪子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然后用看弱智的表情看他:“3。”

祈天河有些遗憾说:“我还以为自己开了什么了不得的金手指。”

所有人见他都能自动降智

鹦鹉觉得无聊,重新消失。

祈天河低头沉思时瞧见昨天裤脚上被溅到的油渍,感觉菜汤的味道还在,起身决定找找看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换上一套。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胜在款式齐全,适合各个季节的都有一件。

正准备要拿出一件,祈天河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紧接着他把所有的衣服抱出来扔到床上,看完商标不算,还依次试穿了一遍。

末了又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搬柜子很耗费体力,没多久便累得坐在床上喘气,视线无意间瞄到枕头,瞳孔微缩,一把掀开。

底下是一张照片,里面沈蝉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照片有些旧了,似乎经常被人拿在手中轻轻抚摸。

祈天河揉了揉太阳穴,一切忽然就能串联上了。

门上提前刻好了玩家的名字,房间里衣服的尺寸完全适合自己,就像是他从前便住在这里一般。

所以在这场副本中,玩家都有特定需要扮演的角色。

而他需要扮演的,应该是个暗恋沈蝉,花钱大手大脚的有钱人。

“我都干了些什么……”

回忆起昨日种种行径,祈天河一脸生无可恋。

抱着侥幸心理,他又去冯军的房间转悠了一圈,装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简洁大气,蓝色的壁纸充满活力。角落一角收纳了不少户外运动产品,桌子凌乱,柜子里的衣服也是随便丢在一处。

单从观感来说,屋主是性格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户外运动爱好者。

然而冯军昨天的表现,根本没有特意迎合这种性格,全程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

“难怪会第一个死,”祈天河皱了皱眉:“如果真有人设,崩得比我还厉害。”

回想起沈蝉早晨说的那句佩服,顿时明悟深意……他现在都想给自己点个赞,什么叫勇敢做自己,说白了就是头铁够莽。

接下来祈天河又偷偷溜去了其他几名玩家的房间,果然每间屋子都有一些端倪可寻,譬如穆强,他的房间内竟然本身就有画板,通过墙上悬挂的几幅画作,可见画师有着冒险情怀,但内心又是不同于外表的脆弱。

冯军的死带给穆强的影响不小,但能让穆强那般失态,甚至大吼大叫,未尝没有表演和趁机发泄的成分。

这样看来所有人中一共就两个傻白甜,一个是冯军,另一个就是他,傻乎乎地选择走一步看一步。

“麻烦了。”

祈天河将搜查过的客房恢复原样,如果偏离人设是死亡条件之一,冯军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不言而喻。

亡羊补牢肯定是来不及了,祈天河下楼时发现姑谷等人还在楼下收拾别墅,此时穆强刚从外面回来,把找到的木头钉在墙上,替代碎掉的玻璃窗。

听到脚步声,穆强抬头看了一眼祈天河,只字不提再去悬崖探索的事情。

祈天河瞬间明白这些人的打算……以稳为主,实现最低任务要求,成功存活七天。至于调查杀人魔的身份,过程中含有太多不确定,容易触发死亡条件。

发现他们有了决定,祈天河有些头疼地坐在沙发上,冯军是昨天早上死得,算算时间,他在晚上前估计也得被送走。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另一番模样。

姑谷暗道,大佬就是大佬,根本不屑按照副本的意思进行角色扮演。按照冯军的死亡时间推断,接下来就要轮到祈天河,但在危难来临之际,他却不动如山,仿佛万事尽在掌握。

其实每个人都有小心思,冯军进副本前后性格无差,肯定是没有注意到副本给的提示。不过谁也没去特意进行点拨,一是本身没多熟,有冯军在前面顶着,第一个死亡名额落不到他们头上;再者便是谁也不能保证冯军不是杀人魔,会不会接到了额外的任务。

“啧。”这时坐在沙发上的祈天河突然感叹了一下,本来不大的声音落入一直在观察他的玩家耳朵里,却如暮鼓晨钟。

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玩家,祈天河正在考虑如何摆脱僵局,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沈蝉移步姑谷身侧,特别小声说:“大佬这是等得不耐烦了?”

姑谷点头:“应该是。”

这幅姿态必然是在无声宣告:弱小的杀人魔,起来干活,别耽误我时间。

“其实……”何孟林因为第一天得罪过祈天河,为了缓解关系积极出谋划策,特地走到他面前用充满暗示性的口吻说:“你可以继续呆在楼上。”

现在是白天,大家聚在一起,不像冯军那样落单,基本很难等来杀人魔。

再者单独在一间房,如果遭遇攻击,可以洗清剩下人的嫌疑,确保杀人魔不再他们当中。

想想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对策!

……祈天河深深看了他一眼,瞧瞧,这就是游戏的世界,人性残酷,作为触碰了死亡规则人,直接被明晃晃地表示离远点,别祸及无辜。

周围玩家没出声,显然默认了,祈天河也不想拉一波仇恨,沉默地走上楼。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拐角处时,何孟林咧开嘴,为自己刚刚的优秀操作喝彩,单方面宣告大佬肯定是对他改观了!

一旁沈蝉轻咳一声,何孟林连忙收起荡漾的表情,防止得意忘形崩人设。

祈天河重新回到了屋子。

鹦鹉飞到窗台上,低头梳理羽毛,确定没有一根茸毛翘起后,用教育的口吻说:“大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祈天河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但终归游戏经验太浅薄。

“我会注意。”

自我反思结束,开始打量房间,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赶在杀人魔动手前做出一些防范。

鹦鹉:“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祈天河挑眉。

黑豆眼眨了下,鹦鹉:“求我。”

祈天河实话实说:“我觉得就算不求,关键时候你也会出手。”

鹦鹉下意识要反驳,可一想到面对的是心理专业高材生,口不应心估计也能被看出来,顿时觉得没意思,爪子拨拉了一下窗台,大理石一角直接被挖了下来。

“不到万一不用管我。”祈天河忽然说了句。

鹦鹉出手或许会有暴露的危险,游戏也不知何时是个头,一味依赖外在力量迟早要栽。

时间每秒钟都在流逝,祈天河静下心整理现有的信息,按照副本的故事背景设定,玩家从前便是住在这栋别墅,他们拥有不同的姓氏,迥异的性格外貌,明显没有血缘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六个看似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会一直住在孤岛别墅里?

思考间去往走廊尽头,冯军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大概是被游戏自动清理。不过地上斑驳的血迹还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惨案。

祈天河捡起弩还有散落的三根箭矢,准备用来当做防身的武器。

鹦鹉提醒:“借助外力用处不大。”

即便如此,祈天河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已经想好了在屋子里布置一些陷阱。

鹦鹉:“你碰到我,就是运气,单凭这点运气,足以让你走到很多玩家前面。”

祈天河正在往外迈的步伐一顿。

鹦鹉:“再说,你的体质也很难得”

它沉吟了两秒:“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像是为你量身定做,不过这玩意有自己的意识,必须得到它的认同。”

说罢,一本金灿灿的书册凭空出现漂浮在半空中,上面坐着一个骷髅,同样金光闪闪。

“我问,你答。”金骷髅没有眼睛,却像是在盯着祈天河看,声音十分刻板:“如果有任何违心之言,你的一身血肉就归我。”

话音落下,祈天河脚下出现两团金光,仔细看,是金色的烈焰,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太多温度。

“也就是不能说假话?”

金骷髅没有回答,开始走程序公事公办问:“如果有一天,你拥有让鬼臣服的能力,会做什么?”

祈天河想了想:“当然是做心理辅导,让它们相信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

“……”金骷髅似乎卡了一下:“这不可能。”

祈天河耸耸肩:“控制,感化,催眠……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没什么不可能的。”

沉默片刻,金骷髅身上的金光闪了一下,喑哑着嗓音纠正:“你这叫洗脑,不是心理辅导。”

祈天河不争辩,反正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

……有教无类,他是一个有大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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