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她道:“娘,那老宅我们就不去住了,至于您, 可是要等淮安回来?”

陆宝娟连忙道:“别说不去不去的,那院子比这舒服多了, 还是去看一眼的好。我也不叨扰了,此刻就走。”

锦棠笑着将陆宝娟送出巷子,折身正要往回走, 便听巷子里一声冷冷的声儿:“你来作甚?”

居然是陈淮安, 他从大理寺散衙回来,把陆宝娟堵了个正着。

“我来瞧瞧你, 看你过的好不好。”陆宝娟说道。

“我不是说了,我该给你掌的脸自然会替你掌,但不该给你掌的, 也绝不会替你掌, 这是我的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巷子深深,陈淮安比陆宝娟高了太多,极为迫人的高度。

他穿着大理寺官员们的公服, 深蓝色,也没有补子,小牛皮的蹀躞带, 带上缀满垂带,但只挂着一只匕首。

于巷子里,瞧着挺拨而瘦削,锦棠只看到他的侧脸,肤呈古铜色, 这几日整日在外跑,他的肤色又黑了许多,凭添几分粗犷的男子气。

“娘也只是久不曾见你,想你了而已。”陆宝娟小声说道。

陈淮安垂头看了片刻,双手将陆宝娟往巷外推着,低声道:“您要真对我好,往后就绝迹,永不要来这地方。”

陆宝娟连连点头应着好,似乎想了半晌,又一把拉住陈淮安,再交待了一句:“我给锦棠送了些红参,那东西温补宜人,于妇人来说是极好的滋补品,但你是男儿,性热性躁,吃了非但无益,只怕还要流鼻血,可千万记得不要吃。”

陈淮安应着好,连推带搡的,就把个亲娘推出巷子,给推走了。

甫一进门,便见锦棠捂着唇,站在门上笑。

陈淮安高高的个头儿,歉歉一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锦棠笑道:“我下厨,给你们几个炒菜去。”

她准备要往厨房去,走到了门上,却又折回身子来,低声道:“至美啊,上辈子你娘也总是关心咱们,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皆由她的关心而起。

我觉得只要你记得这一点,咱们这辈子就不会重走上辈子的旧路,我也不会气到在你死了还要揣你几脚,你说呢?”

婆媳之间的矛盾,大多数时候确实是由丈夫引起来的战火。

就比如康维桢,母亲对妻子发气发火,但有苗头,他立马扼制,两方都忌惮着中间那个男人,就能和平相处。

而像陈淮安这样,不管家事,便在外如何逍遥,家庭摇摇欲坠,试问一生过到最后,满目凄凉,便在朝时有多风光,大权在握又能如何?

他死的时候,众叛亲离,终是只有她一人愿意为他送那件寿衣。

陈淮安不知道自己死后,锦棠为了把他的尸体从那间打铁场里背出去,曾经连吃奶的劲儿都使过。

还曾妄想着,自己能把他背回渭河县去,葬到自己替他买好的坟地里,让他无论日升日落,都能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故土上,听着熟悉的乡音,闻着熟悉的酒香,安稳长眠。

还只当她真的气疯了,啐他,踢他,打他骂他,辱过他的尸体,笑道:“罢了,你于楼上坐着纳凉去,我和嘉雨今儿替你们包顿饺子。”

此时茴香才新下来,陈淮安踹了一脚,赶着陈嘉雨去买茴香了。

他剁肉馅儿,真真儿是郑关西的架式,两只菜刀磨的飞快,围裙一兜,双刀齐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已经叫他剁成了蓉馅儿。

这时候齐如意几个也从酒坊里回来了,夏夜,大家围在一处欢欢笑笑儿的包着饺子。

如意因为陈淮安的指点,以为自己跟骡驹相配,真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来,是以,最近对于骡驹极度的好。

一碗油泼扯面,他的油总比别人的多,便包饺子,也故意要挤在骡驹身边。

骡驹心里还有个秦州城里的小丫头小玉了,小玉虽说生的没有齐如意好看,还是青楼里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但是人的心思就这么怪,如意贴的越紧,骡驹就越是觉得小玉更好。

这不,如意瞧他艰难的捏着饺子,馅儿都拢不到一处,悄声道:“你去歇着,我来替咱们包。”

骡驹脸一红,立刻就往旁边挤,想要躲开热呼呼,香喷喷的如意。

齐高高好容易捏出一只来,都到最后一步了,叫骡驹一挤,菜汁子全冒了出来。

他气的骂道:“齐如意,你难道就瞧不出来这厮丑的连他娘都嫌弃,才把他给扔了,你往他身边挤什么挤,不嫌夜里睡在旁边,睁开眼睛一看就恶心的吐了去?”

齐如意立刻柳眉倒竖:“要你管。我就觉得骡驹大哥人好,生的也俊。”

骡驹一把拍下饺皮儿,怒道:“这还有完没完了,齐高高,老子可不是那等随便的人,你们兄妹休想打我的主意?”

叫如意巴巴着,他心里其实可得劲儿了,但为了个小玉,就不肯松那个口。

齐高高瞧着骡驹走了,咬牙切齿道:“贱,两个贱货一样贱。”

如意抡起擀面杖来,齐高高自知不敌,骂骂咧咧的,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看一眼在外生嚼大蒜的骡驹,齐高高越想越气,本身院子就窄,经过时故意给了骡驹一脚,踩的他一声嚎叫,俩人追追打打,跑出去了。

而从中了状元,游完街回来之后就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呆坐着的葛青章,倒是因为这几个彼此间的争风吃醋,难得叫他们给逗笑起来。

*

至夜,吃罢陈淮安剁的肉馅儿包成的茴香馅儿饺子,齐如意洗碗,骡驹和齐高高两个洒扫庭院,锦棠上了楼,便坐到了书桌前,拖过算盘,算起酒坊中的账来。

陈淮安搬着一铜缶的水上了楼,见锦棠两手辟哩啪啦,不停的翻飞着,因她眉头簇的有些紧,遂问道:“可是酒这些日子来卖的不好?”

锦棠也是热的,头发全部高高拢起,拿只簪子绾着,吐了点舌头深深点了点头,道:“不如我预期的想象。”

虽说她甫一到京城就迎来了个开门红,借着旭亲王和林钦,整整卖出去了一千坛子酒,而之后,整个神武卫从上到下,也一直在购她的酒,但毕竟只是这一个渠道。

而锦棠今年的生产量,要达到整整五千坛,年已过半,还有四千坛的酒等着她销出去呢。

为了能够把这四千坛子酒销出去,锦棠把刘娘子请到京城,又筹划了一场盛会,准备好了要在下个月,一举于京城打响锦堂香的牌子,不过如今,这事儿还正在酝酿之中,除了把一切该做的做好,想急也急不来的。

陈淮安调好了水,替她洒好了她常备的几种干花瓣儿,搅匀了水之后,道:“都累一天了,洗个澡上床吧。”

锦棠临到陈淮安来替自己脱衣服的时候,手里还抱着只算盘辟哩啪啦了。

赚钱这种事情,不怪黄爱莲喜欢,真真儿的,算着帐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多,普天下再也难寻的欢乐。

躺到了床上,依旧是陈淮安在里侧,锦棠在外侧。

她沐浴罢后换了一件妃色的肚兜儿,茜纱色的睡裤,躺到了床上,因为忙的太久太累,反而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又因为热,于是从墙上摘了团扇下来,不停的扇着。

扇得半晌,瞧着陈淮安闭上眼睛,像是睡熟了,从枕头下翻出本书来,便侧首悄悄儿的翻了起来。

“我这两日把隔壁租下来了,想让咱们家的状元郎搬出去,单过。”边翻着,锦棠边说道。

“他住在这儿不是挺好,你挣来的银子也不多,替他单独赁院子,不又是一笔花销?”陈淮安紧闭双眼,双臂抱于胸前,簇眉躺着。

锦棠悄悄儿的翻着书,书中净是些叫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她却看了个兴致勃勃。

“非但给他赁了院子,我还给了窦明娥姑娘工钱,让她每日替我表哥做上两顿饭。可怜的窦明娥,上辈子至死时还是一个处子,这辈子我舅母不曾上京,希望她和我表哥能早生情愫,生个好孩子出来。”

为了葛青章的婚姻和幸福着想,锦棠才会在如今银钱并不宽裕的时候帮他赁房子。她总还是希望葛青章这辈子能幸福,平平安安到老的。

陈淮安一手抚过去,柔声道:“糖糖,你不过这点身子骨儿,究竟想要肩负多少人,你可知道,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前程,不必你将事事都扛在肩上的……”

一手摸过去,没摸到锦棠的人,却摸到一本书。

陈淮安接过来一翻开,上面居然还是彩绘两女一男,皆是裸/体,描绘了个栩栩如生,戳人眼目。

他立刻一把合上:“谁给你的?葛青章还是嘉雨?”

锦棠一只手指头还在嘴里唆着,偷瞄了陈淮安只穿着件亵裤的身体一眼,顿时红了脸:“如意收整房子的时候,从嘉雨他们房里偷出来的。”

“这两个傻子,也不说藏好了这东西。”陈淮安说着,将书压到枕头下,断然道:“往后绝不准再看这些东西,现在赶紧给我睡觉。”

却原来,那日状元游街罢后,葛青章的两只小鹌鹑蛋总算没有爆,但那物什也就一直软着,看起来似是个不能再重振雄风的样子了。

陈淮安四处搜罗了些天下奇/淫无比的避火春/宫图来给他观赡,就是想把他那东西给催起来。

还好,葛青章在翻阅这些东西的时候,居然真的有点儿意动情动,陈淮安瞧着表哥没被废掉,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胸膛里。

谁知他搜罗来的奇书淫/书,居然流传到锦棠这儿来了。

锦棠叫陈淮安搜走了书,顿时恼火:“陈淮安,当日你猴急的什么一样,如今倒是做君子了?明明躺在身边,不肯看我一眼不说,这是我过性儿的东西,凭啥你要拿走?”

说来也是怪,没有躺在一处的时候,陈淮安天天哭着求着想要住进来。

如今夫妻和好了,躺到一处了,他每每夜来早早闭上眼睛,居然睡的比锦棠还早,真真儿是拿自己当和尚了。

罗锦棠两辈子就贪这么点子事儿,曾经有气的时候也就罢了,毕竟彼此都素了两三年,如今和好了却还憋着,又岂能不气?

不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不过一层纱的事情。

……

自从知道嗣育丸中加了毛壳麝香之后,陈淮安就不敢造次了。

所以虽说躺到一张床上了,可陈淮安时时叫欲/火煎熬,偏偏又不敢碰罗锦棠。

她是个易孕的体质,他也是真怕稍有不慎,让她如今就怀上孩子,坐又坐不住胎,白白弄坏了身体。

……

得了舒服的罗锦棠,没良心的罗锦棠,转身一个滚,滚进角落里睡觉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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