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突然的造访,双胞胎表现出热烈的欢迎。小直做了海鲜蛋卷,小哲骑自行车到隔壁镇上的高级食品行买上等的红酒回来。因为是周末,加上在说话之前我觉得他们两兄弟也需要酒精,于是我让他们一人喝了一杯酒。

“滩尾礼子老师的双胞胎妹妹,是做什么工作呢?该不会是女演员吧?”我冷不防地这么开口,让小哲差点噎到了,小直慌张地帮他拍背。等到两人都呼吸顺畅后,我接着说道:

“我全部都知道了。你们根本不只愚弄了我,而是欺骗了全班同学和前来参观的父母亲们。”

双胞胎缓缓地开口问:

“你怎么……”

“会知道呢?”

“因为我发现全校家长会后,滩尾老师的右手拇指上有个黑色印痕。那是因为以证人出庭时,必须在宣誓书上签名盖章,没有带印章时就必须盖手印,所以才有那个印痕吧?”

小哲眼睛一转看着天花板。

“居然让你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还不只这个。我也看到了你们为了制作给学校的威胁信所剩下的旧报纸。因此我左思右想,再加上一点私下调查,便得出了结论。”

从结论来说的话,这是侦探小说里用到烂的“双胞胎交换诡计”。一如那天教学参观小直和小哲交换身份一样,滩尾老师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也交换了彼此身份。因为礼子老师必须出庭参加一个无法延期的官司,只好请她妹妹出面帮忙。

一开始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是,当我提起那个谐音的“同卵双胞胎”笑话时,“滩尾礼子老师”的反应。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不过说到这个,我们家……”

然后赶紧改口:“不,我也听说过这件事……”

其实她本来是要这么说的吧,“不过说到这个,我们家姐姐也常说……”

“那个笑话,我是听老师说的。”小哲说道:

“因为很好笑所以我就记住了。而且我听说老师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从小两人就经常被搞混,我听了也吓了一跳哦。”

仔细策划这个计划的小直和小哲,不但只是让老师和妹妹掉包而已,其中还设计了第二道,第三道的障眼法。因为他们担心光只是脸型外表相似,还是可能会被看穿。

其中的一个幌子是我的存在,另一个幌子是他们两兄弟的对调恶作剧。

在教学观摩的前一天,小哲就已经向同学宣布当天他的双胞胎弟弟会来假扮他上课。于是同学们当然无心上课,而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好戏能否成功。这就是为什么教师始终闹哄哄的原因。到时候尽管有人觉得老师的样子不太对劲,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至于父母那一方面,则有我的存在。我的年龄和感觉一点都不像双胞胎的父亲,这一点就足以在教学观摩的两堂课中让所有家长分心。再加上我演技不好,别扭的神情更引人注目。然后到了下课时间,只要暴露小直和小哲交换身份的事实,便有了新的话题,我就成为众人眼中的小丑。因为这场恶作剧,“滩尾老师”不论是和学生在教室里用餐还是下午的班级家长会,就算神情有所拘谨,也不会令周围的人起疑了。

而到三点半开始的全校家长会时——在和老师同事们在一起,再怎么像的双胞胎也很难蒙混过关时,真的滩尾礼子老师已经回到学校和妹妹交棒了。

我只是揣测,但颇有自信,便开口问:

“礼子老师的妹妹和老师交换之后离开学校时,是不是穿着很花俏的裤装?”

双胞胎彼此对看了一眼。

“为什么……”

“你会知道呢?”

我果然猜得没错。

“我只是刚好看见了。”

穿着鲜艳花俏的服装是为了引人注目。校园里到处都是朴素色彩,因此她的装扮十分显眼。那个穿着裤装的女子从后门走到外面时,就算路上遇到多少家长或学校里的人,也没有人注意她的长相吧。更何况根本没有机会仔细端详她的脸,只能在经过时惊鸿一瞥。这时大家肯定只会被她的服装吸引。

所以才需要穿着那么鲜艳花俏的衣服。因为礼子老师的妹妹在穿越校园时,身上的衣服必须让擦身而过的人不会联想到“这个女人跟滩尾老师好像。”

“不写板书,将壁报纸贴在黑板,都是为了避免被认出来笔迹不一样吧?”

小哲点头道:“其实她们的笔迹很像。老师的字体很特殊也很容易模仿,但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其实这把戏说穿了也没什么。我的出席、小直和小哲交换的恶作剧、滩尾老师和妹妹的身份对调,都是谨此一场的演出。

“你们知道老师为什么非得出庭?”小哲和小直沉默地点点头。所以我也跟着沉默不语。

在老大给我的调查资料里,写着不堪入目的字眼,“强暴”。没错,老师并非只是以证人身份出庭而已,而是以当事人的身份接受询问,因为这是一椿刑事案件的“公诉官司”。

“她很难过,根本不想出庭……”小哲说道:

“老师过去三个月里已经两次将出庭时间延后了。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得出庭。”

柳濑老大说这种公诉官司要被害人亲自出庭的状况算是特例。大概是犯案的男人对于检察官提出的控诉全面否定的关系,所以才必须要被害人到法庭上出面作证。

而被害人不断地延后出庭时间,对检察官而言是不利的。因为法官可能会认为被害人可能说谎心虚,所以才不敢出庭。

“校长不是硬要将教学观摩改在非假日举行吗?不巧的是刚好和这一次开庭日撞期了。其他日子还可以请假,这种对外活动就不行了。而且万一说要上法院的话,恐怕校长也不会放过滩尾老师。”

“卷入这种犯罪时间,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当老师!”小直模仿校长独善其身的口吻说道。

“一定会被马上开除的。而且老师还担心其他事情,爸爸你知道有个胁坂医生吗?”

“嗯,我知道,就是那个外科医院的医生嘛。”

小哲皱着眉头:“听说他将来似乎想参加乡镇议员的竞选,我们校长好像也有意思参选。所以他们两人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如果校长以‘行为不检’的理由开除滩尾老师,胁坂医生肯定会利用滩尾老师的事件召所有反对校长的人起来抗争。这是滩尾老师所不愿意见到的。”

“这样的话她的一生就会被毁了。所以她绝对不希望被外人知道出庭的事。”

然而一开始老师并不愿意进行“角色交换”的计划。

“因为太麻烦了,又很危险。所以我们才会寄出威胁信。如果因为这样教学参观的日期延后一个礼拜,那就毫无问题了。”

“可惜没有那么顺利!”

“没错。所以我们只好放手一搏。反正地方法院离隔壁镇不过一个小时的距离,而且开庭时间是上午十点,就算拖了点时间,下午三点半之前,滩尾老师应该能赶回来。”

我沉默地点点头,并喝了一口红酒。双胞胎也拿起酒杯把玩。

“最后再告诉我一件事,只有这一点我搞不懂。你们怎么会知道老师陷入那种困扰呢?”

小哲故意吞了一下口水后才回答:

“客厅墙上不是挂了一幅车站的夜景照片吗?”

“嗯。”

“那天晚上拍完之后,我们在车站附近发现了倒在花田里的老师。”

点了一下头后,小直补充说明:“她的呼吸很奇怪,因为她吃了很多的安眠药。”

“原来她是打算在一片荒凉的花田里自杀。”

“起初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负责的刑警出现了,他说如果不跟我们说清楚,我们也会很烦恼吧……”

“然后向我们说明了整个经过。”

“不过没有直接说的很清楚。”

“所以我们全部都知道了。”

“那是案发之后的一个礼拜的事。因为被逮捕的犯人主张‘都是女方勾引他的’……害得老师想寻死……”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可恶的家伙!

小哲眼光低垂地说:

“在那之后我只要坐在教室里,就会觉得老师很可怜。但是如果因此更换导师的话,岂不是更引人注意吗?刑警先生也如此说服老师,所以老师很努力地完成了交换计划喔。”

刑警吗?我想起了那个混在家长之中眼光锐利的中年男子。原来不是因为威胁信而前来戒备的警察,可能是负责滩尾老师案件的刑警。既然是滩尾老师很信赖的刑警,很可能老师也已经向他说明过这次角色交换的计划了。

他大概是有些担心而前来探望一下,不过那当然应是负责刑警的私人行动吧。

而且……

我再次看着双胞胎的脸。小哲拍那张车站夜景的照片时,曾经说过:“简直快冻僵了”,又提到是在“一片荒凉的花田里”。换句话说,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年的一、二月,就是去年的十二月喽?

我和双胞胎是在春雷初响的三月初认识的,两个人尽管嘴里喊着我“爸爸”,却绝口不提这么大的秘密!

这就叫是所谓的“守口如瓶”吧。

“我说爸爸……”

“因为你动了我们的旧报纸,”

“托你的福让我们找到了漏看的彩票券兑奖号码。”

“结果我们中了一万元!”

“我们该怎么用奖金呢?”

我回答:“爱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吧。”

毕竟你们值得奖励嘛。

然后我开始认真地考虑,看来应该先找到这两兄弟的父母,再想办法叫他们回家。

如果他们的亲生父母不回来,我就得一直扮演假父亲的角色。如此一来我就不能追求儿子的导师了。

滩尾礼子老师真的很漂亮,而且个性坚强,是个完美的女性。

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爸爸!”

“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没什么啦,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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