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郎对健夫深感抱歉。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抱歉,也觉得必须感谢父亲允许自己自由发展。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叔叔刚才也说了,父亲的身体似乎真的很差,所以,不知道这家鲜鱼店能够开到甚么时候。即使暂时由加奈子张 罗,但还必须同时照顾健夫,有可能不得不突然歇业。

果真如此的话该怎么办?

明年春天,荣美子就要去上班了。因为是本地的信用金库,所以可以从家里通勤,但是,光凭她一个人的收入, 难以养活父母两个人。

怎么办?自己要放弃音乐,继承“鱼松”吗?

这是现实的路线,但这么一来,多年的梦想怎么办?听母亲说,父亲也不希望克郎因为他的关系放弃梦想。

克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后,停下了脚步。

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因为附近建了很多新房子的关系,所以不小心走错路了。

他快步在周围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空地就在这附近。

那条路是缓和的上坡道。克郎缓缓走了起来,不一会儿,在右侧看到了一栋熟悉的房子。那是他经常买文具的杂 货店。没错,又黑又旧的广告牌上写着“浪矢杂货店”几个字。

关于这家店,除了来买东西以外,还有其它的回忆。杂货店老板的老爷爷会为大家消烦解忧。当然,现在回想起 来,其实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烦恼,类似可不可以教我在运动会上赛跑得第一名的方法,怎样可以增加压岁钱的金额 ,但浪矢爷爷总是很认真地回答,还记得他回答增加压岁钱金额的方法是“修订一条必须把压岁钱放进透明红包袋的 法律,这么一来,爱面子的大人就不好意思只包一点点压岁钱了”。

不知道那个爷爷是否还健在。克郎充满怀念地打量着那家店,生锈的铁卷门紧闭,二楼住家的部份也没有灯光。

他走到隔壁仓库旁。以前经常在仓库的墙上涂鸦,但浪矢爷爷并没有生气,只说既然要画,就画得好一点。

很遗憾,现在找不到墙上的涂鸦了。那时至今已经过了十多年,可能因为风化消失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店门的方向传来脚踏车煞车的声音。克郎躲在仓库后方探出头。一个年轻女子正从脚踏车上下 来。

她停好脚踏车后,从斜背的皮包里拿出甚么东西,投进了“浪矢杂货店”铁卷门上的投递口。看到这一幕的瞬间 ,克郎忍不住“呃”地叫了一声。

虽然他叫得并不大声,但因为四周一片寂静,所以听起来格外响亮。年轻女子害怕地看着克郎,随即慌忙想要骑 上脚踏车。也许她以为克郎是变态。

“请等一下,妳搞错了,妳搞错了,我不是甚么可疑的人。”克郎挥着手冲了出去,“我并不是躲起来,只是在 看这栋房子,觉得很怀念。”

年轻女子坐在脚踏车,正打算骑走,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看着他。她的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虽然只化了淡妆,但五 官很端正。年纪可能和克郎差不多,或是比他小几岁。不知道是否从事甚么运动,她在T恤袖子下露出的手臂很结实 。

“你看到了吗?”她问。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克郎不知道她在问甚么,所以没有答腔。“你刚才没看到我在干甚 么吗?”她又问了一次,语气中带着责备。

“我好像看到妳把信投进去……”

听到克郎的回答,她微微皱起眉头,咬着下唇,把脸转到一旁。然后,又再度转头看着他。

“拜托你,请你忘了刚才看到的事,也请你忘了我。”

“呃……”

“就这样。”说完,她打算骑走。

“等一下,请妳告诉我一件事。”克郎立刻冲了出去,挡在脚踏车前,“妳刚才投了信,该不会是有事要谘商? ”

她微微收起下巴,抬眼看着他问:“你是谁?”

“很了解这家杂货店的人,小时候就找这里的爷爷谘商烦恼……”

“你叫甚么名字?”

克郎皱起眉头,“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她坐在脚踏车上叹了一口气。

“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而且,我刚才投的不是谘商信,而是感谢信。”

“感谢信?”

“我在半年多前谘商了一件事,得到了宝贵的建议,解决了我的问题,所以我来表达感谢。”

“谘商?这家‘浪矢杂货店’?那个爷爷还住在这里吗?”克郎轮流看着女人的脸和老旧的店铺。

她偏着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住在这里,去年我把谘商信投进去后,第二天在后门的牛奶箱里看到了回信……”

没错。只要在晚上把写了谘商问题的信投进铁卷门上的投递口,第二天早上,就会在牛奶箱里看到答复信。

“现在还可以谘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后一次收到答复信后,很久都没有写回信,所以,他可能收不到我刚才投的那封感谢信 ,但我在写的时候,觉得即使他看不到也没关系。”

她似乎得到了很宝贵的建议。

“呃,”她开了口,“我可以走了吗?太晚回家,我家里人会担心。”

“喔……请便。”

克郎把路让开了,她用力踩着踏板。脚踏车移动起来,一下子加快了速度,不到十秒,就从克郎的视野中消失了 。

他再度打量着“浪矢杂货店”,完全感受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如果这栋房子会针对别人的谘商提出解答,可能 有幽灵住在里面。

克郎用鼻子吐了一口气。哼,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时,荣美子独自在客厅。她说睡不着,所以在睡前喝点酒。矮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杯子。她已经在不知 不觉中变成大人了。母亲加奈子似乎已经先去睡了。

“你和爸爸谈过了吗?”荣美子问。

“不,我后来没有回去集会所,刚才去散步了一下。”

“散步?这么晚了,在哪里散步?”

“到处走走。对了,妳还记得‘浪矢杂货店’吗?”

“浪矢?记得啊,就是那家开在很奇怪地方的店。”

“那里还有住人吗?”

“啊?”荣美子的声音带着问号,“应该没有住人,前不久歇业之后,就一直是空房子。”

“是喔,果然是这样。”

“怎么了?那家店怎么了?”落霞

“不,没事。”

荣美子一脸狐疑地撇着嘴角。

“对了,你到底有甚么打算?真的要放弃‘鱼松’吗?”

“妳别这么说嘛。”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如果你不继承,这家店只能歇业。我是无所谓啦,但爸妈怎么办?你该不会连他们也放弃 吧?”

“妳少烦我,我有在考虑啦。”

“考虑甚么?说来听听。”

“我不是叫妳少烦我吗?”

他冲上楼梯,连身上的西装也没脱,就倒在床上。很多想法在脑海中窜来窜去,但可能刚才喝了点酒的关系,完 全无法理出头绪。

不一会儿,克郎缓缓站了起来。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找到了报告纸,也刚好有原子笔。

他打开报告纸,写下“前略 浪矢杂货店收”几个字。

第一时间更新《解忧杂货店》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priest

给您跪下

醉折枝

名利场

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

红旗袍

裘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