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尔梦见了雷娜塔,这个又瘦又高的黑发女人嗓音古怪,喉咙上有个张开着的洞。他觉得雷娜塔那黑压压的身影朝自己压下来,她高举着一块石头,要砸他的头,但正当他要反击时,他的神志清醒了,意识到向自己俯下身来的不是雷娜塔,而是贝丝,那个东西也不是石头,而是一条毛巾。

还有个人和她在一起——埃斯珀兰萨——他们按住了他。“放心好了,你很安全。我们会帮你的。”

德克尔不停地眨着眼睛。他头昏眼花,好像醉了一夜似的。他努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全身疼痛,胳膊和面部痛得像针扎似的。肌肉抽搐。他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疼过。远一点的地方,苍白的阳光从拉上了的窗帘边上钻进来。

“我是在——”

“泽西城外的一个汽车旅馆里。”

德克尔扫视着幽暗的房间内部,回忆起麦基特里克囚禁贝丝的那个汽车旅馆,这使他很不舒服。

“来了多长——几点——”

“将近晚上7点钟了。”贝丝坐在他旁边,用那条没受伤的腿支撑着身体。她把那条毛巾放在他前额上。毛巾是在滚热的水里浸过的。德克尔立刻感受到了热气。

“这种地方不向前来登记住宿的人提任何问题,”埃斯珀兰萨说,“而且房间在办公室的后面,服务员看不见进房间的是谁。”

德克尔又不自在地想到,就像麦基特里克囚禁贝丝的那个汽车旅馆一样。

“我们是早晨6点钟到这儿的,”贝丝说,“加上在车里的时间,你已经睡了将近13个小时了。你就是不醒,把我吓坏了。”

埃斯珀兰萨指着浴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脱下衣服,把你弄进浴缸里。要治体温过低,一开始得用温水。我慢慢地升温。你的脸色开始好转时,我就把你拖了出来,给你擦干,把你放到床上,把我在搁板上找到的三床毯子都给你盖上了。贝丝自己脱掉了湿衣服,擦干了,躺到你身边,帮你保暖。我给你灌了热咖啡。老兄,我从没见人这么疲劳过。”

贝丝不停地擦着德克尔的脸。“还这么浑身青肿到处是伤。你的脸上流血不止。”

“我有时晚上过得比这好点儿。”德克尔嘴发干。“我想……喝点水。”

“你得喝热水,”埃斯珀兰萨说,“对不起,但是我想保证你恢复体温。”他从热水瓶里往一只塑料杯里倒了些热水,端到德克尔唇边。“小心。”

水的味道比德克尔想的还要糟。“往里面放包袋泡茶。你从哪儿搞的?”德克尔指着热水瓶。

“我忙坏了。你睡觉的时候,我出去买了些东西。我买了食品和衣服,给贝丝买了拐杖,还——”

“你把我们单独留在这儿?”德克尔吃惊地问。

“贝丝拿着你的枪。她的伤口很疼,但是她能坐在那张椅子上守着门。好像没理由不去买我们需要的东西。”

德克尔试着坐起来。“雷娜塔,这就是你的理由。”

“她不可能跟上我们。”埃斯珀兰萨说,“我格外小心。有一点点怀疑的时候,我就绕一个街区或是钻一条小巷子。要是有车灯跟在后面,我会看见的。”

“我们就成功跟踪了麦基特里克。”德克尔说。

“那是因为我们有导引仪。你认为麦基特里克和雷娜塔有可能把导引仪留在他们自己的车里吗?她甚至没有可以用来追我们的车。”

“她可以偷一辆。”

“那得在她知道我们已经不在楼顶上,知道我们偷了她的车以后。即使如此,等她截到一辆车,我们早就走得远远的了。她不可能知道我们往哪个方向走了。放松点,德克尔,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暂时构不成。”说这话的不是德克尔,而是贝丝。

“但是她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贝丝忧郁地加上一句。

“对,”德克尔说,“雷娜塔费了这么大劲要为她那两个哥哥向我进行报复,她现在不会住手的。她会更坚决的。”

“特别是因为我们拿着钱。”贝丝说。

德克尔迷惑不解,说不出话来。他看看埃斯珀兰萨。

“我们到了这个汽车旅馆以后,”埃斯珀兰萨说,“在你和贝丝休息的时候,我检查了庞蒂亚克的行李箱。除了足以炸掉自由女神像的炸药之外,我还发现了那玩艺儿。”埃斯珀兰萨指着床边地板上一只鼓鼓的飞行包。“那100万美元。”

“天哪——”德克尔累得又开始眩晕。

“别坐着了,”贝丝说,“你的脸色发白。躺下别动。”

“雷娜塔会来找我们的。”德克尔闭上眼睛,任由疲劳侵袭着自己。他伸手去摸贝丝,但他的知觉已经模糊了,没觉得自己的手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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