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和留井坐着川上驾驶的警车来到佐佐木家。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家里仍灯火通明。佐佐木佳子站在门前等他们,见警车开近了,就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去。

坐在后座的吉敷打开车门,佐佐木德郎的妻子弯下身子,好像要上车。

吉敷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去了。吉敷下了车,站在深夜的马路上。本应安安静静的住宅街道不知从哪里传来酒鬼的叫嚷声。吉敷突然想起了茂野惠美。

“我们想调查一些事情,方便的话能到你先生的书房去说吗?”

留井也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他好像不明白吉敷的意思,于是留井站在那里,看看吉敷,又看看佐佐木佳子。

短暂的沉默后,佐佐木佳子说:“我不介意。”

“我们去书房谈还能接到东京医院的电话吧。书房有电话吗?”

“有的,可以把电话转到书房。”

“那就拜托了。我们进去吧。留井警官,车上的应急工具里有一字螺丝刀吗?”

“啊?”留井愣了一下,说“我知道了”,然后急忙把头伸进车子,告诉了川上。

进了门厅,又进了佐佐木德郎的书房。佐佐木佳子打开灯,给吉敷他们拿来两把椅子。其中一把看起来是佐佐木德郎以前坐的椅子。

佐佐木佳子把桌子上的黑色电话机拉过来,说了句“电话可以转到这边”,然后就走了出去。

留井十兵卫好像想说些什么。等她走进走廊,留井转过头对吉敷小声说:“没关系吗?她不会逃跑吧?”

吉敷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的。”

佐佐木佳子回来了。她拿了张小凳子放在地上,又把房间角落里的小瓦斯炉点好,然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

吉敷沉默着。留井好像不知道吉敷的打算,于是也沉默着。房间里只有炉火的声音。突然,佐佐木佳子打破了沉默:

“会逮捕吗?”

“逮捕谁?”

“我。”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夫人您不是凶手。”

浩一的母亲抬起了头。

“您在等电话吗?现在您脑海中只有电话吧,对吗?所以我们也想在这里和您谈。”

“什么电话?”留井问道。他还不知道佐佐木浩一出车祸了。吉敷简要的告诉了他。

“这种事……哎……”吉敷感慨道。

“夫人只想着减轻一点儿子的责任,所以鲁莽的说了那些话。但夫人也不了解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您先生和儿子卷入的这起案子,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佐佐木佳子一脸茫然。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请您告诉我好吗。”

吉敷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离零点还有十分钟。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情况紧急,也只能这么做了。夫人,您家附近是不是住着浩一的同班同学——一个叫山崎的女孩儿?”

“是的,小清,山崎清。”

“哦,她叫这个名字啊。我想让您给山崎清打个电话,就说‘抱歉这么晚打扰,但是浩一出了车祸,现在病危。他让我转告你把今天早上寄存在你那里的棕色帆布包拿过来。可以的话,你能现在送到我家来吗?’。怎么样?请您马上给他她打吧。”

佐佐木佳子拿起电话,好像又犹豫了一下。她转过手腕,瞥了一眼手表。下定决心后,拨了号码。

“喂,您好,真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是山崎家吗?我是佐佐木佳子,真是抱歉。那个,小清在吗?太好了。小清啊,我是浩一的母亲。不好意思,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浩一出事了,他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对,车祸,嗯,还不知道。医生说,就看能不能撑过今天晚上了,今晚是个坎儿啊……嗯,对,是啊……那个,浩一有一个浅棕色的帆布包在你那里吧?他说要用那个包,你能送到我们家来吗?真是对不起啊,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对,我不在医院,我现在在家里。是吗?那就拜托你了。真是过意不去,那我在家等你。”佐佐木佳子放下了电话。

“这样可以吗?”

“很好。”吉敷说道。

“她把包拿来之后,如果她说想和你一起等电话,你就把她带到这儿来,但不要告诉她我们在这里;如果她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那也没关系。毕竟已经这么晚了。对了,东京医院的电话也是很晚的时候打来的吧?”

“是的,大概两个小时以前。”

“那时候电车和飞机都没有了吧。”

“是啊,我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这时候,吉敷第一次看到这位母亲眼中含满了泪水。看来,之前她是被这巨大的悲剧弄得精神恍惚了。

“如果您坦白罪行、被逮捕了的话,就没法去见你儿子了。您当时是怎么打算的?”

“嗯……”但她好像什么也不想说。

“是哪家医院?”

“筑地第三医院。”

“哦,筑地第三医院啊。”

吉敷知道那家医院。时间一分一秒的走,三个人很拘束坐在那里。吉敷看着地板上的那块镀锡铁皮。突然,门厅的门铃响了。佐佐木佳子一下子抬起头来,她刚要站起来,又转过去看了看吉敷,好像在等他的指示。吉敷用眼神示意她去开门,佐佐木佳子这才放心的站起来,朝门厅走去。

书房里,隐约能听到佐佐木夫人和山崎清在门厅的谈话。吉敷面无表情的盯着墙上某一个地方。留井好像有些心神不安,在一旁看着吉敷。

半掩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首先出现的是山崎清紧张不安的脸。

“呀。”吉敷说道。

“啊……”她的脸色有点阴沉。她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浅棕色的帆布包。

“请坐。”吉敷伸出手来,示意她坐在刚才佐佐木佳子坐的那张凳子上。她身后的走廊里想起了小跑的声音,显然,那是佐佐木佳子又去搬凳子了。

“那个,佐佐木君……?”小清站在凳子前面,小声说道。她把包放到脚边。留井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包。吉敷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淡棕色的帆布包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浩一在东京的医院。你是不是以为他在鹿儿岛的医院啊,不好意思。但是病情正如电话里说的那样。”

“是车祸是吗?”

“嗯。”

“严重吗?”

“就看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嗯……”山崎清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吉敷警官,您能快一点告诉我们吗?这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啊?”

吉敷点了点头,没看留井。

“山崎小姐,你看过这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吗?”

“没有”。她摇头说道。这时候,佐佐木佳子拿着一把椅子回来了。

“这个包,是今天早上佐佐木君寄存在你这里的?”

女孩儿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啊?吉敷警官,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佐佐木浩一今天回过鹿儿岛?”

“山崎小姐,你说呢?”

女孩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是不是让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不能告诉警察?你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吧?”

“怎么回事,吉敷警官?难道浩一是从鹿儿岛返回东京后出的车祸?”

“我想他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吧。他意外地杀害了茂野惠美,所以着急返回东京,让人们以为他一直在东京。我想他是当天坐飞机回的东京吧。回到东京后,他给母亲打了电话,又刻意在东京和别人接触。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钱了。这就导致了这次的交通事故。”

“什么?!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糊涂了!”留井大声喊道,“吉敷警官,您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当然,我现在就解释。山崎小姐,没事了,我已经全都明白了。佐佐木君现在身受重伤,面临着生命危险。你现在说出来他也不会生气的。今天早上你见到佐佐木君了吧?”

女孩儿终于点了点头。

“嗯。你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又点了点头。

“那时候浩一是不是说让你帮他保管这个浅棕色的帆布包,但不要打开看、也不要告诉他的家人?”

“嗯。但是刚才浩一母亲打电话说起了包的事情,我就以为浩一告诉了母亲,所以……”

“你把包带来了啊,这就好。在路上碰到你的时候你戴的项链坠也是浩一给你的吧。”

“是的。”

“留井警官,佐佐木夫人,破案的关键就是那个项链坠。以项链坠作为突破点,几乎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项链坠是指……?”留井说道。

“就是刚才我说的东西。山崎小姐,你现在戴着吗?请给我看一下好吗……”

女孩儿把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交给了吉敷。

“你看,这个是空的弹壳。从这里开一个孔,把项链穿过去。”

“那么这是……”

“对,就是五色町发生的M帮会与关西黑社会之间的那起枪战。枪战后留下了流弹,浩一从流弹里捡到了这枚子弹。”

“啊。”留井感叹道。浩一的母亲也听得目瞪口呆。

“浩一君在五十九年年末拾到这颗子弹,想做成项链坠送给山崎小姐。但是,这颗子弹在六十二年变成了空弹壳。对普通人来说,子弹不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而且这枚子弹不是打猎用的散弹,而是二十二口径手枪用的子弹。在日本,如果不是警察是得不到这种子弹的。

“也就是说,浩一在五十九年年末拾到的那枚子弹就是现在的这个空弹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那么,这枚子弹在五十九年年末到现在这段时间里被发射过。还有其他的可能吗?没有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吉敷停顿了一下。山崎清夜抬起头,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此外还有一点。前几天我们去你家走访的时候,你没提起过浩一把那枚子弹的弹壳做成项链坠这件事。也就是说那时候你还没有这个项链坠。但是,我们在天文馆路遇到的时候,你已经戴着这个项链坠了。换句话说,那时候浩一已经把项链坠送给你了。再换句话说,你今天见过了浩一。你不太可能给浩一打电话,那么应该是浩一给你打的电话吧。也就是说,他有事要联系你。那么他是为了什么事而联系你呢。还有,他为什么返回鹿儿岛呢。我想这和茂野惠美的死有关。之后,他把碍手碍脚的行李寄存到你这里。为什么说这行李碍手碍脚呢——因为他要坐飞机。如果有没法带上飞机的行李,就要办托运,耽误上下机的时间。而且他的行李就是这个淡棕色的帆布包,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所以我推断这个帆布包应该在你那里。”

“请稍等一下,吉敷警官,这么说的话,浩一手上应该有一把手枪……”

“不是的,留井警官,没有手枪。”

“没有手枪?那是怎么发射子弹的?这可能吗?此外,射击的目标是谁呢?那把二十二口径的手枪是不是杀过人?”

“没有,没有杀人。虽然最终导致有人死亡,但这枚子弹并没有打在任何人的身上。”

“那目标是哪里?他是向着那里发射的子弹?”

“是这里。”

吉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他的脚边是那块小小的镀锡铁皮。“留井警官,刚才我说让你借我一把一字螺丝刀。”

吉敷边说边单膝跪下。留井用螺丝刀的刀柄方向对着吉敷,递给了他。吉敷接过来,把刀尖使劲插到铁皮与地板之间。然后他握着刀柄,用螺丝刀做杠杆,撬了两三下。铁皮松动了。

“把钳子给我。”

吉敷像外科医生一样冷静地说。留井又把钳子柄递给吉敷。吉敷用钳子夹住卷起来的铁皮一角,用力一拉——地板上想起钉子落地的声音,铁皮被揭开一部分。又伴随着更大的声响,铁皮离开了地面,吊在吉敷手里的钳子上。

“你看,在这里。”吉敷把钳子和铁皮放在地板上,用右手食指指着原来被铁皮盖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小块黑色的圆形金属深深嵌在里面,很明显,那是颗子弹。

“这个就是空弹壳里的子弹,打在了这里。”

“啊,真的是!原来这个铁皮盖住的是枚子弹啊。原来如此。不过,这个是用手枪发射的吗?”

“那现在我们把它挖出来,查一下手枪痕迹就知道了。”

“查一下手枪痕迹?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手枪痕迹。”

“没有?是因为用了改造过的手枪吗?”

“不是

,不是用的手枪。”

“那是用的什么?”

“是那个房间里的某样东西。”

吉敷回头指着背后那扇窗子。

“是老虎钳。”

“老虎钳?”

“对,佐佐木浩一房间的操作台上放着的老虎钳。”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浩一一直憎恨他的父亲。”

“憎恨……”

“对。他的父亲精英意识强烈,不喜欢浩一做其他事情、只让他好好学习,总把考不上一流大学就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挂在嘴边。浩一一直恨着他的父亲,所以当他在五色町捡到这枚子弹时,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想,能不能用这个来射杀父亲呢。”

“但是怎么用老虎钳发射呢?”

“像这样,用老虎钳夹住一部分空弹壳、固定住,然后通过中厅,瞄准父亲书房里的椅子。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浩一的房间。那么,从浩一的房间肯定也能透过这扇窗户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父亲,这样就可以对准父亲的身体。”

“那么怎么做呢……啊!在弹壳后面……”

“对,用锤子敲弹壳的后面。浩一可能觉得,虽然这样发射子弹,命中的几率很小,但总是可以发射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么浩一就这么做了?!”

“没有,他没做。不管多恨父亲,作为一个儿子,浩一肯定还是下不了狠心。所以他只把子弹装在老虎钳上瞄准好,但并没有走到用锤子发射的那一步。也许他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啊,这样啊。”

“是的。浩一把子弹装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就慢慢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幸亏浩一没这么做啊。子弹不是随便敲一下弹尾就可以发射的,必须准确地击中底部中央的一个像针尖一样的东西才行。手枪是有这种构造的。用锤子敲的话,子弹可能当场爆炸,发射者本人也有可能受伤。可能的发射方法是,用钉子头之类的东西顶住子弹底部中央,然后用锤子砸钉子。不知道浩一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些。除了危险,用这种方法也很难保证子弹按照预设方向发射。”

“那为什么……”

“为什么最终发射了?”

“嗯。”

“这完全是偶然,浩一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的是很恐怖的突发事件。”

“什么?!”

“是因为樱岛的火山灰。”

“火山灰?火山灰的话……啊,是屋顶吗!”

“是的。昭和六十年的时候,樱岛的火山灰把浩一房间的房顶压了下来。很可能是房间的一根横梁掉下来,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好碰到了子弹上突出的针头,正正好好敲中了子弹底部的中央。”

“什么!”

“对,真让人难以置信。子弹发射时,浩一和母亲在厨房,这对他来说也是超乎想象的事情吧。”

“那,子弹呢?”

“我想,横梁是正正好好掉了下来,所以子弹像从手枪里发射出去一样,穿破浩一房间的玻璃,又打破了这扇书房的玻璃,从坐在椅子上的佐佐木的背后擦过,打进了地板里。所以,本应不受任何破坏的书房却单单破了块玻璃。那是因为子弹穿过了玻璃。”

“但是,但是,声音呢……枪声的话……”

“没有枪声。不,应该说是有枪声,但听不到。因为屋顶掉落的声音很大,把子弹发射的声音盖住了。”

“原来如此……那么,是火山灰发射了这枚子弹?”

“不必大惊小怪,真正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哦?”

“屋顶掉落、子弹发射的时候,壶井正好在这个院子里,就在这扇窗户外面。”

“啊,对啊!”

“子弹擦过壶井的耳边,吓得他魂儿都飞了。”

“啊,然后……”

“然后佐佐木德郎误以为是站在窗外的壶井袭击自己。当然,这是误解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就是他杀害壶井的动机!”

“恐怕是这样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了。佐佐木和壶井并不熟,按理说没有理由要杀他。佐佐木正是因为壶井要杀他,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之后,壶井去找茂野惠美,突然说要放弃佐佐木。这样想来终于可以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下可误会大了。壶井知道佐佐木以为自己要杀他,也只能放弃接近佐佐木的计划了。”

“不对,不是那样。留井警官,您说错了。虽然我也只是推测,但我觉得壶井不是那么想的。壶井可能反而认为是佐佐木要杀他。”

“啊,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射击,但壶井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警告,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佐佐木。总之,壶井感到受到了威胁——不许再接近佐佐木。”

“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佐佐木在东京见到壶井并送给他茶绿色夹克和鸭舌帽的时候,壶井应该有时间辩解的。壶井一直认为佐佐木要杀自己,所以一直到死,他也不知道其实是佐佐木以为自己要杀他。”

“原来是这样啊。”

“我猜想,屋顶掉落之后,佐佐木在鹿儿岛街头偶然看到了壶井,所以不顾前因后果就开始跟踪壶井。壶井在鹿儿岛西站买了车票,坐上电车。佐佐木也跟着上了车。之后,壶井在博多换乘新干线,前往东京。佐佐木也随后去了东京。壶井到了旗田宾馆,那时候是六十年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五。因为那一天是工作日,佐佐木迫于无奈,破天荒请了一天的假,所以公司的出勤记录显示那一天佐佐木缺勤。不过佐佐木只要再用一天休息日的时间就够了。之后两天是星期六和星期日,白领一族的佐佐木像侦探一样跟踪着壶井。”

吉敷慢慢的讲述着,好像也在讲给自己听。大家顾不上接话照应,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听着。

“壶井去东京的理由是为了见‘百合’的池上玲子,让她介绍在中山赛马场工作的朋友。但是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因为壶井一直以为池上的那个朋友是男性,但其实是位女性。

“意志消沉的壶井走出‘百合’,等在外面的佐佐木走上去,装作偶然遇到,跟壶井打招呼。当时佐佐木穿着新买的淡绿色的薄夹克,戴着那顶鸭舌帽,他打算把这身行头送给壶井,也就是说把这两件衣服当做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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