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果然是家规模很大的店。吉敷在银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酒吧。天花板上的镜球在不断旋转,宽敞的场地中央有一个略高一些的舞台,舞台上放着一架透明的钢琴。钢琴旁边放着一把椅子,那应该是演奏者坐的地方。天花板上的聚光灯已经打在琴椅上了,但演奏者还没到。

他们一进“城堡”,误把他们当成客人的女招待们就殷勤地跑过来挽着留井的胳膊。吉敷两人被一片温柔的娇声包围。

“你们弄错了,我们不是客人。是我,是我。”留井大声喊道。

“什么啊,原来是十兵卫先生。”一个女招待失望地说道。往里看去,酒吧里还没有客人。

“我们来的这么早,你们以为我们是扑火的飞蛾了吧?真是遗憾呐。”

“就是!”

“这里面光线暗,你们看不清我们是客人还是警察。而我们呢,也看不清你们是不是美女。”留井曾说自己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但现在却和女招待谈得投机。而且,吉敷这才知道留井的名字——“十兵卫”——一个格外古朴的名字。

“这位英俊的先生不会也是警官吧?”

“怎么不是,而且还是从东京来的铁面刑警。”

“骗人的吧?”

吉敷自己回答了一句“是真的”,女招待马上大喊起来:“咦?东京来的警察就是不一样啊!”

“真是的……”留井十兵卫说道。

“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茂野惠美在哪吗?”吉敷着急地问道。

“惠美?惠美还没来呢。”一个女招待说。

刚才围上来的四名女招待都没有散开的意思,反正她们也是闲着,而且对东京来的刑警感到很好奇。

“她大概几点过来?”

“惠美可不好说呢。那丫头,想来才来。有时候九点来,有时候十点才来。”

“还有时候根本不来呢。”其他女孩儿说道。

“今天她会来吗?”

“这个嘛……”

“可能会来吧,她昨天来了。”

“嗯,可能吧。”

“吉敷先生,您也听到了吧?简直和天气预报一样没谱。”

“她不在公寓?”

“公寓没人。”留井冷淡地回答道。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呗。”

“那就拜托你了。”

女招待一个人往角落里的公用电话走去。留井和吉敷都不再闲聊了,而是一起望着女招待打电话的背影。只见她把一枚十元硬币收到钱包里,马上转身回来了。

“没用,她不在。”

“我猜也是啊。”留井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怎么办,十兵卫先生?在这里等吗?”

“别开玩笑了,这个店这么贵。吉敷先生,我们走吧。”话音刚落,留井就率先迅速朝门口走去。

留井带吉敷到了另一家酒馆,它位于天文馆路入口处,价格最多只有“城堡”的十分之一。留井好像想在这里吃晚饭,顺便喝点酒。吉敷担心留井不回家吃晚饭,他的妻子会不高兴。

他们先干了杯啤酒,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喝酒,之后又吃了点下酒菜。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鹿儿岛风景名胜之类的话题。留井很肯定的说,鹿儿岛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哎,不光没什么景点,而且真没什么可看的地方。虽然大家都知道鹿儿岛这个地名,但这里算不上了旅游胜地。简单地说,鹿儿岛值得一看的就是樱岛和西乡隆盛的出生地。但也只有这两个地方。”

“不是还有火山灰吗?”

““是,是有火山灰,但那种东西也算不上什么风景名胜啊,只能给人添麻烦。要说鹿儿岛的名胜,有西南战争时发生激战的城山、曾经是岛津宫城的鹤丸古城遗址、隆盛的临终地南洲洞窟,也就这些地方吧……还有雾岛屋久国公园什么的。不过都是些小地方。”

“是吗。”

“不过吉敷先生您也不是来旅游的……不好意思,我想趁着还没喝多给‘城堡’打个电话。要是茂野惠美不在那,就再给她家打一个。”留井边说边站了起来。

“拜托您了。”吉敷说道。

留井经过公用电话,先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又回到公用电话那里拨了电话。但不一会儿就走回吉敷那边了。

“哎,都不在。她到底去哪了啊,真是愁人。她们店的女孩儿都说没什么线索。看来那孩子在店里也是游移不定啊。”留井坐到座位上,喘着粗气说道。

“对了,吉敷先生,您今晚住哪?”留井问道。

“就住个便宜点的旅馆吧,您能我介绍一间吗?”

“这样啊,那商务酒店也行吗?”

“没问题。”

当晚,在离天文馆路很近的一家商务酒店门口,吉敷和留井分开了。在那之前,留井又给“城堡”和茂野惠美的公寓打了两次电话,但还是没能找到她。昨天“城堡”的女招待们见到她上班,之后她就音信全无了。据说昨晚她一直待到凌晨一点半“城堡”打烊,然后就打车回家了。

吉敷把行李放到房间,又回到鹿儿岛的街上。刚才在酒馆没什么东西可以吃,夜一深,吉敷觉得饿了。他在想要不要去小摊上吃碗拉面什么的。

吉敷边走边考虑茂野惠美的事情。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从昨晚以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呢。如果她把知道的事情统统都说出来,肯定能填补很多未知的空白。所以吉敷首先想到的是——她不会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绑架了吧。

这件案子的确很奇怪。佐佐木德郎的死完全是他自己的过失,而一直到临死之前,他都在策划一件极为夸张的事情——雇人放火烧一辆巴士车,而且雇了一个流浪汉,一下子就要给他五十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不知道佐佐木为什么要这么做。

继续追查这件不明原因的案件,就追到了日本最南端的大都市——鹿儿岛。在此地调查的出发点是佐佐木家屋顶掉落一事。而屋顶掉落的原因是北方人怎么也想不到的——被樱岛的火山灰压垮所致。这样说来,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案件都是由樱岛的“灰”开始的。

吉敷默默地想,原来都是灰啊,整个案子就是一个火山灰搭建的迷宫,而现在他好像已经迷路了。

这样想来,鹿儿岛这座城市的确经受着与众不同的考验。这个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市位于“樱岛”这座世界级火山的脚下,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按理说火山是不应该喷发火山灰的。有的火山会咕嘟咕嘟地喷发粘稠的岩浆,有的火山则像喷泉一样,岩浆潺潺流淌。常见的火山都是这样的。但樱岛这样彻头彻尾的灰型火山非常少见。而这座奇怪的火山的脚下,居然存在着鹿儿岛这样的大城市。

吉敷一边想着一边往天文馆路走去,这时,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是一大群人,一群男人正向这边走来。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奇怪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她身材娇小,看来是个女人。在这冬季的深夜里,她却穿着泳衣。

不对,她穿的不是泳衣,而是内衣——白色的胸罩和内裤,脚踩一双黑色船鞋。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因为还有些距离,吉敷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后面那些男人的表情倒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脸上都挂着色迷迷的讪笑。

突然,女子跑了起来,男人们紧随其后。吉敷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当女子跑到离他只有二十米的时候,吉敷脱下外套,站在那里等她。

她正要从吉敷身边跑过时,吉敷一下子堵住了她,强行用大衣裹住她的身体。

女子大叫着,在吉敷手里胡使劲挣扎:“放开我!”

“把胳膊伸到袖子里!”吉敷在她耳边说道。她赤裸的双肩起满了鸡皮疙瘩,已经冻得发红了。吉敷抓住她的手腕,逼她往大衣袖子里伸。

“喂,你,放开她!”吉敷这才发现自己被那群男人包围了。

“你怎么能对一个女的这样?你是流氓吗?”一个男的边说边抓住了吉敷的右手腕,吉敷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们是不是想找乐子啊?想看女人,你去看脱衣舞啊。”吉敷说道。

“你说什么?”那群男的脸色都变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是她自己说想脱,那就让她脱呗。”

人群里响起了“就是,就是”的喊声。

“就是!”叫的最响的是那个女子。她把一下子把大衣扔到了马路上。

吉敷急忙去捡自己的衣服。他搞笑的动作惹来一片哄笑。吉敷拿起大衣,用它裹着,摇摇晃晃地抱住了女子。

“好,一起走。”他这一走不要紧,那些男的一个个都跑到吉敷前面把他挡住了。

“你这家伙,你一个人想把她带到哪儿去?!”一个理着平头的男人凶恶地说。他的长相和一般人不同,非常蛮横,块头也大。

这种说教式的语气让吉敷觉得好笑,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有什么可笑的!”平头男子大声喊道。

“这个世界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好像是哪里的台词吧。”

“我真想把你扔到外科去看看你的病。”

“我要是去外科的话,那你就得去拘留所了。你看到这个还敢这么放肆吗?!”吉敷把警察证举到男子鼻尖。

“什么?!”他的用前所未有的声音大叫道。他四处环顾了一圈,一溜烟朝右边逃跑了。其他男的也跟着跑开了。

吉敷把警察证收进口袋,又踉踉跄跄地抱住女子,拖着她开始走。

“你干吗?你要把我带到哪去?!”女子大叫,嘴里散发着酒气。

“去你家。”

“我绝不会告诉你我家在哪的。”

“你说不告诉我?但我已经知道了,茂野惠美小姐。”吉敷说道。

这个女的,就是吉敷在照片上见到的茂野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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