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夫人道:“然后他们竟鬼鬼祟祟跟着你走的路走,只要有人跟你讲过一句话,他们立刻就将那人抓来拷问。”

宝玉叹道:“原来是他们,难怪剑法那么犀利……难怪竟使得出分筋错骨手!我本该早已猜出是他们。”

万老夫人道:“我老人家本在奇怪,这些老不死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生怕此行有失,生怕没有人去对付白衣人,所以就想抢先一步赶到白水宫去。其实就凭他们几个老废物,先赶去还不是送死?”

宝玉黯然道:“这几位老人家,对我当真是爱护备至。江湖中前辈英雄的仁义风范,当真是后辈赶不上的。”

万老夫人冷笑道:“堂堂一派宗主,却做出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有什么露脸,尤其铁髯那老杂毛,贼脾气不改,想来什么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宝玉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赶紧抢着道:“后来如何?”

万老夫人道:“我跟来这里,瞧见他们果然抢了先,你这小呆子便只有停在这里了,所以我老人家只有指点指点你。”

宝玉奇道:“原来你……你……”

万老夫人冷笑道:“你这小呆子,只当我老人家要阻止你去白水宫吧?嘿!你大错而特错了,我老人家怕的只是你去不成白水宫。”

她语声微顿,接道:“但我老人家若是自己去指点你,不但麻烦不少,而且你也未必相信。我老人家正在犹疑,便恰巧遇着李名生这倒霉鬼。”

李名生笑道:“这倒是实话,她逼着我去告诉你,该往哪里走,却不知我正也是要告诉你这个的……我虽然骗了你,但却是出于好意。”

万老夫人冷笑道:“我老人家却不是出于好意,我老人家只觉得这小呆子既要去白水宫送死,就让他快些去吧!”

宝玉叹道:“世事之奇,当真是人们难以忖度的。”

万老夫人道:“还有,我不妨再告诉你,水娘娘已算准了你要去白水宫的,她老人家早已在等着你了。”

宝玉喃喃叹道:“好……好……”

他似已变得有些痴了,只因这些接连而来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大出他意料,没有一件是他能猜得中的。

小公主突然冷笑道:“方宝玉,告诉你,你虽然并没有你装的那么笨,可也没有你自觉的那么聪明,世上本有些事是你永远猜不到的。”

她喘了口气,大声道:“只因你也是人,不是神!”

宝玉道:“不错,人的智慧,本极有限……”

突然间又有娇呼声自门外传了进来:“客来了……客来了……”

那翠绿的鹗鹉又展翅飞入了茅庐,不住娇啼道:“客来了……客来了……”

少女们有的娇笑着迎了出去,似乎全无惊异之色。

但宝玉等人又不觉大是奇怪道:“瞧她们的模样,此地似是常有客来。但如此隐密之地,又怎么会常有客人来呢?”

他们自然都想瞧瞧来的客人是谁。

哪知王大娘却已笑道:“后面还有间雅室,不知方少侠可愿进去坐坐?待我应酬应酬这些俗客,再来陪少侠说话。”

如此情况下,宝玉又怎能说“不”字。

于是小公主、万老夫人也只得随他走了进去。

后面——间小室果然精雅。

有两个少女在一旁殷勤地侍候着——她们的殷勤和甜美,自然有一大半是向方宝玉发出来的。

门外不断有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中突然出现了粗豪的语声,说的是:“王大娘,想不到今日我会带了这许多人来吧……哈哈!告诉你,这几位可不是等闲的角色。”

又听得王大娘笑道:“唷!这几位都是谁呀?”

那人大笑道:“告诉你,你真得谢谢我,我可真给你带来了好生意了,这几位的大名说出来,只怕要震坏你那又白又嫩的耳朵。”

王大娘便笑道:“我不怕,你说吧!”

少女们的笑声虽迷人,宝玉并不动心,只有这汉子粗豪的语声却当真引动了宝玉的好奇。

这语声听来竟熟悉得很。

宝玉方待凝神听他说下去,却有个少女拉住他的袖子,娇笑道:“外面的话,有什么好听,还是听我唱支山歌儿吧!”

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副檀板,此刻竟拍板唱了起来。

“你是个冤家,你是个负心人,你是个无情无意的小铁钉,钉入了奴家的心,一寸一寸的深……”

外面那个粗豪的大汉也在大声笑道:“这位是……这位是水上……这位是三湘第一条好汉……这位是九江有名的……这位是……”

宝玉虽竖起耳朵听这汉子的话,怎奈那少女又尖又细的歌声直往他耳朵里钻,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小公主冷冷地笑着,冷冷地瞧着宝玉,她眼睛里仿佛在说:“人家偏要唱,你拿人家有什么法子?”

宝玉可真是没有法子。人家对他凶些、狠些,他并不怕,他只怕人家对他好,缠得他无法脱身。

等到那少女总算唱完了,却又笑道:“我唱完了,我妹子还要唱一个,妹子,你……”

万老夫人突然道:“小姑娘,你们唱得太好了,我老婆子可得赏你们个又红又大的果子吃吃。”

她手里早已拿了两个橘子,此刻突然跃了起来,出手如风,将两个橘子带着皮塞进了那两个少女的嘴。

那两个少女竟是躲闪不及,两个带皮的橘子塞进她们的嘴,她们连气郎透不过了,哪里还唱得出歌来。

两人急着想伸手去掏。

万老夫人脸一板,厉声道:“小姑娘,你们两人要是不给我老人家面子,要想将橘子掏出来,我老人家可要塞你们一嘴的马粪了。”

她这一套虽然唬不住别人,但要唬这两个未经世面的小姑娘,倒是绰绰有余,两人果然不敢动了。

万老夫人笑道:“对,这才是乖孩子,你们两人就慢慢地吃吧……方宝玉,你也可慢慢地听了。”大摇大摆地坐下,又大吃大嚼起来。

宝玉暗笑道:“果然有一手。”

当下走到门边,安心地听。

只听王大娘笑道:“唷!果然都是大英雄!今天是什么风,竟把这几位跺跺脚四城乱颤的大英雄全都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一个尖细的语声笑道:“咱们也早就听说王大娘这儿的香窟美女如云,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只可惜不得其门。”

另一个破锣嗓子笑道:“今天若不是熊大哥老马识途,咱们还是找不着路到这温柔乡来。”

那粗豪语声大笑道:“我见你们几人垂头丧气,没精打采,才好心带你们来见识见识,你这厮竟敢骂我是老马?”

哄堂大笑声中,那破锣嗓子又道:“吕老弟,你也开心开心呀,莫要辜负了熊老大的一片好意。”

一个少年语声苦笑道:“小弟如何开心得出?”

那粗豪语声道:“吕老弟,你这就不对了,大丈夫应该提得起,放得下,咱们虽然小小栽了个跟斗,可也没吃亏。”

那破锣嗓子道:“是呀!何况,这件事早已过去了,还是打起精神来寻乐子吧,你瞧上哪位姑娘,咱们就让给你。”

那少年道:“小弟……小弟……”

那粗豪语声道:“别婆婆妈妈的,选一个……好呀,你们瞧,吕老弟的眼睛在偷偷瞧着谁,来,就是这一个。”

王大娘道:“唷!这位吕公子眼光可真不错,一瞧就瞧上了这儿的宝贝,但我这宝贝可不能随便给人的。”

那粗豪语声大笑道:“我早就知你这老狐狸要乘机敲帛子了,好!你要什么,说吧,我们吕老弟可不是小气的人。”

王大娘道:“嗯!这……还是让姑娘说吧!”

那破锣嗓子大笑道:“宝贝儿,你就说吧!”

那少女们一阵娇笑,笑了一阵,王大娘道:“我这宝贝儿说,她什么也不要,只要吕公子将那威镇江湖的‘连环四十八枪’传她几手就成了。”

那粗豪汉子拍掌笑道:“容易容易,这个容易……”

听到这里,宝玉面上已微微变色。

小公主也来到他身边,道:“你可曾听出这些是什么人?”

宝玉叹道:“这吕公子便是‘宝马神枪’吕云。”

小公主道:“就是在洞庭湖和你第一个交手的?”

宝玉道:“正是。那熊老大乃是小孤山‘多臂熊’熊雄,一身上下,暗器多达十余种,双手可连发八种之多。”

小公主道:“那破锣嗓子?”

宝玉道:“九江‘半天云’单毅成。”

小公主道:“还有……”

宝玉道:“另外一人乃是‘麻城’孙玉龙。”

万老夫人突也接口道:“这四人既在这里,‘武昌’匡新生、‘南昌’高冠英、‘祈门’赵剑明想必也都已来?”

宝玉叹道:“想来如此。”

小公主道:“这些人岂非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宝玉道:“这些人确曾都与我交过手,但后来不知怎的却一齐失踪了,不想今日竟在此出现,倒当真出我意料。”

小公主眨着眼笑道:“他们说来解闷,这些天来受的闷气想必不少,但……但是谁给他们气受的,你可知道?”

宝玉冷笑道:“火魔神。”

万老夫人突又笑道:“我还当王大娘在做什么生意,原来是在这里开暗门子……可笑李名生那厮竟在这里做了龟公。他来做龟,倒真是块好材料。”

她话虽说得不雅,却真是一针见血!

小公主皱眉道:“什么叫暗门子?”

万老夫人笑道:“我的好公主,暗门子就是窑子,就是……”

小公主脸一红,道:“啐!我懂了,莫再说了。”

万老夫人道:“说良心话,她这窑子,倒也和别的有些不同,她要的竟不是别人的银子,却要别人传授武功。”

宝玉叹道:“难怪王大娘武功如此精进!这些年来,她学得别人的秘技必有不少……她如此做法,图谋也必定不小。”

小公主道:“拿自己辛苦学来的武功,到这里来换……来换……啐!世上真有这么多呆子,倒真是件怪事。”

万老夫人道:“怪什么?武功本是身外之物,却可换得人家大姑娘活生生的身子,要是我老婆子,我也愿意呀!”

小公主道:“但这地方如此隐秘……”

万老夫人截口道:“这你就又不懂了,她做得越是神秘,越是令人动心,来的也就越会是有两下子的人物……王大娘究竟不愧是只狐狸。”

那两个少女嘴里的橘子虽早已悄悄掏了出来,但却红着脸,垂着头,不敢说话,只用两只大眼睛偷偷地瞟。

宝玉也在低首沉思。

小公主道:“你可是动心了,也想……”

话未说完,宝玉突然冲了出去。

外面那花厅此刻当真热闹得很。

王大娘虽仍斜倚床上,但却笑得更是开心。

两个少女坐在一条大汉的双膝上,这大汉锦衣华服,浓眉环目,一只搂着那少女的纤细腰肢的手掌也比常人大了一倍。

此人正是孤山暗器名手“多臂熊”熊雄。

还有一人,坐在那里,也比常人高出一头,但头颅却又比别人小了一半,一双小眼睛正色迷迷地瞧着怀中的少女。

此人便是九江“半天云”单毅成。

另一人瘦小精悍,目光炯炯,正在和他身边的少女悄悄耳浯,也不知说的什么,只说得那少女吃吃地笑。

此人乃是江湖中智多星“麻城”孙玉龙。

此外头大身矮的乃是“武昌”匡新生。

面色蜡黄、不苟言笑的乃是“祁门”赵剑明。

年纪看来最轻、生着娃娃脸的乃是“南昌”高冠英。

而最最英俊的便是三湘第一好汉“宝马神枪”吕云了。

除了鱼传甲外,失踪的人果然都在这里。

吕云红着脸坐在那里,他身边的少女最最娇憨、最最动人,但他却只是红着脸坐着,不敢动。

那少女反而不断逗他,又娇笑道:“吕公子,咱们进去吧,免得被人家笑。”

吕云却是死也不肯站起来。

“多臂熊”熊雄一双巨掌几乎将那两个少女的腰肢揉碎了,少女们扭动腰肢,咬着樱唇,吃吃地笑,轻轻地骂。

熊雄却笑道:“吕老弟,进去就进去,怕什么,人家又不会吃丁你!哈哈,就算吃了,也会吐出来的。”

那少女笑啐道:“死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单毅成大笑道:“他嘴里自然吐不出象牙,但却吐得出……”

那少女娇嗔道:“吐得出什么,你说!你敢说?”

单毅成笑道:“我的乖乖儿,你叫我不说,我就不说,但少时你若叫咱们吕老弟不吐,他可是非吐不可的啊!”

这些名震江湖的豪杰到了这里,竟似全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大笑,娇笑,笑个不停。

就在这一声声娇笑、一声声死相中,珠帘后突有一个人大步而出,他身上并未燃火,但火光却眩人眼目。

所有的笑声立刻全都停了,但一张张正在大笑的嘴却合不拢来,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多臂熊”熊雄眼睛瞪得有如弹子,道:“你……”

单毅成小脑袋上汗珠直冒,道:“怎会……”

孙玉龙拼命想装出笑容,道:“在这里?”

“你怎会在这里?”这短短六个字,却要三个人才说得出来,而且还生像是花了全身的气力。

宝玉微微笑道:“多日不见,各位可好?”

单毅成拼命擦汗道:“好……好极……”

孙玉龙格格强笑道:“好极了。”

熊雄突然长身而起,咧着嘴道:“一点也不好。”

“宝马神枪”吕云已推开那少女,走到宝玉身侧,红脸道:“方大侠彳好么?”

王大娘接口笑道:“泰山会上,技压天下群雄,轻挥——剑,威名震动九州……方大侠怎会不好,他可真的是好极了……好极了……”

语声微顿,又道:“原来各位本是认得的,那可更是好极了……孩子们,瞪着眼干什么,起来让方大侠坐呀!”

宝玉含笑道:“大娘莫招呼……”

他目光四扫一眼,笔直凝注吕云,接口道:“在下要和吕大侠借一步说话,吕兄……”

吕云赶紧道:“但凭方大侠吩咐。”

众人眼睁睁瞧着他两人出去,但是则声不得……有的人虽想说话,但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但每人目光闪动,心里却又显见在不停地转着念头。

吕云随着宝玉,直走到门外花丛中。

此刻星已沉,月已落,天色将明,花香袭人。

宝玉驻足,笑道:“吕兄……”

吕云道:“方大侠可是要问我日来去向?”

宝玉道:“吕兄若不肯说,也就罢了。”

吕云长叹一声,道:“不瞒方大侠,这些日子,在下栽的跟头实在不小,被人以一封信骗了出去,又被软禁。”

宝玉皱眉道:“软禁?”

吕云叹道:“我等八人,竟都被囚禁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以我八人之力,想尽方法,也是无法脱身。”

宝玉道:“以八位这般英雄,怎会……”

吕云苦笑道:“别人如何被擒,我未眼见,在下……”

他长叹一声,接道:“在下接到信后,便赶去信中所约之地,见着了……”

宝玉忍不住道:“火魔神?”

吕云道:“木是他,是个残废的老人,不明身份,他身子已不能动弹,但在下……在下一见他面,就被迷倒,等醒来后,已在地牢中了。”

宝玉动容道:“残废的老人?他又是谁?如此看来,熊大侠、单大侠等人中伏的经过,莫非和吕兄一样?”

吕云道:“大致俱是如此。”

宝玉道:“但那又是封什么信,竟能使各位不问情由便急着赶……”他见到吕云面上突然露出羞愧为难之色,便立时住口。

吕云头也垂了下来,讷讷道:“那封信……那封信……”

宝玉一笑道:“那封信无关紧要,不说也罢。”

吕云道:“方大侠如此体谅,在下委实感激,但……”

突然抬起头,大声道:“但方大侠既是如此,在下更是非说不可。在下少年时,曾经做过件羞见朋友之事,那封信便是以此相胁,限在下刻日赶去。”

宝玉动容道:“竟是这样……熊大侠等人,想来也是如此的了。不想这些人竟有如此厉害,竟能将八位隐私之事全都探出。”

吕云默然半晌,苦笑道:“在下隐私虽不多,但有些人……”

他虽然住口不言,但言下之意自是说单毅成、孙玉龙等人的隐私却不少,要探出并非难事。

宝玉自己会意,颔首苦笑道:“不错。”

过了半晌,突又问道:“那残瘦老人是何模样?”

吕云沉吟道:“在昏黯的灯光下,那老人看来实宛如僵尸一般。他面目虽被白布所蒙,但只要是露出的肌肤,便都是创痕重叠,宛如被烈火所炙,又似被滚水烫伤,叫人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宝玉寻思半晌,失声道:“不错,必定是他!”

吕云耸然道:“方大侠已猜出了?”

宝玉道:“这老人必定是昔日绿林道的总盟主,也就是青木宫的主人。他那一身伤痕,想来便是被白水娘所伤……木郎君为他爹爹求药未得,所以这老人虽然能勉强保住性命,但他的伤势竟直到今日还未能复原。”

吕云失声道:“白水娘好毒辣的手段!”

宝玉苦笑道:“手段之毒,可说天下无双。”

再想到自己这就要去领教这天下无双的毒辣手段,心头也不禁凉了一凉,但瞬间即又复笑问道:“却不知鱼传甲鱼大侠怎的未来此地?”

吕云道:“鱼兄坚持赶着回家。在下本也不愿来的,但……唉!在下的决心还是不强,还是被他们拉了来。”

宝玉道:“少年风流,逢场作戏,本也无妨,只是……吕兄若真的要以那‘连环四十八枪’作为买笑之资,小弟便要代吕兄不值了。”

吕云叹道:“此点在下又何尝不知,但在下既已被人逼着答应了,又怎能失信于妇人女子?”

他忽又一笑,接道:“幸好在下这‘连环四十八枪’虽不比方大侠剑法神妙,究竟也不是什么庄稼把式,她若想在短短一两个时辰里学会,也绝非易事。”

宝玉听他说到这里,也无法再劝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事无论什么人遇着都没法子了。

他只得苦笑了笑,道:“既是如此,小弟只愿吕兄……”

突听一人大声道:“两位的私话说完了么?”

“多臂熊”熊雄已随着语声大步而来。

吕云瞧着宝玉,道:“方大侠是否还有吩咐?”

宝玉道:“没有了。”

熊雄笑道:“兄弟却有几句体己话想和方大侠聊聊。”

吕云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

他走得竟甚是匆忙,宝玉含笑叹道:“看来吕兄今日也有些动心了。”

熊雄笑道:“在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憋了那么久,谁不想出来发泄发泄?只是这位吕老弟究竟年轻脸嫩,心里想得要死,嘴里却偏说不要。”

宝玉微微一笑道:“不知熊兄又有何见教?”

熊雄道:“兄弟有件事实在不懂,所以想来请教。”

宝玉道:“熊兄不懂的事,小弟也未必懂的。”

熊雄道:“想那火魔神费了许多气力,将我等赚去,却只关了些日子,便又凭白将我等放了,他又不是疯子,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吃力不讨好的事?”

宝玉道:“这个……小弟却是懂的。”

熊雄道:“所以兄弟才来请教。”

宝玉道:“这只因火魔神那时存心要使小弟含冤不白,要江湖中人都认为小弟只是个骗子,但各位却是与小弟交过手的,他生怕各位会出来为小弟作证,是以才会将各位骗去,如今小弟冤枉幸得洗刷,他自然便将各位放了。”

熊雄笑道:“总算这人还有些人性,未将咱们宰了。”

宝玉道:“正如熊兄所说,损人不利己之事,他是不会做的。他若杀了各位,于己无利,但若放了各位,各位说不定还会对他心存感激。”

熊雄道:“他若真的要咱们对他感激,可真是在做梦了。他放了咱们,只怕是知道这几人里面还有人对你不服气,还要来找你麻烦……嘿嘿!世上只要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他必定欢喜开心得很。”

宝玉微笑皱眉道:“哦?真有此事?”

熊雄道:“自然有的,兄弟就知道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总认为你只不过是侥幸胜了他们,总想找你再比划比划。”

宝玉道:“多谢熊兄指点,小弟……”

熊雄抢着道:“你也莫要谢我,我若非总是瞧着这两个小子不顺眼,就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你了,这可是真话。”

宝玉失笑道:“熊兄当真爽直得很。”

熊雄道:“这两人虽然贼头贼脑,但武功却不含糊,尤其是咱们被关在黑牢的这一阵子,两人总是躲在角落里咕咕嚷嚷,不时还发出贼笑,像是得意得很。我本也懒得听他们说什么,但却偏偏让我无意间听到了。”

宝玉忍不住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熊雄道:“原来这两人臭味相投,竟在一起研究武功,居然还真被他们研究出一些鬼门道,想来他们早已存心要用这来对付你的。”

宝玉道:“两人同心,其利断金,他两人若真能同心合力,为武学创出些新境界,倒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熊雄撇嘴道:“什么新境界,左右不过是些害人的阴谋勾当!方兄你虽然不怕,但也得提防提防的好。”

宝玉道:“多承指教。”

熊雄道:“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这两个小子是谁,他……”

宝玉笑道:“此两人是准,熊兄不说,小弟也知道了。”

熊雄道:“哦……你说来听听。”

宝玉道:“麻城孙玉龙,九江单毅成。”

熊雄拍掌道:“一点不错,就是这两个王八蛋。”

语声微顿,又道:“说起这两人,他们倒真有一两着绝招,叫人难以抵挡,否则这两人只怕早已被人将他们脑袋搬家了。”

宝玉笑道:“他两人的绝招秘技,小弟也曾领教。若论招式之辛辣毒狠,孙玉龙那一着‘吴刚斫桂’,端的可算是江湖罕睹的了。”

熊雄道:“这厮就是仗着这一招‘吴刚斫桂’,不知斫断了多少成名英雄的腿……江湖中有两句咒人话,方兄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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