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正和醒黛说着话,忽然船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盐老大满目怒容道:“算你们俩命不好!来赎你们的人并没有带银子来,倒是带了不少官兵来!”

连城心中大惊,怎么看郭孝都不应该这么做啊。

“怎么会呢?你连岸都没上,怎么就妄加断言?”

盐老大冷笑道:“这个码头大爷常走,熟得像自己的口袋一样,这个时辰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站在码头上,这难道不是破绽?我们先开出码头,然后到江心送你们两个上路!”

盐老大转身走出关押的船舱,用力关上了门。

醒黛害怕急了,此时瑟瑟发抖道:“连城,他们要杀我们了,怎么办?”

连城心中也急,但她知道,急是解决不了事情的。连城将手一扭,轻松地脱掉了捆绑手的绳子。

醒黛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得意地笑了笑:“他们在捆我的时候,我估计拳眼对拳眼地让他们捆,只要将拳头拧正,就有了半拳大的一个空隙,很容易就脱缚了——哎呀!以前总是被捆,都捆出经验了。”

连城忙帮醒黛解开绳索,醒黛揉了揉手,连城轻轻打开船上的窗户,窗户外是几条小船。

连城想了想,扭头问道:“公主,你会游水吗?”

醒黛怔住了,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连城当机立断:“不会游也得游了,否则这次逃不掉,到了江心他们还是要杀了我们。你听我说,一会儿我冲到前舱去搅乱他们,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就趁这个机会赶紧从窗户往外跳——我瞧过了,旁边船很多,你一呼叫,必然有人来救你。听刚才歹徒的话,郭孝的兵马必定已经在码头了。”

醒黛急道:“那你怎么办?连城,他们会杀了你的啊!”

连城警惕地看着舱门:“公主,你是金枝玉叶,理应先走。我命大,未必就会死——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要往外冲了,公主,你要记得,见我一出舱门,就得赶紧跳!”

醒黛心中一阵感动,哽咽道:“连城!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连城点了点头,对着醒黛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舱门,奋力跑了出去。

盐贩子见连城这么跑了出来,顿时大喊道:“抓住她!抓住她!”

醒黛扑通一声,跳进了江中,冰冷的江水往醒黛口鼻中灌了进来,醒黛还没来得及喊,就被两个身穿油布衣裤的水兵给拖起。

“公主,我们奉郭管事的命令,在这艘船周围埋伏很久了。码头上的兵士全都是声东击西的掩护。”救她的人连忙开口安抚醒黛。

醒黛流泪着急:“你们快去救连城啊!她还在船上呢!”

醒黛这边得救了,连城却被擒住了,手脚都被绑住,押在甲板前面,由两个盐贩子架住。而此时岸边早就被士兵包围了,只要船靠岸,任由他们插翅也难飞。

盐老大怒急攻心,他推了连城一把,对着岸边喝道:“你们速速退兵,否则,我先杀了这个娘们!”

郭孝见连城被捆,急道:“你敢,我这儿有三百火箭手,你们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那么还有一条活路,否则火箭齐发,玉石俱焚!”

盐老大正待说话,忽然之间,盐贩子中跳出一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架着连城的两个盐贩子打倒在甲板上,然后抱着连城跳入了江中。

盐老大心中一惊,怒道:“不好,有内鬼!”

没了人质,船上顿时一片混乱。

连城掉进了水里,郭孝站在岸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此时连忙招呼手下道:“赶紧的!都给我下水去救连城姑娘!仔细着点!”

“是!”士兵得了令,纷纷跳入水中,径直向连城落水的方向游去。

连城口中灌了好几大口冷水,她想回头看,奈何抓住着她的人非常用力,根本不让她回头。那人飞快地割断了连城身上的绳子,见士兵朝这边过来了,用力将连城朝士兵推去,士兵见状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就要沉入水中的连城。

水花起伏之中,连城迷糊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中咯噔一下,她怎么觉得那个人好像江逸尘?

可是江逸尘不是坠崖死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刚刚带她下水的人是谁?

郭孝眼见连城已经得救,赶紧挥手下令:“火箭!放!”

一时间,岸上以及各艘船上无数支火箭齐发。轰的一声,贼船爆炸,江面上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哀号声、呻吟声、船只烧着的噼啪声,听得人心好不烦乱。

不过好在,连城和醒黛都有惊无险地得救了。若是醒黛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富察家都要脑袋搬家。

郭孝救了连城和醒黛回了将军府,这样大的动静,将军府自然也有所觉察。

之前郭孝收了盐老大的勒索信,本是要去同将军商量的,但正巧被郭嬷嬷撞见了,便劝说他不要轻举妄动,万一事情传到皇上耳中就糟了。郭孝想想也有道理,便决定先救了人再和将军说。此时人已经救回来了,一切事宜自然是要跟将军交代的。

将军听完郭孝的话,顿时大怒,也不管此时已经夜深,当下将府中所有人都召了过来。

醒黛被安排在上首坐着,富察将军怒气冲冲地看着佟毓秀:“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佟毓秀哪里能承认?此时也是焦急地为自己开脱:“阿玛,跟我无关啊!大爷可都是承认了的啊!那一千两的银票,是他拿去用了。”

醒黛大怒:“你还敢狡辩!为了查清楚这一千两银票的下落,我和连城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你还不承认?那好说,所有的私盐都在你们家染坊里藏着,要不要我派兵去查抄了你才死心?”

佟毓秀忙道:“公主殿下明察,就算是有私盐贩卖,我也是毫不知情啊!那染坊是我娘家的生意,我那不争气的哥哥拿它做了什么勾当,我是全然不知啊!”

醒黛冷笑一声:“好!既然你不承认,那就一并将你哥哥也拿去。为官私开买卖,贩卖私盐,偷盗银票,等这一切都查清楚,你料得到你们佟家是什么下场!”

佟毓秀听醒黛这么说,顿时就急了,这要是搭上了整个佟家,那可了得?她顿时双腿一软跪在了醒黛面前,一个劲地叩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我错了!我错了!”

侧福晋一见大事不好,为怕引火烧身,连忙自辩:“哎呀,你这个无贤无德的媳妇啊!你可连累了我们了!老爷,这事情可和我没有关系啊!都是她一个人所为!”

佟毓秀怒道:“你敢说你没关系?那是谁问了福晋要来的连城?又是谁求大爷叫明轩去管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富察将军越听越听不下去,怒道:“行了!你们都给我闭嘴!也不知道羞耻!”

富察将军指着佟毓秀:“你!给我先说!你是怎么从账房偷换银票的?”

佟毓秀边哭边道:“我哥哥欠了大笔的赌债,要去贩私盐回本,问我借一千两银子。我一时贪图利益,就答应了他!那天我见连城在清点银票,一时鬼迷心窍就用白纸换了张一千两的银票。”

富察将军气得浑身打战,他指着佟毓秀满脸愤怒:“你也是大家闺秀,居然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哎!真是家门不幸啊!来人!赶紧把恒泰给我放出来!”

下人连忙去放人:“是!老爷!”

富察将军指着佟毓秀和侧福晋,怒其不争道:“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府去倒干净,我富察家没有你们这样的人。”

侧福晋顿时大哭起来,她瘫软在地,双手抱住将军的双腿哭道:“老爷!念在我多年伺候您的分上,就饶了我吧!”

佟毓秀虽然泼辣任性,但是被这样轰出将军府,以后还怎么见人,此时也是跪在地上苦苦求饶:“阿玛饶了我吧!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

富察家的大厅里乱成了一团,看着侧福晋和佟毓秀的样子,将军心中越发烦躁,他挥了挥手。

“你们给我滚下去!”

侧福晋和佟毓秀对视一眼,连忙退了下去,此时将军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再激怒他比较好。

而此时,恒泰也已经被放了出来,正大步往这边来。醒黛带着李嬷嬷还有连城迎了出来。恒泰见到众人,笑笑道:“一连被关了许多天,可算出来透上一口气了。事情查清了?”

醒黛连忙上前一步,笑着对恒泰说:“为了查清银票的事情,还你清白,我和连城冒了好大的风险,而且最后是连城舍命救我,我这才能回来见你。现在想起来,若是没有连城,若是差了一步,只怕我的性命丢在江里,再也没法见到你了!”

恒泰听醒黛这样说,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口,他紧张地望着连城,关切地问:“连城,你没事吧?身上没受伤吧?”

连城有些窘迫紧张,这众目睽睽之下,恒泰这样不加掩饰地关心她,会让很多人起疑心的。

“我一切都好,只是公主受了不少惊吓。”

恒泰立刻反应过来,望着醒黛,感激道:“公主,谢你鼎力救我,你没伤着吧?”

醒黛听到恒泰的询问,心中就是一阵欢喜,好像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冲散了她心中全部的惊吓和惧怕:“当时是被吓着了,又呛了几口水——不过最后郭孝总算领着军士将我们救了出来,在家里平复了一会儿,虽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见水还晕呢。”

恒泰点点头,缓缓道:“无论怎样,平安回来就好!这也是公主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醒黛笑道:“我在求救之时,哪里就有什么洪福?要说真有,那也得多亏连城这个好姐妹。”

连城看了恒泰一眼,很是尴尬,她忽然有些羞愧,醒黛拿她当姐妹,可是她呢?让醒黛伤心、难过、沮丧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谁都没有留意,李嬷嬷若有所思地看了连城一眼,她总觉得这个叫连城的丫头,很不简单,而且她和恒泰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一番有惊无险,将军自然是让众人都散了,他看向恒泰,笑呵呵道:“恒泰,还不快陪公主回去歇着?”

“是,阿玛。”恒泰看了连城一眼,其实现在他最想陪的人是连城啊。

连城站在原地,看着恒泰带着醒黛走向公主楼。福晋走到连城身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提醒她要注意分寸:“连城啊,这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从今往后,你还是回我房里来吧,侧福晋那里,我自然会去交代。”

“多谢福晋。”连城忙道。

连城回了下人房,心中仍旧不是滋味,总觉得她这么做,很对不起醒黛。她是个公主,但是对恒泰却是用了十足的真心,为了恒泰连命都可以不要,她用情不比她少,可是凭什么她要被冷落呢?连城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浓,她叹了口气,今夜又会是个不眠之夜吧。

而恒泰带着醒黛回到公主楼,醒黛不住地夸连城的好。

“这个连城,真是少有的机灵勇敢,最难得还是她一片为我的真心。这两日她出谋划策,关键时刻帮我护我,我害怕时,她还唱歌给我驱逐恐惧,最危急的时候,她选择了掩护我而将自己当做诱饵吸引盐匪……经过这样的两日一夜,我和她当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了!我要去跟老爷福晋说,对连城论功行赏。”

恒泰听醒黛说连城如何如何,以身犯险地救醒黛,心中就越发不是滋味,他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救自己的妻子,恒泰啊,还有比你更浑蛋的人吗?他心中十分自责,看着满脸微笑的醒黛,恒泰淡淡道:“公主如何赏赐连城,怎么都好说。可公主以后,万万不能再为臣涉险了!要是有个小小损伤,臣哪里吃罪得起?臣不过就是按家法关了书房禁闭,公主实在不必为臣做这样多的事情。”

醒黛这就不同意了:“我既已认准了你,嫁了你,你被老爷治罪,我怎么能安心过日子?只要是你的事情,我怎么也要为你做到。”

她说着,妙目灵动,望向恒泰:“你如今也是额驸,屋子里有没有旁人,何必再如此拘礼,臣臣臣你叫着不累,我听着也累了!往后咱们独处,就叫我醒黛,或者直接说个‘你’字,听着也亲热些。”

醒黛说到此处,已然动情,她伸手去拉恒泰,竟是要替他宽衣解带。

“时候也不早了,来,我帮你宽衣,咱们就躺下歇息吧。”

醒黛的手刚碰到恒泰的衣服,恒泰就立刻起身,他忙道:“公主,今夜府中事多,上下不宁,臣还得去帮阿玛和额娘做些善后安排,实在不能逗留。公主既然乏了,那臣请告退,万不敢打搅公主的休息。”

醒黛柔情扑空,不觉有些心恼:“恒泰!你给我站住,你不许走!”

恒泰只好站住,醒黛走过来,拦在恒泰身前,多少次想说的话,终于在此刻脱口而出:“恒泰,咱们都不笨,你有话直说,我到底是哪里不好?让你这般讨厌我,连半点亲近我的意思都没有?说出来,让我也听个明白!”

恒泰轻叹了口气:“公主没有不好!不好的,是臣。臣的身体受了伤……”

醒黛打断他的话,她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我早说过,你有伤,这没事——我可以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你治疗,你若不想看大夫,也没事,我可以照顾你,上药也好,端水也好,我都可以的。我真正不明白的是,你到底在回避什么?”

恒泰忙道:“臣实在没有回避公主的意思,只是臣的伤依旧时常发作,生怕……”

“你总是拿这个做借口,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躲着我。恒泰!就算你喜欢躲,那你躲得了这一夜,你能躲我一辈子吗?我们毕竟是夫妻啊!在一个府里,在一个屋檐下,又何必诸多借口来回避呢?”醒黛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把话说个清楚了。

恒泰知道醒黛说的都是对的,他也知道一直这样不是个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是要让他跟醒黛圆房,这要他如何面对连城?

她就在这里啊,就在同一个府中,他怎么能如此对连城呢?

可是这么对醒黛就对吗?恒泰心中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醒黛怒道:“谁啊!”

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老奴。”

醒黛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声音也没了刚刚的火气:“什么事?”

李嬷嬷忙道:“明二奶奶佟毓秀,在公主楼外求见,她说,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向公主禀报。”

醒黛略想了想:“她?她会有什么事情?叫她在外面候着。”

她回完李嬷嬷的话,扭头就对恒泰说:“我去去就来,而你,你自己想清楚吧,是在这里陪我,还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想想后果是什么。”

她说完,哼了一声就推门走了出去,恒泰心中困惑,佟毓秀来找醒黛,并且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公主禀报,这个当口,佟毓秀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呢?恒泰想着,面色猛然一白,该不会……

醒黛此时被李嬷嬷扶着,走到公主楼前的长亭中,佟毓秀跪在醒黛面前哀声求饶:“公主公主,毓秀给您磕头了,万错千错,都是毓秀不对,更累得公主涉险,我真是该死!如今阿玛要逐我出府,原也是我应有的报应!但我已经是佟家嫁出来的女儿,好比是泼出来的水,这要是被赶出了富察府,娘家也未必肯要我!如今恳求公主原谅,在阿玛面前说上几句,只要给我留些脸面,不把我赶了出去,怎么罚我,那都是应当的!毓秀给您磕头了!”

醒黛冷笑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都为你感到羞耻,你要我如何能够原谅?况且这府里又不是我做主,来求我做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我在阿玛面前说,这个情也未必就能讨得下来。你还是走吧!”

佟毓秀见醒黛完全不为所动,心中也急了,狗急跳墙,更何况是人?为了能留下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就决定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醒黛:“公主的金口就是半张圣旨,您若肯在阿玛面前说一句,顶得旁人说上一天,万没有个不准的道理。况且,留着毓秀也有道理,您若肯出面保我,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个天大的秘密!”

醒黛看了看她,很是不屑:“我又不稀罕什么秘密,告诉我又有何用?”

佟毓秀神秘一笑:“有用没用我说了公主方能知道,这可是关于大爷的秘密。”

“哦?”醒黛顿时来了兴致,恒泰一直不肯碰她,总归是有些原因的,“关于大爷的秘密?说来听听!”

佟毓秀压低声音道:“是关于大爷对一个女人……”

“佟毓秀,你不恳请老爷和福晋谅解,来这儿搅扰公主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恒泰朗声打断了佟毓秀的话,“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自己闯下好大的祸,闹得凶,嘴巴硬,按理说怎么罚你也不冤枉,但你毕竟怀了富察家的孩子,说起来也是府里的明二奶奶,总不能真的把你赶出府去。走吧!我带着你去阿玛那儿求情,说起来都是自家人,明轩和眉姨娘的情,我一起给你们求下来就是。”

“大爷……也在啊。”佟毓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恒泰就要带着佟毓秀离开,醒黛赶紧拦了下来。刚刚佟毓秀的话说到一半,并且似乎很重要的样子。

“等会儿,你刚刚话还没完,说清楚,什么女人?”

恒泰此时尤为紧张,他眼神如刀似的望着佟毓秀,软中带硬话里有话:“佟毓秀,既然公主问你,你好好琢磨,好好回话。对醒黛公主不可隐瞒,也不可胡言乱语。这回阿玛的火气可不小,求情若是晚了,谁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就怕万一求情求成了火上浇油,那你可就真的危险了,快和公主说吧!”

佟毓秀听出了恒泰话语中的威胁,她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连忙道:“我是想告诉公主,大爷平日里军务繁忙,身边也没有什么女人伺候,大爷对着一个女人,哪怕是再喜欢,其实多少都有点不解风情,所以毓秀是想和公主讨论讨论夫妻相处之道的。大爷,既然要去求情,咱们这就去见阿玛去吧!”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醒黛心中狐疑,她盯着佟毓秀和恒泰,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佟毓秀身上:“毓秀,你说实话!这是你刚才要跟我说的秘密?”

佟毓秀赔笑道:“毓秀哪里敢有半句谎言啊!”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再怎么闹腾,说到底也全是一家人,何必呢?”恒泰适时插话道。

醒黛点了点头:“既然额驸也这样说,我这也就先原谅你。你们快去向阿玛求情!希望他还能开恩,留你在府里。”

佟毓秀自然是千恩万谢,和恒泰一前一后地离开公主楼。

李嬷嬷此时走了过来,她是满心的疑惑:“公主,恕老奴直言,您不觉得这两人的对答还是有点奇怪吗?疙疙瘩瘩,像是话里有话藏着什么,再加上今天我所见,额驸和那个叫连城的姑娘,似乎关系有点不一般。”

醒黛听李嬷嬷这么说,就有些不太高兴:“之前我们遇险,连城还舍命救我呢,她怎么可能会和额驸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李嬷嬷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至少那佟毓秀的确是话里有话的。

她站在原地,看着恒泰和佟毓秀离开的方向出神,这将军府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恒泰和佟毓秀直接去找了富察将军,有恒泰开口求情,加上佟毓秀肚子里还有富察家的骨肉,这几个月下来,肚子已经微微凸起了,这样子赶她走,也于心不忍。

富察将军也不是多绝情的性子,佟毓秀又说了几句求饶的话,这一茬儿便就这么揭过去了,不过富察将军却是吩咐佟毓秀和明轩这两天哪儿都不许去,得在家里闭门思过。

不用被赶走,佟毓秀自然是满口答应。

富察将军看看天色实在很晚,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恒泰在院中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脚往公主楼去,他不能让公主起疑心,不能害得连城受苦。

醒黛看着去而复返的恒泰自然是极为高兴的,这一晚,恒泰脱了衣袍跟醒黛睡在了一张床上,虽然他并未碰她,但是醒黛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这么多天了,恒泰跟她同床共枕还是第一次。

有个好的开始,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连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躺倒半夜忽然觉得很是闷热,便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房门走入了院中。

夜风有些凉,不过这个时节的风吹在脸上已经不会让人觉得冷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荡,这一走,竟然走到了花园中,而此时,她忽然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在喃喃说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走近,就见假山背后,有人蹲在地上烧着纸钱,等到走得近了,连城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富察将军!

富察将军这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院中烧纸钱是做什么?连城是满心的疑惑不解。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这么近距离地看,可以看到富察将军眼神都是痴痴的,他喃喃道:“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杏雨啊,杏雨,你这一去,就是十几年……旁人没了,还有座坟可以祭奠,而你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只得在你消失的这天,烧些纸钱……都说若有深情,魂魄都能入梦,可是杏雨啊!杏雨,你为何连梦也不托一个?”

连城心中一惊,杏雨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她皱着眉头细细想了想,就想起来曾经江逸尘同她说过一个故事,那故事中的女子不就是杏雨吗?对了,富察将军——他不就是江逸尘口中那个杀妻害子的负心汉吗?

想到这里,连城心中就涌上一股无名火,她从假山后走了出去,决定吓吓这个无情无义的富察将军。

富察将军觉察到有人走近,连忙捏了捏眼角,站了起来,警惕地问:“什么人?做什么的?”

连城赶忙叩头:“奴婢叫连城,是福晋屋里的丫鬟。刚刚出去办事,路过花园,惊扰了老爷。”

富察将军挥挥手:“去吧!刚才看到的事,不要和旁人提起。”

“是!老爷。”连城口中答应,脚步却不曾移动。

“嗯?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快走!”富察将军见连城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语气里就有了一丝不悦。

连城冷笑一声,装作无辜道:“啊!老爷,刚才有位姐姐走过,神色好不悲戚,我让她一让。”

富察将军愣了愣,他扭头看了看,这院中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哪里有第三个人:“姐姐?只有你站在这里,那有什么女子走过?”

连城讶然道:“老爷没看到吗?你瞧,她往那边去了。看上去布衣钗裙儿,有点久历风霜的样子。”

富察心中大惊,抓住连城就问:“她在哪儿?在哪儿?”

连城面上好似真在寻人的样子,很是困惑道:“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这位姐姐看着面生,是不是外人来了府里了?许是连城看走了眼。”

富察将军被说中了心事,四处茫然去找。连城心中暗笑:嘿,做了亏心事了吧!怕了吧?你个负心汉,看还不吓死你!

早知道今日无力偿还,何必当初负债累累。这个负心汉,活该!江逸尘本该是个好人,可他性子如此极端,一心复仇,归根结底,还不都是这个人害了他的干娘。

富察将军四处寻遍了,仍旧不见人影,语气已经有些失落,他继续问连城:“你所见到的女子,是不是中等身材,瓜子脸?”

连城点点头道:“没错啊!好像还抱着个琵琶。”

富察将军脸色大变:“是她!是她!为什么你能看见她,我却不能?杏雨啊,杏雨!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说什么你也是不肯见我的!可我要你知道,我这许多年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的心上始终有你。”

“老爷,谁是杏雨啊?”连城故意问道。

富察将军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能够看到她,也算是个有缘人,这事在我心里压了二十多年,今天和你说说,也是不妨——”

富察将军说的故事,倒是和江逸尘说的没有什么区别。他当初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娶了如今的福晋,但是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江逸尘说,当初凿穿了船底是富察将军派人干的,但是富察将军这里确实毫不知情。

“奴婢有一句话,可能不太好听,老爷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杏雨会耽误您的前程?所以就想了个办法,把她……哎呀,奴婢失言了!”连城装作好奇,这么问了一声,也是为了试探富察将军。毕竟让江逸尘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是富察将军,他以为是富察将军害死了他干娘。

富察将军也没有生气,只是十分失落地叹气摇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要前程,但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这许多年,我年年都在烧纸钱祭奠她!后来映月生不出儿子,连如眉都升了妾,如果杏雨还在,我总能想到一个办法安置她,照顾她,可一直到了今天,这也是件想不通的无头案,除非是杏雨自己托梦来告诉我。”

连城仔细看他的表情,这么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样,并且深情款款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富察将军落寞地看了看连城:“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出去,就当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秘密吧!”

连城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

将军缓缓地走了,兀自喃喃自语。留下连城满心的疑惑,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么江上那场沉船惨案,又是谁做的?

这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若是这样,那江逸尘岂不是报仇找错了对象,并且到死都不知道这一点?

连城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江水中那个人的背影,她果断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她看着江逸尘被恒泰砍掉了手臂,坠下万丈悬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带着满心的惆怅,连城回了房,快天亮她才睡着。

这几日醒黛心情颇为不错,因为恒泰没有像以前那样,甩手就走了。

但是如果可以再完美一些就好了,醒黛心中不由得有些落寞,两人同床共枕,但是始终未越雷池半步,这甚至都要让醒黛怀疑自己的魅力,或者是恒泰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

这种焦虑,李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醒黛公主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其实内里很善良,是个好姑娘。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对额驸的那份心意。她也叹,这恒泰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

李嬷嬷一边替醒黛梳头,一边同醒黛说着话。

这时候有下人来报:“禀公主!海府的桂大奶奶,关府的瑞大奶奶,还有金府的祯二奶奶都到了,正在大厅候着公主您呢!”

醒黛很是讶然:“咦,这些夫人和我们素无往来,怎么今儿齐齐地来拜访我?”

李嬷嬷笑了笑,眼神神秘兮兮的。

“这些奶奶们都是老奴请来的,老奴自作主张,还请公主不要见怪!这几位奶奶嫁的也都是朝中的猛将,但她们一个个就有能耐,把那些个莽夫哄得是服服帖帖,老奴想把她们都叫来,话话家常,也说说各自的方法,想来也是有点用处的。”

她忧心公主,可不得替她出谋划策吗?

醒黛听李嬷嬷这样说,脸上蓦地一红,很是羞恼:“哎呀!闺房之事,又怎么好意思启齿啊!”

李嬷嬷拍了拍醒黛的后背,笑道:“这个包在老奴身上,公主只管在纱帐后坐着,有什么我来说。”

醒黛略微一想,便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她自小宫里长大,怎么哄男人她的确不擅长。

“好,那我就去会一会她们。”醒黛说着,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李嬷嬷带着她去到公主楼大厅,此时三位夫人已经都落了座,醒黛并没有出去,而是直接坐在了大厅后面的纱帐后面。

几位夫人就要站起来行礼,李嬷嬷连忙拦住了。

“今天叫几位少奶奶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公主嫁到府里,有时也会无聊,这不,叫大家来话话家常,开心开心也是好的。你们嫁的都是武将世家,到底都有些共同的言语,有什么就说说吧!”

桂大奶奶一听李嬷嬷的话,顿时掩嘴笑道:“要说这有趣的事情啊,那还真不少,昨个府旁边的杏花开了,正好落在我那院子里,我见开得正好,就剪了一枝插在瓶中,我家大爷也是个文墨不怎么通的,偏偏不知哪里就听来什么‘出墙的杏花不能插’,这不是胡闹吗?”

关府的瑞大奶奶连忙接话:“可不。我那位爷,更加是没谱,喝醉了酒不说,还摸错了门,躺倒在丫鬟屋里去了,好在醉得稀里糊涂,也没出什么事,于是我一顿好骂,这阵子都安分得很!”

李嬷嬷听几个夫人直接聊起了家常来,连忙打断了她们的话:“哎呀,几位奶奶,说岔了不是?咱不聊这些家常。”

祯二奶奶有些困惑地问:“那我们聊什么?”

外面七嘴八舌的,就是说不到重点上,醒黛在帐中再也坐不住了,当下撩起帐子走了出来:“我这嬷嬷啊,总是为我着急,却词不达意。”

几位夫人赶紧起身:“见过公主!”

醒黛稍稍抬手,轻笑道:“你们都坐下。你们都嫁给了武官,我来问问你们,为什么新婚燕尔,额驸却对我不甚热情?自己想不明白,就想跟几位姐姐请教一下。你们是过来人,有什么直说无妨。”

三位夫人相互看了看,笑了笑。原来醒黛公主请她们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祯二奶奶笑道:“哎哟!就是这个啊,那公主可是问对人了。我家那个,起先也是冷冰冰的不解风情,好似木头一个,不过没关系,不就是你不主动吗?我主动!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一层纱嘛!于是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了上去,男人还不就是那样,哪里躲得过去?于是这事不就办得妥妥帖帖的?”

“这个武将嘛!平日里练兵打仗,是挺辛苦的!他们被刀砍了眉头都不皱的,怎么降服他们啊?简单!咱们以柔克刚啊!我嘘寒问暖,我端水端茶,我给他捶背松骨,就是铁人一个,咱们也能把他捏软乎了!”桂大奶奶边说边比画,加上表情语气,甚是活灵活现,形象生动。

瑞大奶奶接话道:“没错!有时还得懂策略,会进退!我家老爷可生猛了,娶我之前,也跟很多女人好过,可是呢,我抓住了他的心理。他着急,我就故意慢慢吞吞,他主动,我就假装不配合,他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看,这不就被我耍得乖乖的?”

醒黛闻言发笑:“谢谢几位姐姐了,果然都是金玉良言,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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