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蔷定定得看着她。

卢利媛压低了声音说,“伍岑已经走了,他女儿生病,他飞去美国看她了。走前,他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去医院做掉孩子,就当做…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

倪蔷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肉中,她的身体在颤抖,颤抖到说不出话来。

卢利媛面如死灰,绝望道:“我现在和他,彻底结束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还爱着他前妻,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排解忧愁的存在。不过我也想明白了,我们是各有所需,所以怨不得谁错谁对。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爸妈…所以倪蔷,你帮帮我吧…”

倪蔷从房间里出来,杜若和倪青云问她:“怎么处理?”

倪蔷说:“孩子不能留!”

杜若呆住:“这…这怎么能行呀!”

倪青云深思片刻,点点头说:“倪蔷说得对,不能留。如果那家人要,利媛还有得选择,可你看那人…哎,算了,就交给倪蔷吧。”

不知是不是那日倪蔷在办公室和王奇轩林古华聊天时,被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继而以讹传讹,次日她到酒店的时候竟有人问她是不是要辞职。

倪蔷无力解释。

倪蔷觉得这段时间,生活好乱。

总有人会在她想要平静下来的时候,劈头盖脸给她无数巴掌。

前台的登记表记录了昨晚和今天入住的客人名单,倪蔷顺着名字往下看,看到上面写了绛仍然的名字。

他没有从那里搬出去,但她在上班的路上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会儿,拿着登记表,倪蔷用力捏了下。

电话是她主动打过去的,倪蔷开口便问:“伍岑

在哪?”

电话那边,绛仍然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说:“倪蔷?”

是反问,但语气充满了笃定。

“是我。”倪蔷又问,“伍岑在哪?”

绛仍然的呼吸富有节奏,几乎是平均每秒两下,交替互换,这样吸了两口气后,他说:“你上来。”

倪蔷执着地问:“伍岑在哪!”

绛仍然“啪嗒”挂了电话。

倪蔷倒愣住了。

胸腔里的火焰逐渐高涨,胀满了她的身体。

她重重扔上办公室的电话,翻开桌子上的文件,最后气急败坏地阖上。

让她上去?他在开玩笑么?不说就算了!

倪蔷愤愤地想。

然而她没想到,绛仍然早就知道她不会上去,于是他亲自下来找她,或者说,是对她妥协了…

他出现在前厅部,许多人看着,料想不到。

值班的同事问:“绛先生,您有什么事么?”

他沉着脸,看着倪蔷办公桌的位置走过去,“我找你们倪经理。”

倪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看着他,瞪圆了眼睛。

绛仍然走到她面前,“在这儿谈?”

倪蔷脸色铁青道:“请绛先生移步vip休闲区,我马上过去!”

绛仍然面上淡淡,点点头说:“好,等你。”

“你要辞职?”在无人的咖啡厅内,绛仍然问她。

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且在这无人但却是倪蔷工作的地方显现自己的肆无忌惮――他所理解的关心。

倪蔷双目通红,怒火燃烧,她并没有想回应他的道听途说,她上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伍岑呢?”倪蔷脸色阴沉道。

绛仍然盯着她,眉头深皱,抿紧了唇。

“你要辞职也好,换个工作,换个心情…”

倪蔷强忍愤怒:“我换不换工作不关你的事,如果你能联系到伍岑,告诉他,利媛的孩子会做掉,但不是为他,而是为利媛和宝顺。也让他记住,他所做的事情,都会有报应,也许莫晚就是他的报应!”

言罢,她站起来,绛仍然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来:“报应?那你是我的报应?”

倪蔷瞪圆的双瞳颤抖。

绛仍然看她这样,声音软下来,解释道:“伍岑在纽约,他女儿生病了。你的决定是对的,不留下那孩子是对的,对你妹妹,对宝顺都是好的。”

倪蔷觉得他说这话分外刺耳,明明是顺从她的话,到她耳里却比讽刺的话更难接受。

她挣开他,冷眼相对:“你明白最好。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和你有这些交集,我宁愿…宁愿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绛仍然面露难过,无奈说:“这样的话,你前天对我说过了…”

倪蔷避开他。

绛仍然走出来,到她面前:“我知道你现在肯定

生气,会一竿子打死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也对,物以类聚。但我要替伍岑说句公道话,你可以问你表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两厢情愿,并没有谁逼迫谁,所以不存在谁对不起谁,至于你表妹怀孕…这件事真的很难说。”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堪比火上浇油,倪蔷心里的火轰得一下燃起来,可那些难听的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

打碎的牙齿,最后要和着血咽下去。

为什么呢?因为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没有错――

他从来都没有错过!

倪蔷从楼上下来,脸上带着难散的郁塞,林古华半八卦半担忧,问她:“怎么绛先生亲自下来找你?出什么事了?”

倪蔷冷冷说:“绛先生想吃蛇羹,餐厅没有,你叫人去粤式餐厅买来送上去。要买三份。”

林古华目瞪口呆。

倪蔷斜眼过来,丢下一句话:“他需要大补!”

事不久拖,从绛仍然那里得到伍岑的态度之后,倪蔷立刻寻了时间带卢利媛去医院。

去医院的那天,天气骤凉,倪蔷把利媛裹得严严实实,带她上车,排队挂号,她都一一经手。卢利媛始终面色平缓,话很少。

办好手续,倪蔷看着利媛走进手术室,不由心里一沉。

遇到一个不合适的人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在这场恋情里得到的只有疼痛…她又何尝不是?如今她貌似久病成医,竟来管起了别人的麻烦事…

利媛从手术室出来后,面色惨白。

医生将调养事宜告知倪蔷,小月子要做好,不然对女人身体影响很大。

倪蔷心疼着利媛,带她回家。

坐在车上时,利媛说:“对不起倪蔷。”

倪蔷低声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她仍说:“对不起…”

倪蔷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说:“别想了,这几

天你在家好好养身体,到时候我再帮你找个工作,没工作不行。宝顺现在也长大了,他会听话,你得往好的方面想,别再…犯傻。”

利媛苦笑了一下:“倪蔷,有件事,我想你帮我…”

倪蔷蹙眉:“什么事?”

“我…我不想呆在堰州了。”

利媛道:“以前我觉得这里是我的家,离婚回来,我才发现,其实我已经不属于这里,我爸妈他们再也不是我的依靠了。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尝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体验过的甜和辣,落成现在这个后果,也算够了。我想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真正的,重新开始…”

倪蔷担忧:“可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让人放心?”

利媛摇头:“我不打算带宝顺走。倪蔷,帮我照顾宝顺吧…”

“你…”倪蔷震惊,表情变得严肃。

利媛说:“你放心,我并不是要去做傻事…我只

是想明白了,也许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才能把谁也不依靠,好好地锻炼自己…但我知道这个过程会很艰难,宝顺跟在我身边也只有吃苦的份,所以我不想让他跟着我受苦。倪蔷,我看得出小姨和你都很喜欢宝顺,他也很喜欢你们,你会替我照顾好宝顺的对不对?”

倪蔷别过脸去,“我不知道!但你这样,不觉得自私么?还有你爸妈呢?”

利媛喟叹道:“是啊…还有他们…其实我走了,他们大概会松一口气吧,自从我离婚后回来,我就成了他们的负担,说不定我走了…他们会过得更好。但是,我妈肯定还会找伍岑…所以倪蔷,你要帮我…”

倪蔷怎么会不知道杜兰的品性,从杜兰闹到伍岑公司就可以看出来,她早不顾女儿名声。她也深知,就算留利媛来解决也不会有个好结果,说不定会越来越糟。

她犹豫着点头:“好,这件事情我来帮你解决。但我的作风你知道,也许…也许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俩家关系就会彻底破裂,我还要给我爸妈一个交代…

利媛感激:“谢谢你倪蔷…谢谢你。”

倪蔷陪利媛回家收拾好东西,利媛睡了一觉,倪蔷送她去机场,倪蔷把银行卡塞给她:“到那里之后先别着急出去工作,先养好身体,你今天才做了手术,需要休息…还有,你真的不打算见宝顺一面再走?”

利媛摇头:“我现在不敢回去,如果见到我妈,她肯定不让我走…如果见宝顺,就是我自己舍不得走了…倪蔷,你记得去午托部接他…”

利媛强忍住眼泪,“他很怕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躲在洗手间,洗手间地凉,他会生病,所以…你要多陪陪他…”

倪蔷不忍去想宝顺那张纯真的脸。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是母亲,不懂为人母的心情,可是这一刻,她的心很痛,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一把将利媛拉起来,怒道:“卢利媛,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做得对不对,但是如果你在外面没有变

好反而更坏,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不管你走多远,你都记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必须去承担,你是做母亲的,为母则强,你要为了宝顺变得强大,直到…足够能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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