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捻了捻眉头的深皱。

绛仍然停在门前,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被那女人折腾得有些不正常了。

前头他疯了似的大半夜睡不着觉,出来抽烟,抽着抽着,看到她,心里的郁闷就好像一下被她全吸走了…他想他一开始对她说的那话大概是让她不开心了,可是后来,他吻她,她有回应,回应之后却说要走。好,你要走,就走吧!谁知她这样一走,又好像把他的魂儿也带走了。

他在门前站了会儿,拿卡刷开门,房间里的一束光顺着门缝照出来。

门内,一人轻轻打开门。

绛仍然捻平的眉头再次蹙起。

“你怎么来的?”

他不是问“你怎么来了?”,而是问“你怎么来的?”

对薛玟的突然造访,绛仍然感到不快。

当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房卡,他大概也猜到了。想晚上袁园对他的态度,是早就为薛玟做准备来着。

绛仍然把房卡随手放在门前的角柜上,脱掉鞋子。

薛玟过来要解他领口的扣子。

他胸腔里伏着笑,闷闷道:“我自己来。”

薛玟却固执着不肯松手,捏住他领子的手有些颤抖,稍一用力,竟将他的扣子扯掉了一个,丝线挂着她的手指,勒出一道血痕。

绛仍然看到那条线中渗出血珠,瞳仁微张,握住薛玟还在用力的手。

“你干什么?松手!”

薛玟猛地抱住他,胡乱地去扯他身上的衣服:“我不!”

“薛玟!我说放手你听到没!”他大掌用力将她扯开。

薛玟的背撞在墙上,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在地上,蹲在那里,捂着脸,哭出声来。

绛仍然捏了下脖子,心情烦躁,看也没看她,从

门口走进房间里,在里面翻了会儿,出来拎了个药箱。

要命!

蹲在薛玟面前,握住她的手臂。薛玟挣扎着,不让他动,绛仍然用了蛮劲儿,一把将她的手掏出来,捏出受伤的手指。

薛玟哭声更大。

他看了看伤口,不深,一道被线勒出的伤痕横在中指间,血流了一点,也不再流了。

用碘酒擦过,他又问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薛玟慢慢抬头,眼泪糊住了她的睫毛,脸上的水痕让人看了心里一疼。

绛仍然有心疼的感觉,毕竟,这女人他喜欢过。

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庞,眼睛大而亮,哭起来,里面蕴满了泪水。她是个听话的姑娘,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哭闹过。所以他会觉得心疼。

印象中,这个女人不该在他面前哭。

绛仍然叹口气,把药箱阖上。

“伤口先这样晾了。薛玟,你不该来找我。”

他站起身来,转身之际,薛玟突然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他,声音埋在他的衬衣里,带着哭腔:“为什么?我就是来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结束…绛仍然,你不能这样无情!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是不是我在你面前说错了什么话?你告诉我!”

绛仍然拿开她的手,小心碰到她的伤口。

他有些想笑,这台词,多像电视剧里的,可是现实中,竟然也能张口就来。

转过身来,大掌在薛玟脸上,替她将满脸的泪水抹掉,可他发现,那眼泪始终摸不干净。

薛玟始终看着他。

他脸上的疼惜让她一时间觉得,这个男人,他是爱我的,纵然十分钟前他还在吻别的女人、在挽留别的女人——可他一定还爱我。

她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我不想跟你分开,绛仍然,我们没有结束,我们不会结束!”

固执的女人最可怕。

绛仍然从来没怕过女人绊住他不让他走,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很好的去解决“分手”这个问题。

薛玟并不是最难缠的一个人,却是最让他觉得难过的人。

所谓“忐忑,悲伤和不幸”,难道就是这样的?

薛玟始终哭个不停,绛仍然由着她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薛玟抱着他不肯松手。

绛仍然想,人都要有个接受的过程。

他老实地坐在那里被薛玟抱。薛玟哭着哭着睡着了,绛仍然听到怀里平缓的呼吸声,松了一口气。他也累了,把薛玟抱在床上,自己去冲了个澡,到阳台吹吹风,竟就在阳台的摇椅上睡着了。

次日早晨薛玟起床,发现自己睡在柔软的大床上,她心里一喜,慌忙去摸身旁,却是冰凉一片。

绛仍然在床头给她留了纸条:我让人给你送来换洗的衣服和早餐,你洗过澡吃了饭回家,别闹。

薛玟把纸条撕个粉碎,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外面人恭敬道:“薛小姐,您起床了么?”

-

倪蔷昨晚回去,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起床,眼底青黑。

她用遮瑕膏一边遮黑眼圈一边想:天大的事以后都不能再阻拦她睡觉了,她不能失眠,不能让自己在30岁的临界点迅速老去…

绛仍然,绛仍然…绛仍然到底算个什么?!

收拾好去酒店,打卡后,到前台查看接待人员工作情况,就听到后面有人议论,说:“人的命天注定,你管她以后能不能成为绛太太,人家最起码现在逍遥自在。”

有人应:“也难说,这种事情可不是女人来做主的,她巴巴地跑来给人睡,早上起来绛先生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觉得稀罕么?”

倪蔷敲敲桌子,议论声立刻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

余爱从里面站起来,看倪蔷脸色苍白,有些怕。

倪蔷道:“没事做就去办公室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

她转身走,余爱忙在身后跟着,讨好说:“倪经

理你来这么早呀?对不起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在上班时期跟人瞎聊了。”

倪蔷停下来:“对不起我什么?”

余爱低下头。

这时林古华走过来,倪蔷让余爱先去办公室。

林古华问:“怎么了?”

倪蔷应道:“没事,上班期间几个人躲在前台后面聊天,被我撞见了。”

林古华笑起来:“聊个天而已,干嘛那么认真?她们是在聊薛玟和绛仍然吧?”

倪蔷看向她,眉头微蹙。

林古华道:“我刚刚来的时候也听到有人在议论,说薛玟昨天晚上下着雨跑来找绛仍然,手里拿着绛仍然的房卡,后来就在那里住下了,早上绛先生吩咐人送衣服和早餐过去,但他人先走了。这还有什么?不就是个桃色新闻嘛!不过我倒觉得挺奇怪,他们不是分手了么?这是什么意思?薛玟手里的房卡是袁园给的吧?”

倪蔷胸口有点闷。

林古华突然说:“薛玟出来了。”

她下意识看过去。

那女人短发恣意洒脱,带着黑超,一字领白色的齐膝连衣裙,抬头高傲地在前厅走过。

林古华愤愤道:“德性!我就不信她真能嫁进绛家!”

倪蔷目光还在跟随,直到薛玟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

雨过天晴,太阳光从云簇中照下来。

绛仍然清晨回到家,家里人还没起床,他到自己房间,倒下来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听到楼下惊天震地的动静,电子音乐的声音要把房顶掀掉了。

撑着身子出门,绛仍然看到楼下绛嫮穿着白色的T恤,小腿在宽大的裤腿下面露出来,正抱着一只贝斯还是吉他的东西,插着电音响,弄出刺耳的噪音。

绛仍然“噔噔噔”下了楼,一把将电插座给她拔了。

“干什么呢一大早!”

音乐声停下来,绛嫮听到绛仍然的声音,大叫一声:“我的妈呀!你怎么在家呀?”

绛仍然懒得跟她废话,坐下来喝一口水,问:“二嫂呢?”

绛嫮木讷道:“出去跟朋友喝茶了…”

他又问:“妈呢?”

绛嫮仍是那样的姿势,说:“今天大哥大嫂从内蒙回来,妈去机场了,你不知道?”

绛仍然想起来了,揉了揉眉心,看着她:“你这是在干啥?”

绛嫮放下电吉他,盘腿坐在他身边:“练吉他呀。”

“练吉他?我以为你要拆房子!”

绛嫮对他翻个白眼:“我以为家里没人呢!你怎么回来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的?”

绛仍然道:“早上回来的,家里人都还没起床。怎么陈阿姨也不在?”

“陈阿姨孙子今天开学了,我让她去送,我以为家里就我一个。”绛嫮把果盘抱在怀里,挑眉问他,

“你怎么回来了?太奇怪了,你最近好像很经常去酒店,我看你昨天也没回来,就以为你又在酒店住了。”

绛仍然在她果盘里捏了个苹果填进嘴里,边嚼边说:“家我还不能回了?”

绛嫮撇嘴:“妈说你是不想家的狗崽子,外面永远比家好。”

绛仍然扬手要打她,绛嫮抱着脑袋,急急说:“不是我说的,是咱妈说的!”

绛仍然手缓缓放下来,“嗯,这几天不出去了,好好在家住。”

绛嫮笑起来:“失恋啦?”

绛仍然挑眼:“我?”

“不然呢?”绛嫮道,“哦对,你不会失恋,你会让别人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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