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快圣诞节了,窗外飘起了雪花,我凑到窗外一看,外头的世界如此漂亮,虽然还是那条小而宁静的街,还是那些匆匆来去的人。

敖炽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我给他盖好被子,轻声朝房门走去。

“喂……”

身后,敖炽突然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

“最好的,其实一直在身边,只是你没看到。”

这没头没脑的梦话……我笑。

笨蛋,我早就看到了——我的心里,是这么说的。

不过,我刚一出房门,就看到三大团毛茸茸的东西扭打在一起,为了抢一袋鳕鱼片,一颗圆圆的,汤圆似的银杏子,在他们旁边蹦跶着看热闹。

白色,沧瞳凯;黑色,玄;金色,Kevin……

这段时间,我基本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他们几个的伤全都好了,只是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变回人形,所以干脆全赖在店里不走了。比较倒霉的是Kevin,因为现在的他,身体缩得比那两只猫妖还小,起码一年半载才能复原。

我们所有人,最该感谢的就是他。

连我都不知道,原来黄金狮人的先祖,全是生活在太阳上的生物,名副其实的太阳之子,即便后代迁移到了地球,他们仍然保有召唤阳光的能力。

Kevin耗尽半条命,加上阿辽以银杏子天生的生命力,一路保护他冲破沼影之国的重重阻挠,引来了救命的阳光,彻底粉碎了敖烁的“理想”,让他的沼影之国,成了一个破裂的泡泡。

我还记得在那个鬼地方消逝之时,敖烁绝望的嚎叫,好像,还有暮的哭喊……

阳光,在平日里那么普通的玩意儿,却在那个时候,救了我们,不对,是救了全世界。

身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还有妖怪,也我们真的应该好好珍惜这道最美丽的光线,不要让它因为任何人为的错误,再没有升起的一天。

那三个家伙打得不亦乐乎,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停像个动物园。

不过,热热闹闹,也挺好。

走到后院,手拿铁铲的顾无名正在跟一棵刚种下不久的槐树吵架。九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不劝架,反而乐呵呵地边听边喝红酒,手里还捧着一本八卦杂志,枯月停在杂志上,看得聚精会神。

“放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们这群混蛋!”槐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愤怒的姑娘。

你们没眼花,那棵槐树,是暮。

沼影之国崩溃时,敖烁和他未能达成的“理想”一起,被照进的阳光烧成了几缕黑烟。他本是幽魂,忌见阳光,即便成了阿努比斯神,这个流放死神的力量本身,也只见于黑夜,不敢与阳光对峙,而沼影之国本身,最惧怕的也是阳光。敖烁走上的这条路,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见光死”。

一个人的理想,如果变成了畸形的执念,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而一个人总想把目光放在所谓的最高处,最远处时,反而连最近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如果敖烁能看见,他的结局就不是这样。

如果这个世界对他而言真的是垃圾,那敖炽对他的兄弟之情,暮对他的死心塌地,又算什么呢?

一个连近在身边的珍贵之物都看不到的人,又能看到多远的“理想”?

对于敖烁,我只能说他是一个悲剧的疯子。

但更悲剧的是,有人依然对这个疯子念念不忘。

帮他做了无数事情,帮他犯了无数错误,甚至连自己的元灵都甘心奉献出来,支持他的沼影之国的暮,至今都不能接受敖烁已经消失的事实。她依然把一切罪责,都怪到我身上。

沼影之国消失后,我在浮珑山脚下,看到奄奄一息的她,她的元灵被吸收得太多了,不要说维持人形,连活下去都很难。

我把她封进了她的真身里。只有这样,她才有生机,再静心休憩个几百年,她应该可以变回那个原本美丽的姑娘。

她一直都在骂我。我由她发泄。

不过,我让顾无名把她的真身,从浮珑山移到了不停的后院里。

为了不伤及这棵倔强的槐树的根,顾无名拿着铲子小心地挖了一整天。

“裟椤,你还是这么虚伪!我是要取你性命的人,你却要救我!放我出去,就算魂飞魄散我也无所谓!我讨厌活着!我讨厌这么孤独地活着!”

槐树的枝叶剧烈地颤动,每一片落叶,都是暮的绝望。

“孤独的定义,你并没有真正了解。”我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举起水壶给他浇水,那水壶里不是普通的自来水,而是枯月替我采来的灵露,“把你带到我身边,的确是出于自私的念头,因为我偶尔会想跟人讲一讲我的过去,那些关于孤独跟绝望,关于最重要的人离开时的心情。你知道我比较啰嗦,身边这些家伙未必愿意听我唠叨,所以,我会不定期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反正你没手没脚,又跑不了,哈哈。”

“等我恢复自由身,我一样会杀了你!”暮怒气不减。

“那你就要好好休养,不然到时候你还是赢不了我的。”我朝她扮鬼脸,又说,“做自己吧。真正的爱情,不是颠覆自己的迁就,而是双方眼中,看到的是最真实的彼此。”

暮沉默半晌,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这个丫头啊,跟我还蛮像的。

不知道百年时光,够不够我把她“导入正途”?

看在我跟她既是同族,还是老乡的份上,试试无妨。

院子里多一棵会骂人的树,也挺有趣。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最好了吧。

我悄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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