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们要学的第一项任务是持枪射击,第二项任务是格斗的时候怎么赢。”老四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把枪按在我手里,然后继续大步向前,“既然你们站在这里,就已经知道怎么从奔驰的火车跳上跳下,我就不必再教你们了。”

无畏派希望我们能全力以赴,这点我并不觉得惊奇,出人意料的是只休息六个多小时就要上场。现在我的身体还没从睡眠中恢复过来呢。

“考验过程分三关,我们会评估你们的进步幅度,根据每关的成绩对你们进行排名。在决定最终排名时,每关的比重不尽相同,所以你们要尽可能提高自己的排名,虽然这很困难,但也不无可能。”

我盯着手里的武器,在我的人生中,从没有料到会握着一把枪,更别说射击了。我感觉这很危险,好像只是碰着它,就可能随时走火伤及他人。

“无畏派有句老话,训练可以消除懦弱,在恐惧之中行动将被视为失败,”老四说,“因此,考验的每一关你们都要做好不同方面的准备。第一关主要是身体素质,第二关主要是情感素质,第三关主要是心理素质。”

“但是……”皮特边说边打着呵欠,“开枪和勇敢有什么关系?”老四翻转一下手里的枪,把枪管顶在皮特的脑门上,将子弹上膛。皮特张着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哈欠打到一半。

“醒醒吧,”老四放了句狠话,“你以为自己手中拿的是什么?白痴,这是上了膛的枪。搞清楚。”

说完,他把枪缓缓放下。眼前的威胁一解除,皮特的绿眼睛瞬间爬满了坚定和冷漠。我承认自己被他的反应惊呆了,他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没反驳。要知道,让一个来自诚实派的人隐藏自己的心声可不是件易事。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听好了,在遇到危险时你可以保护自己,而不是哭爹喊娘,吓得尿裤子。”老四走到队尾停下脚步,然后原地向后转,“这也是稍后在第一关你们可能用得到的。所以,看我示范。”

他转向一面墙,上面挂着一些靶子。所谓的靶子就是一个正方形胶合板,上有三个红色圆圈,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靶子。只见老四双脚分开站立,双手握枪,瞄准目标,然后射击。一声巨响震痛了我的耳朵,我伸长脖子去看靶子,子弹刚好穿过了中间圆圈的正中心。

我转身瞄准自己的靶子。我的家人永远不会赞成我开枪射击。他们肯定会说枪如果不是用于暴力就是用来自卫的,因此它们都是为自我服务的。

我从脑海里赶走家人的身影,把思绪拉回现实。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小心翼翼地抓住枪柄。枪很重,很难举起来,但我希望它离我的脸越远越好。我扣住扳机,开始很迟疑,后来慢慢用力,畏畏缩缩扣了下去。砰的一声,我的耳朵被震得很疼,双手在后坐力的作用下几乎打到鼻子上。我踉跄着,急忙双手向后按在身后的墙上,否则肯定会摔个仰面朝天。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但我很肯定它离靶心不近。

我打了一枪又一枪,但没有一发接近,都脱靶了。

“从概率上讲,”我身边的博学派男生威尔笑着说,“即使是乱打,到现在最起码也该打中一次。”他满头蓬松的金发,双眉之间有一道竖纹。

“是这样吗?”我淡淡地说。

“当然,所以我觉得你有违常理。”

我紧咬牙关,转身对准靶子,决心至少让自己站稳。我默默地告诉自己,如果连第一项任务都无法完成,又怎么能通过第一关呢?

我扣住扳机,用力扳下去,这一次,我对后坐力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枪一响,我的双手往后一弹,但脚扎得稳稳当当。一个弹孔出现在靶子的边缘,我冲着威尔扬起眉毛。

“你看,我是对的吧?概率学不会骗人。”他说。

我微微一笑。

射了五枪才命中靶子,但不管怎样,我成功了!“噌”的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顿觉浑身能量充沛。我又清醒过来了,眼睛又睁大了,手又有了热度。然后我放下枪。毋庸多言,控制带来力量,获得控制权就能造成极大伤害,就这么简单。

也许,我的确属于这里。

到吃午饭的时间,我的双臂由于长时间举枪而酸痛难忍,手指也伸不直了。我轻轻揉着手臂,走进餐厅。克里斯蒂娜叫艾尔和我跟她坐在一起。但每当看到他那张脸,我耳边就仿佛响起一阵阵啜泣声,所以我尽量不去看他。

我用叉子拨弄着豌豆,思绪飘回到个性测试。当托莉警告我分歧者处境危险时,我总觉得“分歧者”三个大字好像刻在我的脑门上,如果我犯了错,就会有人发现这一点。虽然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大问题,但这不能保证我就是安全的。假使我放松警惕,厄运会不会随时降临呢?

“哦,拜托,你不记得我了?”克里斯蒂娜边做三明治边问艾尔,“前几天我们还一起上数学课,况且我也不是个安静的人。”

“大多数时候我整堂数学课都在睡觉,”艾尔答道,“确切地说是早上第一个小时我都在睡觉。”

我开始担心起来,假如危险不会即刻到来——假如它多年后突然降临,而我全然不知它要到来,那会怎么样?

“翠丝,”克里斯蒂娜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你在听吗?”

“什么?怎么了?”

“我说,你记不记得跟我一起上过课?”她说,“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但即使我们一起上过课,我可能也不记得了。对我来说,所有无私者看起来都一样。我是说,到现在他们还那样,但你选择加入无畏派,你已经不是其中一员了。”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这还需要她提醒吗?

“抱歉,我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她问,“我是直肠子,习惯有话直说。我妈曾说,客套是包装华丽的欺骗。”

“我觉得我们两个派别之间不怎么来往就是这个原因。”说着我呵呵笑了一声。的确,无私派和诚实派不会像无私派和博学派之间那样憎恨对方,但彼此都互相躲着。诚实派最头疼的是友好派,认为他们把和平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谎话连篇,只为维护虚假的表面和平。

“我能坐在这里吗?”威尔用手指敲敲我们围坐的餐桌。

“怎么?你不想和你的博学派老友一起坐?”克里斯蒂娜问。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威尔放下盘子,“同一派别的人不一定都能和睦相处。况且,爱德华和迈拉在约会,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爱德华和迈拉,另外两位来自博学派的新生,坐在跟我们隔着两个餐桌的地方,他们贴得很近,切食物的时候两人的胳膊肘都会碰到一起。突然迈拉停下来吻了爱德华。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双颊有些发烫。说实话,我这一辈子还没看过几次别人接吻。

爱德华斜过头,热唇紧紧地贴在迈拉嘴上。我不由自主地啧啧了几声,迅速移开目光。惊奇之余,我有点希望他们被逮个正着。大概还有一丝渴望,不知道若有人吻我会是什么感觉。

“他们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亲热吗?”我说。

“她只是吻了他而已。”艾尔皱着眉看着我。一皱眉,他浓密的眉毛和睫毛就挤到了一起,“又不是脱光了衣服什么的。”

“可是,接吻不应该发生在公共场所。”

艾尔、威尔和克里斯蒂娜都会意地笑了笑。

“你们什么意思?”我问。

“你的无私派天性暴露出来了,”克里斯蒂娜说道,“我们其他人都觉得公共场所示爱很正常。”

“哦。”我尴尬地耸耸肩,“那个,我想我只好慢慢克服啦。”

“或者,你可以一直这么性趣冷淡啊。”威尔的绿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捉弄人的光亮。

克里斯蒂娜拿起面包卷砸过去,他却一手接住还咬了一口。

“你少损她,”克里斯蒂娜吼道,“她本来就性趣冷淡,就像你本来就万事通一样。”

“我不是性趣冷淡。”我喊道。

“息怒息怒。”威尔说,“我觉得这很可爱。瞧瞧你,脸都红了。”

听到这话,我的脸更烫了。他们咯咯地笑起来,我强忍笑意,不一会儿,就笑了出来。

能再度开心大笑,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午饭后,老四带我们走进一个新房间,房间非常大,地板开裂吱嘎作响,中央画了一个大圈。左边墙上挂着一块绿色的板——“黑板”,我的低年级老师用过一个,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了。这间屋里挂块“黑板”,我猜想可能与无畏派要求的优先顺序有关:训练第一,技术第二。

我们的名字按字母顺序写在“黑板”上。我环顾四周,眼光落到了房间一头,在那里,每隔一米挂着一个褪色的黑沙袋。

我们排队站在沙袋后面,全都看着站在中间的老四。

“正如我早上所说的,”老四说,“接下来你们要学习格斗。目的是训练人的反应力和灵活性,让身体准备好应对突如其来的困难和挑战,如果你们想在无畏派生存下去,这些技能都是必需的。”

我甚至不敢去想成为无畏派会怎么生活,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如何撑过所有的考验。

“今天,我们先学习格斗技巧;明天,两人一组进行格斗。”老四说,“因此,我建议你们集中注意力。不快点学会的人一定会受伤。”

他说了几种不同的拳法,每种都示范给我们,先是对空出拳,然后击打沙袋。

随着练习我逐渐领悟了要领。熟能生巧,这话在射击时适用,在格斗练习中同样适用,我需要多练习几次,才能悟出怎么控制平衡,怎么移动身体做出动作。踢腿要难得多,尽管他教给我们的还只是一些基本的招式。沙袋弄得我的手脚疼了,皮肤也红肿了,但不管怎么用力击打,它纹丝不动。空气中飘荡的全是击打沙袋的声音。

老四在我们这群新生中间走来走去,看着我们一遍又一遍练习这些动作。他走到我身边时停住了,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五脏六腑如同被勺子搅动了一番。他直愣愣地盯着我,眼光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我一番,没有任何多余的逗留——一番实用科学的审视。

“你没多少肌肉啊,”他说道,“也就是说,善用膝盖和肘部是你制胜的关键。记住,用这些部位时要多用力。”

突然,他把手按到我的腹部。他的手指那么修长,以至于掌跟触着我一边的胸腔,指尖还能触着另一边。我的心跳得如此厉害,以至于胸口都有些疼了,我盯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永远别忘记这里要收起绷紧。”他轻声说道。

说完,他拿开手,继续往前走。我傻傻地站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手掌贴在我腹部的感觉。这感觉好奇怪,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才能继续练习。

当老四解散队伍让我们去吃午饭,克里斯蒂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

“真奇怪,他没把你劈成两半,”她冲我皱了皱下鼻子,“吓死我了,他那种悄悄说话的方式让人发怵。”

“是啊,他的确……”我转头望了一下,他很安静,又异常沉着,我并不害怕他会伤害我,但最终我还是附和道,“挺吓人的。”

艾尔走在我们前方,走到基地深坑时,他转过身来宣布:“我想要文身。”

后面传来威尔的声音:“那你准备纹什么?”

“还不清楚,”艾尔突然大笑起来,“我只是想给自己一种已离开诚实派的感觉,不想每天都为这事哭得稀里哗啦。”见大家一言不发,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听见了。”

“是,但也用不着声张吧?”克里斯蒂娜戳了下艾尔粗壮的胳膊。“不过说的也是啊,我们现在是一只脚迈进无畏派的大门,如果想成为正式的成员,我们的样子就要看起来像才行。”

她看了我一眼。

“不行,我不要剪短发,也不会把头发染成奇怪的颜色,更不会在脸上穿什么洞。”我说。

“你认为肚脐眼怎么样?”她开玩笑地说。

“乳头呢?”威尔戏谑道。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直到睡觉前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梦寐以求啊,一想到这点,我就感觉有点眩晕,尽管我也知道,这可能是过度疲劳导致的。

基地深坑到处都是人,我们穿梭在人群中。克里斯蒂娜说会在文身店与艾尔、威尔见面,然后就拖着我去了服装店。

我们跌跌撞撞地爬上通道,爬到基地上面更高的地方,边爬边踢开脚下的碎石块。

“我的衣服怎么了?为什么要换?”我不解地问,“我已经不穿灰衣服了。”

“你那身衣服又丑又大。”她叹了一口气,“让我来帮你挑行不行?如果你不喜欢我给你选的,换下来就行,我保证。”

十分钟后,我就穿着及膝的黑色短裙站在了服装店的镜子前。裙子正好合身,不太肥,也不会紧贴大腿,不像她挑的第一件,也就是被我拒绝的那件。我裸露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解下我的头绳,我晃了下头甩开发辫,波浪一样的长发披到肩头。

然后她拿起一支黑色的铅笔。

“这是眼线笔。”她看出来我的疑惑。

“你应该知道,没办法能把我变美的。”我闭上双眼,静默不动。她用眼线笔的笔尖沿着我的睫毛划过,我能感到凉飕飕的。我想象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家人面前,胃里顿时一阵扭拧,觉得好像快要吐了。

“谁关心你漂不漂亮?我是要你引人注目。”

我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公然照镜子。这样做的时候,我心跳加速,就像违反了什么规定,并且还要为此受责骂。一时还很难摆脱无私派灌输在我脑子里的观念,这就好比在一件复杂精美的刺绣上抽丝,完全抽出来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不过我会有新的习惯、新的想法、新的规则,会成为另一种人。

以前,我的眼睛是蓝色的,那是一种呆滞、灰暗的蓝,然而眼线让它们变得生动犀利。在头发的修饰下,五官显得更加柔和圆润。我不算漂亮——眼睛太大,鼻子太长——但现在我明白克里斯蒂娜是对的,这张脸现在变得引人注目了。

现在我完全不像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的感觉;而是像初次见到别的什么人。碧翠丝是我偷偷从镜子里瞥见的那个女孩,是在晚餐桌上一句话不说的女孩。现在,这个有着我的眼睛却没有流露出我眼神的人,是翠丝。

“看见没?”她说,“你真的很……耀眼。”

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她能给我的最好的赞美。我在镜子里对她微微一笑。

“喜欢吗?”她问。

“喜欢。”我点点头,“我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她笑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再次审视镜子里的自己,这是第一次,摆脱无私派身份的想法没有让我感到恐慌,而是让我看到了希望。

“好事。”我摇着头回答,“抱歉,我们从来不允许照这么久的镜子。”

“真的吗?”克里斯蒂娜摇摇头,“不得不说,无私派真的很古怪。”

“我们去看艾尔文身。”尽管离开旧派别是事实,但我还不想听别人批评它。

记得之前在家时,每隔六个多月,我和母亲就忙着买回一大堆一模一样的衣服。大家都穿一样的东西比较容易分配,可无畏派截然不同。每位无畏者每月都会购置不同的东西,其中当然包括不重样的衣服。

我和克里斯蒂娜跑过狭窄的通道,来到文身店。我们到的时候,艾尔已坐在椅子上,一个瘦小窄肩、身上有文身的地方比没文的地方还多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在他手臂上文蜘蛛。

克里斯蒂娜和威尔无聊地翻着图片书,每发现一张有趣的就用胳膊肘戳一下对方。他们挨着坐在那里,我才注意到他们两个差别有多大:克里斯蒂娜黝黑消瘦,威尔却白皙结实。要非说有什么相同点,那就只有发自内心的笑了。

我在文身店游逛,看墙上挂着的艺术品,欣赏这些画面。我突然意识到,唯一有艺术家的是友好派,无私派则把艺术视作不着边际的东西,因为欣赏艺术的时间可以用来帮助他人。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只能在教科书中看到这些艺术品,在现实中却从未踏入艺术展厅。空气中飘散着温馨亲切的气息,我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我用手指轻轻滑过墙壁,一面墙上一幅有鹰的画作闯入我的眼帘,这鹰似曾相识,好像在托莉脖子后面也文着相同的一只。在鹰的下方挂着一幅展翅飞翔的飞鸟素描。

“那是渡鸦。”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它很美,对不对?”

我转过头看见托莉站在我身后,忽然有一种回到个性测试室的感觉,眼前浮现出四面环绕的镜子、接到前额的插线,这本身就让我产生一种想逃避的感觉,一见到托莉,这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你好。”她冲我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是碧翠丝,对吧?”

“翠丝。”我纠正了她,“你在这儿工作吗?”

“没错。那天当测试员是假期兼职,我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工作。”她轻轻敲敲下巴,“我认得这个名字,首跳者也是你吧?”

“没错,是我。”

“真不赖。”

“谢谢你。”我好奇地摸着渡鸦骨架图,“是这样的,我得和你谈谈……”说完这话,我慌忙朝威尔和克里斯蒂娜的方向瞥了一眼,我不能硬逼托莉说出真相,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穷追不舍。“一些事……改天吧。”

“我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明智,”她小声说,“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帮你了,以后你得自己来。”

我不由得撅了下嘴。托莉知道答案,我明白她一定知道。如果她执意不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引她说出真相。

“想文身吗?”她转移开话题。

渡鸦素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来的时候,我没打算文身或穿洞,但这儿却紧紧勾住我的心。我很清楚,如果这么做了,那么我和家人之间的裂痕会更大,可能永远无法补救。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了,如果想要继续生活下去,这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的裂痕。

现在我明白当初托莉说的话了,文身代表着她克服了过去的恐惧,提醒她从何处来,也提醒她现在身在何处。可能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能纪念我过去的生活,同时也拥抱我现在的生活。

“想啊。”我坚定地回答,“我要文三只渡鸦。”我指了指渡鸦骨架图。

我摸摸自己的锁骨,标记出它们的飞行路线——向着我的心脏。它们分别着代表我背弃的每一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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