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昏迷的时候,楚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状况。

暮色依然沉下,加上外面枝蔓遮挡,让这一小块容身的空间更加的黑暗,她只能依稀看见一尺范围内的事物,再远了便瞧不分明。

容止方才在周围撒了些药粉,能驱赶蛇虫,不必担忧遭到侵扰。

这里是崖壁上一块朝内陷的部分,下方比较平整,人坐在上面很安稳,不用担心会摔下去,楚玉抬手朝上方摸,手才伸出一半便摸到凹凸不平的冰冷岩石,朝左右探去,也是才伸直手便碰到尽头。

洞内阴暗狭窄,楚玉单手抱着容止,确定他不摔下去,静静的坐着,黑夜里她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容止的上半身躺在她腿上,脸部朝上,楚玉低头凝视着他,透过黑暗,她可以隐约看见他苍白的脸容,秀丽的五官仿佛一碰就会粉碎的琉璃,他的气息微弱,宛如游丝。

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玉才朝外看了看,只见繁星漫天,很是璀璨美丽,这一眼,她才感觉双目酸乏疲累。想了想,楚玉蜷起双腿,固定住容止的身体,上半身稍稍前倾,双手探出去,将外面的藤蔓交错拉起来打了几个结,随后才以不太舒服的姿势,紧挨着容止一起睡下。

这里很黑很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来伤害她,黑暗里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休息恢复体力,是最好的选择。

夜晚风寒露重。楚玉闭眼没一会又睁开眼来,她咬了咬嘴唇,脱下外衫罩在两人的身上。衣衫下她紧紧的搂住容止,两人之间几乎一丝空隙也没有的贴着。

楚玉地脸有些发热。除了那次醒来不能自主外,她从未以这样暧昧的姿态,拥抱着一个异性,身体好像连在了一起似的,可是现在容止体温很低。她要是不抱着他睡,只怕他挺不过今天晚上。

你抱着地是一个南瓜。楚玉这样催眠自己,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雪白秀丽的南瓜?好在过了一阵子倦意渐渐涌上来,才缓解了她满身地不自在。(1*6*k)。

半梦半醒里,楚玉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什么软软的化开,好像暖洋洋的春水,无声无息的销蚀着心脏周围的樊篱。

可是这感觉很舒服,她竟然不想去抗拒,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楚玉进入梦乡。

山崖下没有隐居高人,没有武功秘籍,但是有一个容止。

醒来地时候已经是天明。清透的晨光投入岩洞内,空气里带着露水的湿意和寒意。楚玉张开眼睛。只觉得全身很不舒服,想要动一动。一动之下却发出惨叫声:“好痛!”

因为空间太小,她连睡觉都不敢大意,睡姿很是扭曲,而两只手又要仅仅抱着容止,其中一只手伸到他身体下压了一晚上。

睡姿不对的后果便是现在这样,楚玉只觉得全身好像被水泥糊了一般无比僵硬,骨头好似被压得变形,每动一下就酸痛难当,忍不住痛叫出声。

虽然很疼,但是楚玉知道不能停下来,咬着牙继续下去。她生前在书上看过这个状况,因为长时间维持压迫的不正确姿势,导致身体骨节轻微错位,只要正常舒展一下身体便好。

慢慢的从容止身下抽出手,再小心的伸展手臂,活动腰脊,伴随着骨节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连串的惨叫后,楚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楚玉朝身前看去,却瞧见一双笑吟吟亮晶晶的眼睛。

容止醒了。

呆愣了一会,楚玉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容止,她脸上微微发烧,别过头去。

刚才她叫痛地时候,脸都皱起来了,会不会很难看?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楚玉再调回目光,容止的脸容还是和昨天一样地苍白,但是手底下地温度却稍微升高了一些,不再冷得好像死人。

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箍着容止地腰,楚玉连忙松手放开,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笑:“你醒来了?”

瞧见身上衣衫,容止便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他看了一会,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一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顺便也扶着楚玉坐正。

容止将衣服还给楚玉,也和楚玉刚才所做的一般,在小范围内活动身体,舒展因为睡姿压迫的筋骨,身体里发出骨节的声响,楚玉方才尝试过,光听声音便知道绝不好受,但容止面上却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扭正骨节,容止又低头处理足踝处的伤,经过昨夜,伤处已经收口,但是并未愈合,惨白的肌理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楚玉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移开了视线,抬眼却见容止一脸春风,好像那不是他的脚,也没有那么眼中的伤。楚玉不舒服的搓了一下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虽然已经知道容止有笑对疼痛的毛病,已经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感觉骇然,但还是觉得很是怪异,忍耐了一会没忍住,她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笑?眼下没有旁人,在我面前,不必还如此伪装吧?”

容止微微一笑,道:“只怕不能从命。”他瞥了楚玉一眼,她距离他很近,眼眸之中满是真挚关切,她温热的呼吸绵绵的传了过来,就仿佛他今天睁开眼睛时一般,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

撕下衣服包扎好伤口,他又轻声道:“我从小不为父亲所喜,小时常常惹他发怒挨打,我生相有几分肖似亡故母亲,倘若我挨打时笑,便会让他想起亡妻,下手轻一些,甚至不再打我,时日长久,便惯出来这个毛病,我还学会如何笑得更像母亲,也算是自保的手段。后来虽然不再挨打,但是这毛病却始终没扳过来。”好在并不是什么太坏的毛病,他也没往心里去。

这并非是什么伪装,而是已经深深种植入骨头里的一种本能。

他语调平常散淡,可是楚玉听了却心头一酸,她原以为是他在痛的时候笑是戒心太重或天生变态,却忘了,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愿意在该喊痛流泪的时候还一直沉静微笑的。

要打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一个小孩子必须用这样的方法去逃避?

见楚玉怔怔的望着他,目光之中竟似是大有怜意,容止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柔声道:“公主当真了?我随口胡说的。”

楚玉没有发怒,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得甚至连容止也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的别过视线,忽然容止感到一双手环过他的肩膀,接着他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是假的?你这个骗子。”楚玉的下巴抵着容止的发际,低声道。

容止被楚玉拉入怀里,脸埋在她的领口处,有些愕然,随即听见头顶上传来低低的声音:“很痛吧?”容止抿了抿嘴唇,有些后悔方才一不留神吐出往事,正要笑着敷衍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堵住,一向言辞巧妙的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不算强壮,即便用尽全力抱着他,他也可以轻易的挣脱开来,可是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懒散袭击了他,让他一动都不想动弹。

楚玉没有再说话,容止也没有,他任由她静静的拥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道:“公主,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们便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今天这章反复好几次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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