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曾一度苏醒了过来,接着又假装昏了过去。

枕边,武将们已离去了。只有夫人带着二、三名老女仆守在身旁看护,再往下一点位置,是典医曲直濑道三在那里恭敬地回答着夫人的问话。

“不久就会醒过来的。只是太疲劳了,重要的是要好好静养一下。”

“是吗?这我就放心了。那么,把药调好后你下去休息吧。”夫人说完后又问:“渡海之事是非常不合适的,典医先生也是这样诊断的吧?”

“是,是的。与年轻人混在一起在战场上奔波,从年龄上看,身体已不容许这样做了。”

“知道了,退下去吧!”

医生退下后,夫人再一次把耳朵贴近秀吉胸前听听心脏跳动,然后把额头上的湿布换了下来。

“你们都到下边屋里休息去吧,等待招呼,这里暂时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那么我们去了,用我们时立刻就来。”

大家退去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静下来后,烛台上的百目蜡烛的燃烧声都能听得到。正在这时,从秀吉的眼角里滚下了一滴泪水。

“您醒过来了。”夫人用两手握住秀吉的右手,嘴贴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醒了吗,夫人?”

“您不会就这样去的,可是渡海一事必须停止。这如果是太夫人的遗嘱呢?”

秀吉没有直接回答,而喊起了宁宁来了:“宁宁啊,你也认为我的月亮已经离去了?”

“唉!您说的月亮是指甚么?人,谁都有想错了的时候。”

“这种错误,是输给它呢,还是赢了它呢?你不认为以此能够决定这个人的价值吗?”

“您又说这种事……现在最好是安静地休息。”

“你,笑了吧,宁宁!”

“不……如果说我笑了,那说明您一点儿事也没有了。”

“是吗?……连你也认为事情奇怪?”

“您说些甚么呀!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应把太夫人葬礼之事放在首位。”

“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朝鲜失败了?”

“您还是闭上眼睛休息吧。太夫人的葬礼准备在哪个寺院进行?”

“……”

“如果殿下目前还没有想好的话,那就根据太夫人的遗志是否在紫野的大德寺办?”

“甚么?就是与利休那家伙特别有交情的大德寺?!”

“是的。太夫人经常说:我是太合殿下的母亲,待寿终正寝之后在莲台野火葬,如大德寺的教诲那样幡然醒悟……怎么样?葬礼就决定在大德寺举行吧。之后,将山里丸的黄金茶室等移到名护屋,与大家一边慢慢地品茶,一边商量对策。”

这些从内侧传过来的话,每句都撞击着秀吉的肺腑。

葬礼在大德寺举行,尸体在莲台野火化,这是彻底醒悟的武士自身处理方法。并且在此之后将山里丸的黄金茶屋运到当地,一边与名护屋的长老们慢慢地商量有关撤退事宜,一边请他们一块玩玩……

山里丸不用说,是利休和秀吉开玩笑的合作产物。把这个运来玩耍,不外乎是为了向天下表明与利休的和睦之心……

(同利休和睦……)

这句话的意思更深刻。如同抛弃与利休之间的抵触一样,争取同和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同的朝鲜和睦相处。必定是这方面的谏言。

(宁宁,是一位可怕的女人……)

想起这种可怕和聪明,秀吉的眼角又湿了。

“宁宁啊,我是闻名于世的太合殿下啊!”

“这个,我早就知道……”

“无论怎样葬礼也要在高野山举行,在那里为给亡母做佛事一定要建造一座寺院。”

“如果是为了给亡母做佛事的话,宁宁我也有一事相求。”

“我不反对。如果说不反对的话,那么葬礼就得在大德寺举行了?”

“是的……如果这是佛的遗志呢?”

“宁宁啊,你为甚么不能为我们生个孩子呢?为甚么像我一样连头发都稀疏了呢?”

“实在对不起。”

“哎,随你的便吧!一旦决定火化,我的心就更乱了,与我母亲所结的缘分顷刻之间化为青烟……让我与母亲的遗体在一起待一会儿,谁也不准进来。只允许三好、后家和你在场……如果谁传出去太合殿下如何伏在尸体上面痛哭,那么谁就将身首异处!”

“这我已经知道了。您就起来吧,把头发梳理一下。”

北政所夫人说罢拍了拍手,让佣人把脸盆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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