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铁匠被染坊老板叫去,带回日吉。

“想干甚么?”他像上次那样问日吉。

当时日吉只有十一岁,究竟干甚么好,日吉自己也不知道。

“想当个孝敬父母的人。”

“嗯……”

“可能妈妈还在为我担心呢,以为我做了甚么坏事,被解雇了。”

“嗯……”

“为了不让父母操心,所以想尽快……”

“哈哈……好,来吧!”

这次无言铁匠把日吉带到清洲的陶瓷店。主人是濑户的窰匠,自称与铁匠同姓,叫加藤宗右卫门景春。

日吉的任务是把宗右卫门在濑户窰里烧出的陶器运往清洲。

当然名品由主人和二掌柜轻轻地精心搬运。日吉背扛、拉车运送的都是粗次产品,沉重的陶器压得日吉腰弯背驼。

日吉身体日渐衰弱,很难再坚持干三人的活儿。

无论是肩背还是车拉他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搬运三个人才能扛起的陶器。

尽管如此,日吉仍不遗余力地拚命干。

“就这些吧,再多就背不动啦!”当助手的工匠说。

“不算多,再加点吧!”日吉总是咬紧牙关尽量比别人多背些。

日吉由于劳累过度,明显憔悴……有些人见他又黑又瘦,不但不体谅他,反而叫他“猴子”。

事情发生在日吉到宗右卫门的陶瓷店将近一年的时候。日吉背着满满一包陶器沿着若叶路,朝春意盎然的清洲走去。

“躲开!蠢货!”

当日吉走近清洲城时,突然有一武士策马扬鞭飞驰而过,日吉险些被马蹄踢倒,摇摇晃晃地摔倒在田地里。

背上的陶器咔咔直响。

好像背的东西碎了三、四个。

(这下可倒霉了……)

他正手忙脚乱地解包裹的时候,接二连三地又跑来几个骑马的武士,前后四、五个人风驰电击般朝城里方向飞奔而去。

“出甚么事了呢?”

日吉此时只能望见那些人远离的背影。他们都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健壮青年,每人手里都拿着大约三间左右的长矛。

(情况不妙,说不定要打仗……)

日吉这样想着,好容易把大包袱从背上卸下来。正在这时,又听到有人喊:“危险!”

几乎与喊声同时,又有三个骑马的武士从右侧的森林飞奔而来,一举从倒在地上的日吉头上飞越而过。

大概当时对方没有发现倒在地上的日吉,过去之后立刻勒缰停马,回头问道:“蠢货!差点踩死你,受伤了没有?”

“哎,哪儿也没伤……”日吉伸出双手双腿看看。“身上没受伤,只是背上的东西坏了。”

日吉说着抬头打量一下骑马人,不由得感到惊奇。只有此人装束奇特,身着高级窄袖便服,腰系稻草绳,腰间挂满各种物件。

火镰袋、青竹水筒、细麻绳、小包裹等密密麻麻系满腰间,头发朝天结成圆竹刷型。

年龄大概比日吉大三、四岁。

“甚么?东西坏了?”衣着奇特的青年武士责问日吉。“包裹是甚么?在哪儿奉职?”

“包裹是陶器,我在加藤宗右卫门家干活。”

“哼!陶器肯定会坏的,那家主人是贪财鬼吗?”

“不,并不那么贪财。”

“肉体没受伤就算你幸运。今天清洲恐怕进不去了,你回去吧。看形势要打仗,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要打。”

青年武士说完后,朝后面的两个人冷漠地一笑:“新助、犬千代!跟上!”然后又对日吉说:“你回去吧!……瞧,清洲城下大火腾空而起。你费尽辛苦背去,其结果只有和房屋同归于尽,快回去吧。”

然后他啪地一甩马鞭,三人一起疾风一般朝清洲城飞奔而去。

“哎呀,吓了一大跳。陶器碰碎可就遭了。”

日吉叹了口气,目送青年武士。突然从后面传来说话声。

“快瞧,清洲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熊熊大火越烧越烈。”

一个工匠模样的人,为了给马让路,躲到附近的柿子树下。

刚才喊“危险”的人大概就是他吧。

“形势不妙,战争连续不断。战火已漫延到清洲,一定是有人攻打进来。”

“你说是谁打进来了呢?”

“可能是美浓势力。那古野的吉法师先生已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这下又要无家可归啦。”

“甚么?刚才过去的是那古野的吉法师信长先生吗?”

“是呀,听说他鲁莽但英勇善战。他的脸色都变了……唉……好不容易盖起的房屋,这下又要遭殃了。”

说着,从清洲盘旋腾空的滚滚浓烟乘风扩散,眼看着向东漫延。

日吉茫然地站在农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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