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 景云皆正在看一封信, 刚刚派去传旨的太监回来说,“皇上,圣旨宣完了。”

皇帝点点头, 问,“反应怎么样?”

“二皇子似乎是有些诧异, 沈勇像是急眼了。”太监回答,“若不是公主拉着他接旨, 他都不肯听。”

皇帝笑了笑, 点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只有他们的女人才能管得住那暴躁脾气。”

太监笑了笑, 皇帝对他一摆手, “你先下去吧,按照我早先吩咐你的去办。”

“是!”太监答应一声, 就离去了。

皇帝放下书信站了起来, 在房中踱步,走了一段后,就听房顶上咯噔一声。

景云皆是戎马出身的皇帝,年轻的时候多年征战,武功不错, 他笑了笑,摇头,“这回又是谁啊?”

俄顷, 就见房门外头落下了一个人来,是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老道士,跪下给皇上行礼。

景云皆先是愣了愣,打量他一番后,立刻“哎呀”一声,赶紧走出去,“是你啊?!”

老道士笑着道,“多年不见,皇上别来无恙?“

“唉……说什么别来无恙。”景云皆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几年可都不好过,你们一个个离朕而去,就剩下朕一人在这里煎熬着。”

老道失笑,“皇上这怎么说的?”

“头一年,你给我引来了个方大厨,让我是尝尽了人间美味啊,日子过得正开心呢,你好好的大内侍卫不做,偏要跑去出家,你可是朕的心腹侍卫。”

老道笑了笑,道,“那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么。”

“你走了也就走了吧,来了个沈一博,能干归能干,天天跟朕吵架。”皇帝接着苦笑,“不过他倒是真有本事,吵了一两年,朕都想让他当宰相了。偏偏又是个

情种,为了个青梅竹马的女子悬印辞官,连招呼都不跟老子打一声就风流快活去了。据说还生了个儿子,不过听说他儿子不怎么听话,让他烦了十几年才变好,

那我也稍微痛快了一把!”

老道摇头,“沈勇之前的确不怎么听话,不过后来乖巧了,我见他是个可造之材,又算出了他与一勺有缘,所以才撮合他俩的。”

“唉……吵架的人没有了,朕又找到了一生挚爱,可这挚爱吧,偏偏跟我的厨子跑了……如今找见个姑娘,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不说,还是沈一博的儿媳妇儿。偏

偏会做翡翠煲,名字还叫一勺。云清就是聪明啊,我跟老方都不及她,一个名字一碗粥,就把我给镇住了一动不敢动。你与老方本来就是把兄弟,你倒是说说,

这方一勺,究竟是我的闺女,还是他方家的?”

老道淡淡一笑,“皇上……其实……”

“我知道。”皇帝自嘲一笑,“我下令追杀老方和云清,看着像是老方抢了我媳妇儿,其实是我抢了他方家的媳妇儿。”

老道一愣,看皇帝,“皇上早就知道?”

“我就是因为好奇老方每天将那最好吃的菜都留给谁了,所以才偷摸派人跟着他去了琴阁,听说了他有个绝色美人的小情人。”皇帝叹气,“我本来只是好奇去

看看有多绝色,没想到一眼看中了,不顾别的就抢回了后宫。是我卑鄙夺人所爱,他俩私奔也是被逼无奈,都是我活该。”

老道也长叹一声,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怪不得嘴上说追杀方家人,可实际上并没有派什么人出去,后来看到了云清和老方的坟,他还黯然神伤了许久,原来是心

生愧疚啊。

“我这家务事本来就处理不好,也亏得你们来了。”景云皆突然话锋一转,伸手拾起了桌上的那一封书信,道,“你别看你道行非凡武艺超群,不过啊,还有个

人比你门槛儿都精,他早就是心知肚明啊。”

老道士一愣,伸手接了皇帝递过来的书信,一看信封,就见是沈一博寄来的。信上写的很简单,大致意思是——知道皇上最近家务事处理有些棘手,特送上自家

儿子儿媳妇给他做饵。他让皇上将这出戏码演全了,吓唬吓唬孩子也好,见见世面。特别是沈勇,多些历练历练也好快些长大。至于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了,

众人为沈勇和方一勺上心卖力,特别是那老道士不仅撮合了沈勇方一勺这对姻缘,还教沈勇功夫成了文武全才,实在是无以为报,沈一博借皇上代为道声谢谢。

老道看完了信,半晌没说出话来……敢情,沈一博老狐狸已经将事情都看通透了,而皇上也对景熳有反心这件事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正好利用方一勺的事情,促

他兵变。

“皇上果然高明。”老道将信放下,摇摇头,“老臣是老了,自愧不如啊。”

“唉。”皇帝赶紧摆手,“我这里也甚是烦心啊,景熳这次的确是过分了些,如此心胸狭窄可不是做大事的料子,得给他些教训,这太子之位,我也得给了景逸

。另外啊,我想看看那新科状元究竟能不能把刘伟请来,这也能看出他有没有本事。”

“皇上圣明。”老头苦笑着给景云皆行了个礼,“那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是回去做我的闲云野鹤得了……”

“唉,等等!”皇帝连忙拦住他,“别走啊,我今天还要演戏呢,你留下看戏呗。”

“皇上还演戏做什么?”老头有些不明白,“想要试炼二皇子够不够资格做储君么?”

“这个只是一点。”皇帝笑道,“关键是那沈勇啊。”

老道微微一愣。

“一勺可是我闺女,沈勇就是我驸马,想我把公主交给他,可得先看他能不能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这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小子要是能死都不

怕,护着我闺女,跟他爹一样痴情种,那这驸马就让他当,姑娘也给他。可若是不能,哼……我可不跟沈一博做这门亲戚!”

老道有些傻眼,摇着头心说,自己本来是好心好意为方一勺来京城破解这段孽缘,并且助皇帝平定宫闱之乱,可没想到皇上其实早有准备,不知道沈勇……能不

能经受得住考验。又一想……算了,他家这事情太乱,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么。

……

此时,御膳房里头。

方一勺哼着小曲儿,做着精致的小菜。

沈勇跑出去了一趟,换了一身下人的衣服站在她身旁。

方一勺看他,“相公,干嘛穿着这样子啊?”

“一会儿跟你混进去吃酒席。”沈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真要进去宴会?”方一勺担心,“那不等于让皇上知道你抗旨不尊么?”

“娘子,景熳也在那儿呢,今日他可是要造反的,他那么恨你,我怎么可能才让你一个人去!”沈勇急得嚷嚷。

方一勺仔细想了想,凑过去亲了沈勇一下,“嗯,好!大不了他说你抗旨要砍头,我就陪你一块儿。”

沈勇笑嘻嘻凑过另外半边脸去,“娘子来,再一口!”

一勺笑得羞怯,不过还是给他补了一口,沈勇欢喜,转眼,就见桌上一大桌酒宴,都是一小碟子一小碟子的,便问,“娘子,做什么呢?“

一勺笑了笑,“一勺宴啊。”

“一勺宴?“沈勇纳闷,伸手去拿碟子。

“不准吃!”一勺凶巴巴地拍开他的手,“这是给皇上做的!”

沈勇撇嘴皱鼻子,“娘子,你怎么对别的男人比对我好啊?“

“你再贫嘴!”方一勺瞪了他一眼,道,“今日如果兵变成功了或者皇上翻脸了说你抗旨,你我就要一起走了,所以我想最后做一顿好的饭菜。若是事情顺利化

解了,那我也不想再在京城住下去了,我们马上回东巷府,所以要跟皇上告别,做一桌他爱吃的一勺宴给他。我也不知道他和爹究竟谁是我的生父,就当聊表孝

心吧,毕竟也是干爹么。

沈勇挑挑眉,“嗯……娘子,你孝顺是一回事,可是相公我饿!咱俩说不定一会儿就做亡命鸳鸯了,你要让我做饿死鬼啊?”

方一勺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叹口气,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来,“你早就闻着味儿了吧?”

“什么?”沈勇见食盒精致,赶忙接过来问。

“跟桌上那个一样的,一勺宴。”说着,伸手掐住沈勇的鼻子,“怎么可能少了你的份!”

沈勇捧着食侧身轻轻撞了一勺的腰一下,笑道,“娘子啊,其实你让我把你吃了也行,比吃这个管饱!”

方一勺听不下去了,踹沈勇,“少罗嗦,吃完了咱们去干仗!”

“嗯!”沈勇多年的痞气也出来了,点头,“对,一会儿干仗去!”

说着,捧着食盒,和方一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颇有些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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