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亲爱的,”琳姨说,“可是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护卫那样的人呢!”

“我不是‘护卫’她们,”罗勃耐心地说。“我是代表她们。何况没有证据证明她们是‘那样的人’。”

“有女孩儿的证词,罗勃,她不会凭空捏造的。”

“哦,是吗?”

“说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说时她正挡在他前面,双手互换着祷告书以便戴上白手套。“如果她没在法兰柴思,她能在哪儿呢?”

罗勃咽回到嘴边的反驳:“你会惊讶的!”对琳姨你最好不要企图争执。

她抚平戴上的手套。“如果你只是因为不忍心而接案,亲爱的罗勃,我要说你昏了头了。你一定得去那栋房子吗?她们明天应该会到你办公室的。这事不急,是吧?又不足有人马上就要逮捕她们。”

“事实上到法兰柴思是我的意思。假设有人指控你在商店偷了东西,而你无法证明你的清白,我想你不会愿意在大白天走在商市街上吧。”

“我想我不会喜欢的;不过我会想尽办法来证明清白。

你不能先跟我到教堂,然后再去法兰柴思吗?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教堂了,亲爱的。““如果你继续在这儿唠叨,你就会有十年来第一次迟到的记录了。你快去吧,记得帮我祈祷我的判断是对的。”

“我一定会为你祈祷的,亲爱的。我总是为你祈祷。

而这回,我呢也得忍受一些事,一些对我来说不容易的事。““你?”

“现在你为那人辩护,而我则不能同别人淡论。这挺折磨人的,亲爱的,静坐在那儿听别人说,那就像想呕吐却得憋住一样。哦,老天,教堂钟声停止了,是吗?我只好挤到别人的座位旁了。他们不会介意的。你不会在那边吃午餐的是吧,亲爱的?”

“我不认为我会受到邀请。”

然而,罗勃到达法兰柴思时受到异常温馨的欢迎,让他觉得也许他会被留下用午餐。当然他会礼貌地说不;不是因为琳姨的鸡肉在家等着他,而是因为玛莉安·夏普会多些碗筷要洗。如果只是她们自己用餐,她们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吃。

“我很抱歉我们昨晚拒绝接电话,”玛莉安说,再次道歉。“可是四五次之后就真的不胜其扰了。而且我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你毕竟在礼拜五下午才开始调查的。”

“打电话来的是男是女?”

“我记得是一个男的,四个女的。你今早来电话时,我以为又开始了,但显然他们那些人喜欢晚起。或者他们到晚上才开始骚扰性活动。另外我们显然给这乡下的年轻人提供了免费娱乐。他们聚集在车道铁门内像春猫发情般地吵嚷。然后纳维尔在杂物室找到一支木棒……”

“纳维尔?”

“是的,你侄子——我是说你的远亲。他很好心地来做慰问式的拜访。他找到一支木棒,赶他们出去后用它将铁门拴上;你知道我们没有那铁门的钥匙。可惜那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互相攀附排排坐到围墙上继续骚扰,直到他们该回家睡觉的时间。”

“缺乏教养,”夏普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使这些年轻人碰到扰人的问题时不知该如何做合理的反应。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应变机智。”

“人云亦云者也没有,”罗勃说。“但是他们往往能搞得人又烦又气。不过我这儿倒有个不算坏的消息。我知道那女孩儿是怎么越过墙看到这里面的。”他告诉她们有关他拜访缇尔司太太之行及他发现那女孩儿喜欢自己搭公车玩(至少是她说的),还有他接着到拉伯洛及地方汽车服务站的事。

“她待在缅斯丘的两个星期中,往米尔佛德镇路上的单层巴士发生过两次故障;每一次都以双层巴士来替代。

你知道,那条线上每天只有三个班次。而每次发生故障的公车都恰好是中午开出的,所以在那两个星期中她至少有两次的机会可以越过墙看到房子,庭园,你们两人,车子,所有东西。““可是谁能在只是过路的车上看到这么多呢?”

“你曾坐过乡间双层巴士上层吗?即使当公车以稳定时速三十五英里的速度前进,对上层乘客而言,仍缓慢得像丧车行进速度一样。你可以因为是在高处而看得更远更久。对下层乘客而言,有树丛抚刷窗户,车速因距离近的缘故而显得较快。

这是一点。另一点是那女孩有照相机似的记忆力。”他告诉她们乌殷太太说的话。

“我们要告诉警方这个吗?”夏普老太太问。

“不。这无法证明什么,只是解决了她是怎样知道你们的。当她需要托词时,她想起了你们,赌你们无法证明你们当时是在何处。顺便问一下,当你把车开到门前时,靠近门的是车子的哪边儿?”

“不管我是把车从车库开出或自街上开回,驾驶座这面总是靠着门的,因为这样下车比较方便。”

“没错;所以乘客座椅那面,就是前轮颜色较深的那面就对着铁门了,”罗勃下结论似地说。“那就是她看到的景象。草坪及成圆形分成两条的车道,有个不同轮子的车子,两个妇人——独特的妇人——屋顶下阁楼的圆形窗。

她只要依循脑海中的图像来叙述。她向警方叙述这个故事的那天——就是她宣称被绑架的那天——距离那时已经有一个月之久,只有千分之一的机率你们能记得那天到底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而我想,”夏普老太太说,“我们能证明她在那个月里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的机会更是渺茫?”

“比较之下是更不可能。像我朋友凯文·麦克德默前天晚上说的,她就有可能到了新南威尔士的悉尼去。不过,我现在倒比礼拜五早上有信心多了。我们目前对那女孩儿已经有不少了解。”他告诉她们他在埃尔斯伯瑞及缅斯丘所做的访探。

“可是如果警方的调查都没能挖掘出她那个月做了什么……”

“警方所做的调查主要在查证她的陈述。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以她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为基础来进行。他们没有特别理由去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她有无可责难的好评,而他们从她姑姑那儿获得的是她在度假期间从事一般青春少女都会做的如看电影、搭公车到乡下等等正常消遣。”

“而你想这故事的真实一面是什么呢?”夏普老太太问道。

“我认为她在拉伯洛和不知是谁见面。那无论如何是最明显不过的解释了。我还认为我们应该以此为基础来进行我们的调查。”

“对于雇用私人侦探,”夏普老太太问,“你可以推荐谁吗?”

“这个,”罗勃有点犹豫地说,“我是想你们会让我自己再多做一点调查,然后再聘用专人。我知道……”

“布莱尔先生,”老妇人开日打断他,“你在事先没有警告的情况下牵扯进这个挺叫人不舒服的案子,可以想见不会是很情愿的;而且你又已经尽可能地帮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不能贪心地还要你因我们的缘故做私家侦探。我们并不富有——这是真的,我们的积蓄少得可怜——但只要我们还有钱,我们就会为恰当的服务付恰当的钱。而要求你因为我们的缘故做那调查的工作是不恰当的。”

“那并不是不恰当,真的,我对它真的有兴趣。相信我,夏普太太,我绝不是出于要帮你省钱的意思。昨晚开车回家时,我为我目前的成果感到很自豪,我知道如果这时要我放弃并交给别人续办的话,我会相当气馁的。它已经变成一场个人的争猎了。拜托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果布莱尔先生愿意再多做一些调查,”玛莉安插嘴进来,“我想我们应该衷心感谢他而且接受。我知道他的感受,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做些走访探查的工作。”

“毫无疑问的,不管我愿不愿意,这调查工作到某个阶段是必须得移交给专业人员;比如说当线索引向拉伯洛以外时,我就无法负荷。不过只要搜证工作在我们眼前范围内,我就希望我自己去进行。”

“你计划如何进行?”玛莉安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个……我想先去拜访那些提供简便午餐的地方,我是指拉伯洛这里。理由之一是,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另外,刚开始时,她曾在那些地方用过餐。”

“你说的‘刚始时’是指什么?”玛莉安问。

“当她遇到我们假设的这个某人甲后,她也许就到别的地方午餐了。但在那之前,她是自己花钱,而且用的是便餐。即使有钱可以吃较正式的餐点,那个年纪的女孩儿会宁愿吃那种快餐式的食物的。所以我会集中精神探访那类餐厅。我会以乡村律师知道的技巧,向餐厅服务生议论《艾克一艾玛》小报报导的故事,探听他们是否在他们的餐厅见过那女孩。这听起来怎么样?”

“听来很不错。”玛莉安说。

罗勃转向夏普太太。“如果你仍认为专业人员会对你比较有利——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么我可以鞠躬退席……”

“我不认为别人来做会对我们更有利,”夏普太太说。

“我已经表示了我对你如此帮忙的感激。如果你真的愿意来追查这个……这个……”

“布偶。”罗勃快乐地回应。

“小娃儿,”夏普太太修正,“那么我们只好心存感激地顺从盛意了。然而,仍要提醒一声,在我看来,这事可能要花一长段时间的。”

“为什么?”

“这之间似乎有着大段空白等待填补,那就是遇到我们假设的这个某人甲到只穿着内衣鞋子及有被狠狠殴打的痕迹出现在埃尔斯伯瑞附近的家之间。玛莉安,我想我们还有些雪利酒吧。”

玛莉安离开房间去取酒时,谈话中止,这古老房子骤然间被静寂包围。庭院里没有树木制造风吹拂过叶片的沙沙声,也没有嘈嘈鸟鸣声。这无声极像夜半小城的那种全然的寂静。罗勃不禁想着,在经历过拥挤公寓的嘈杂生活之后,这是一种难得的祥和,或仅仅是一种叫人有些恐慌的寂寞?她们是珍惜拥有的隐私权的,夏普老太太星期五早上在他的办公室时曾提到过。但是这种以高墙同外界隔离,被亘长静默包围的生活能算是好吗?“对我来说,”夏普太太道,“那女孩儿在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房子的状况下就选择法兰柴思很是冒了些风险。”

“她当然下了赌注,”罗勃说。“她必须这样。但是,我不认为那像你想得那样不可思议。”

“不是吗?”

“不是。我知道你想的是对那女孩儿来说,想像中法兰柴思应该住着很多年轻人,而且至少有三四个女仆。”

“是的。”

“但我认为她很清楚这儿情况不是那样。”

“她怎能知道?”

“她可以从跟公车司机闲谈之间得知,或——而我认为这更可能——她从搭乘同一班车的旅客闲磕牙中偷听到。你可以想像他们会这样谈论:‘姓夏普的住在那儿。

没有任何女仆愿意待在那样一个远离商店、电影院的偏远地带……‘等等。这条拉伯洛到米尔佛德镇是地方性路线,公车上的乘客也多是本地居民。加上这条路线满单调无聊的,路旁没什么房子或村庄。法兰柴思可以说是惟一引人注意的焦点。

对茶余饭后喜欢蜚短流长的人来说,结合这栋房子、主人,还有她们的车几乎是不能避免的话题。““我懂r。是的,那很有道理。”

“我倒是希望,在某一方面来说,她是通过和司机或售票员的闲聊知道你们的。

因为这样,就可能会有人记得她。那女孩儿曾说她从未到过米尔佛德镇,也不知道它在哪儿。如果有司机或售票员记得她,那我们至少可以证明她在这一点说谎。”

“就我的了解,她很可能眨巴着她那稚气的眼睛说:‘喂,那就是米尔佛德镇啊?我只是搭上一辆公车到终点站再回来而已’。”

“没错,也许我们无法证明什么。但是如果我没能在拉伯洛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会试着拿她的照片问本地的司机或售票员。我只希望她是个至少会叫人留下些许印象的人。”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彼此不约而同地记起贝蒂。

肯恩那太一般化、叫人不易辨别的普通本质。

他们坐在起居室,面向着窗户,看着外头庭园的青色方形草坪还有褪色的砖墙。

就在这时,屋外车道上的铁门被推开,接着出现一个由七八人组成的小团体,他们站在那儿往这边瞧。他们轻松自在地彼此谈论并交相指出此行观察的目的——最突出的部分显然是尾顶上的那个小圆窗。如果法兰柴思已为乡下的年轻人提供了星期六晚上的余兴节目,现在看来更为拉伯洛提供了礼拜日上午的娱乐活动。铁门外显然有一两辆车等着,因为那群人里头的妇人们只穿着可笑的便鞋及家常服。

罗勃将视线投向夏普太太,发现除了她永远严厉的嘴角稍微牵动了一下之外,一动也不动。

“所谓的社会大众。”她疲惫地说。

“要不要我叫他们离开?”罗勃说。“那真是我的不是,我进来时没有用那支木棒把铁门拴,卜。”

“让他们去吧,”她说。“他们不多久就会离开的。这是给那些厌烦了日常规律单调生活的人一点儿调剂,我们还能忍。”

但是那群人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事实上,有几个人还绕到屋子的一边去探看附属建筑;其他的人在玛莉安拿着雪利酒回来时还停在原地。罗勃再次道歉没有将木棒放回去拴住门。他觉得自己真是窝囊极了。坐在那儿不出声地看着那群陌生人像他们拥有这个地方或来到一个要拍卖的房子似的毫无顾忌四下徘徊观看,并非他所愿更不合他的心意。但是如果他真的出去请他们离开,而他们拒绝,他又能怎样?而且倘若真如此挫败,他又该如何面对夏普母女?绕到屋子另一边的几人回到他们同伴处,比手画脚地笑着报告他们看到的事物。他听到玛莉安似乎咕哝了几句,猜想她是不是在诅咒。她看起来是那种一旦生起气来会侃侃骂人的。她已将带进来的雪利酒放了下来,但显然忘了倒酒这回事;毕竟这不是个应酬有礼的时刻。他实在想做什么决定性且惊人的举动来取悦她,就像他十五岁时热切地想英雄救美人般的在一栋失火的建筑中救出他想往的女子。不过,感谢老天,他现在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知道最好还是等候救火员到来。

在他这样犹豫不决,对自己及对外面那些残酷的人们生气时,救火员来了,那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叫人觉得很抱歉的条纹西装。

“纳维尔。”玛莉安惊呼,凝神看着屋外。

纳维尔以他叫人最难以忍受的优越姿态视察般地看着那群人,而那群人似乎微微退缩了一些,但接着又下定决心似地挺身而出;他们之间一个穿着运动茄克条纹裤的男人便站了出来想要提出抗议。

纳维尔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会儿,然后伸手到他上衣内口袋搜寻着什么。在他这样做时,那群人开始有了不同的反应。在外围的人开始不引人注意地悄悄移动离去;近旁的人则失去了虚张的声势而变得畏缩。最后那个穿运动茄克的男人做了个微微屈服的手势,也尾随其他的人从铁门后逃去。

纳维尔用力地在他们身后关上铁门,并用那木棒将门闩住,走过车道来到屋门前,拿出手帕来擦拭手心。玛莉安奔向门去迎接他。

“纳维尔!”罗勃听到她说。“你怎么做的?”

“做什么?”纳维尔问。

“赶走那些人。”

“嗯,我只是开始问他们的名字和住址,”纳维尔说。

“你不知道当你拿出记事簿问起姓名和住址时,人们变得小心翼翼。那是现代版的:‘飞去吧,事情已暴露了。’他们不会等着问你要证件以免你真的有。嗯,罗勃。早安,夏普太太。我原来是在往拉伯洛的路上的,但经过这儿时看到铁门被打开,外面又停着两辆叫人讨厌的车,所以我下来看看。我不知道罗勃在这儿。”

语气中虽没有恶意地暗示着罗勃当然能处理这种情况,然而对罗勃来说却成了相当的讽刺。罗勃真想扼住他的颈子。

“现在你既然在这儿了,又如此熟练地帮我们去除掉那骚扰,你必须留下来喝杯雪利酒,”夏普太太说。

“我可以等到傍晚回程时再进来喝吗?”纳维尔说。

“你看,我正在赶赴与我未来岳丈共进的午餐,而且每到星期天,像今天,总有些仪式性的程序。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之前的热身活动。”

“当然,请在回程时进来喝一杯,”玛莉安说。“我们会很欢迎的。可是我们要怎么知道是你呢?我是说因为那道铁门的关系。”她斟了杯雪利酒,递给罗勃。

“你懂摩尔斯密码吗?”

“懂,但不要告诉我你懂。”

“为什么?”

“你看来怎么都不像是摩尔斯密码迷。”

“嗯,我十四岁时有机会到海上去,在炽热野心引领下做了不少当时容易有的傻事。摩尔斯密码便是其中之一。我到达时,会用喇叭按出你美丽名字的缩写。两长,三短。我必得走了。为着今晚同你们的聚谈,我想我可以忍受在宫殿里的午餐。”

“罗丝玛丽不能帮助你吗?”罗勃问,完全屈服于他自己卑劣狰狞的一面。

“我不这样期待。每一个星期日罗丝玛丽是一名她父亲屋宇下的乖女儿,变得非常不像她。再见了,夏普太太。不要让罗勃喝掉所有的雪利酒。”

“是什么时候,”罗勃听到玛莉安在伴着他走到门口时问着,“你决定不出海的?”

“到我十五岁时。我换热气球玩。”

“理论式的,我猜。”

“嗯,我装填供应煤气。”

他们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友好,那么轻松,罗勃如此疑惑着。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好久了。她为什么会喜欢轻量级的纳维尔?“那么你十六岁的时候呢?”

如果她知道纳维尔曾经想学习又中途放下的事有多少,她也许就不会有这些兴致了。

“雪利酒会不会太烈了,布莱尔先生?”夏普太太问。

“不,不,谢谢你,酒很好。”他会不会看起来酸味太重以至于有些阴沉?他赶紧振作起来。

他谨慎地瞄了老妇人一眼,觉得她似乎看来有丝隐藏起来不易察觉的开心。而夏普老太太的这种开心并不是个好兆头。

“我想我最好在夏普小姐帮纳维尔把门闩上之前离开.”他说。“否则她得要再到铁门那儿一趟。”

“你不要同我们一块用午餐吗?在我们这儿,午餐可是没有仪式的。”

但罗勃礼貌地拒绝了。他非常不欣赏他现在的样子,小气又不成熟,更有着重重缺点。他要回去和琳姨一道吃平常的星期天午餐,做回他熟悉的布哈坡联合律师事务所里的罗勃.布莱尔,那个在平稳、宽容又宁静的世界里的他。

他到达铁门时纳维尔已经走了,带起一阵粉碎安息日宁静的劲风,而玛莉安正准备关上铁门。

“我不认为地方主教赞同他未来女婿的交通工具。”她说,眼光跟着那辆咆哮而去,在路上奔驰的庞然大物。

“的确是挺叫人疲乏不堪。”罗勃说,语气仍含着刻薄。

她对他微笑。“这是我听到过最诙谐的双关语,”她说。“我真希望你能留下来午餐,但另一方面,我又为你不在这儿用餐感到轻松。”

“真的?”

“我尝试做一道像样的菜,但是却不成样子。我是个很糟糕的厨师。虽然很忠实地照着食谱一步步来煮,但从来就没办法弄出图片里的样子。所以说回去吃你琳姨的苹果塔对你比较好。”

罗勃突然不合逻辑地希望他答应留下来,那么他就可以分享那道煮得不好的菜,然后温和地嘲笑她的手艺。

“明天晚上我会让你知道我在拉伯洛进行得怎样,”他就事论事地说。当他不用那种莫泊桑式的文学语言同她说话时,他让彼此的会话保持在实用性上。“另外,我会跟哈勒姆警探联络,看是不是能请他们的人每天到法兰柴思来个一两趟——只是穿警察制服来亮个相,阻吓阻吓那些游手好闲的人。”

“你真是设想周到,布莱尔先生,”她说。“如果没有你,我真无法想像事情会怎样发展。”

哎,如果他不能又年轻又是诗人,他就只能当根拐杖支架;一个愚蠢平凡的东西,几乎在紧急状况下才会被想起,但是有用,是的,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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