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和威利一回到局里就直奔休息室,他们想赶在七点钟之前睡上一会儿。阿莱克斯让工作人员推着尸体走进了解剖室,他要将尸体解剖,然后再将结果写进解剖报告里。

假如来不及整理成书面材料,那就要口头汇报给艾伦·卡拉曼科长以及罗恩、威利,还有负责公共关系的弗雷迪·托萨斯。完事后就轮到阿莱克斯去睡觉,弗雷迪他们则要抖擞起精神,应付八点钟开始的记者见面会。

七点十五分,罗恩被闹铃叫醒。睡在邻床的威利也醒来了,伸着懒腰。罗恩爬起床后,用备用的牙刷刷了牙。刚穿好衬衣、正在系领带的工夫,门被敲响了。威利打开了门,只见戴着夹鼻眼镜、双眼通红的阿莱克斯站在门外。

“早安。”二人用干哑的嗓音相互致意。罗恩边收紧领带,边加入其中。

“该腾床了。”阿莱克斯冷淡地说道,“我累得够戗,没时间写报告了。就跟你们口头说说吧,再给你们看看实物。先生们,这就是那个垫片。”

阿莱克斯递上来一个浅底不锈钢托盘,上面散放着四块撅成小截的黄色铅笔的碎片。

“可以碰一碰吗?”罗恩问道。

“无所谓了,反正也验不出指纹。可你们得保证,那帮记者只能看,不能碰,会一开完就得还给我。”

“这垫片是做什么用的?”罗恩问。

“我说过了吧,骨盆不是被分割成了两块嘛,在断面里嵌进这种铅笔头,这样骨盆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咬合在一起了。”

因为疲劳,阿莱克斯的语气显得多少有些不耐烦。

“每边竖着插进去两根,就像这样?”罗恩问道。

“是的。你可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汇报事实。”

“还有其他了解到的事实吗?”

“手术也没造成太多的出血。她死后至少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凶手才切开肚子的。”

“哦。”

“内脏完好无损,所有的女性器官,包括子宫、卵巢和膀胱,都没有遭到破坏。大肠、小肠和胃这些消化器官,还有肝脏和胰脏都是好好的。唯一被损伤的就是骨盆了。”

罗恩和威利双双表情严峻,陷入了沉默。他们的表情又一次写上了问号。

罗恩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缓缓地说道:“凶手先在自己屋里做了个手术,把死者的肚子切开,再用锯条锯断骨盆,在断面里塞上铅笔头,然后运到格洛弗-阿奇博尔德的现场……”

阿莱克斯点点头,说:“或者,铅笔头也有可能是到了现场后才塞进去的。要是在屋里就塞好了,等到搬运尸体时,比方像这样把尸体扛在肩上,铅笔头很容易就会脱落的……”

阿莱克斯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有没有可能用锯条锯骨头也是在现场呢?”

“有这可能。不过要是我的话,就在屋里干。

“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在外头干不怕被人看见嘛。在黑灯瞎火的地方总要用手电吧。再小的光亮在远处也会看得很清楚,可关了手电又没法干活。再加上天气冷,手还会冻僵的。”

“已知情况还有其他的吗?”

“是处女。”

“什么?”

“这是个没有过性经验的姑娘。也没有被凶手强奸,阴道里没有交媾的痕迹。”

“嗯?”

罗恩和威利发出一声惊叹。对于长期与凶杀和强奸、盗窃这些人类的低级行为相较量的人来说,这个汇报的内容始料不及。要知道,前一次的死者还是个妓女呢。那么,如此行事意图何在?究竟是除性欲之外的何种冲动驱使着凶手如此大动干戈……

“你们待会儿再慢慢想好了。我还应该汇报的就是,毒杀的可能性不存在,勒死和捅死的可能性也没有。胃里面很干净,全身也没有类似的伤痕。”阿莱克斯说。

“那么,死因呢?”罗恩问道。

“你们可别以为鉴定科是万能的,通过解剖发现死因的准确率至多百分之六十。”

“就是说不是被杀……”威利嘀咕了一句。

“这不好说,我在现场就觉出来了,是头盖骨的凹陷骨折。凹陷得很厉害。”

“殴打造成的?”

“另外,腰部、胸部和大腿部位有大量的内出血。就是说她遭受过重击,头部也是。骨盆左侧的骨折就是这种情况造成的。”

“全身遭到了拳打脚踢?”

阿莱克斯轻轻点了点头:“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可我怀疑是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罗恩和威利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你们被搞晕了吧,我就知道。这的确很诡异。可死者的体征很明显地表现出了死于交通意外的人的特点,先是腰和大腿受到强烈的撞击,骨盆骨折,接着,下半身被弹了起来,来了个倒栽葱,于是脑袋狠狠地撞到了汽车上的什么地方,多半是机器盖子,所以造成了头骨的凹陷骨折。这种解释才是最说得通的。”

“交通事故……”罗恩迷茫地嗫嚅着。这同样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汽车当然是不会强奸的哦。”阿莱克斯一本正经地说。

“可也不会切开肚皮,用锯条锯骨盆,还塞上铅笔头啊。”罗恩反驳道。

“那汽车到哪儿去了?还有司机?”威利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跑掉了。该算肇事逃逸了。”罗恩回应道。

“对发生的结果给出解释是你们的事。不过,要是你们想听听我的意见的话,尽管听上去可能离奇,可我要说,是凶手偶然发现了出了车祸被遗弃在路上的这个女孩,然后把她扛回了家,在屋里做了解剖……”

“扯淡。”罗恩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怎么了,在我看来这很自然啊。”阿莱克斯说。

“解剖狂碰巧撞见了被轧死遗弃的尸体?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解剖狂自己开着车满大街物色女孩儿当牺牲品?”

“这么说倒好理解了。”

听到罗恩这么说,阿莱克斯嗤笑着:“换成我,想打死人就使棍子,我才不会用汽车呢。用根棍子打就行了,这多简单。”

“嗯……”两个人不再出声,转而陷入了思索。

“使用汽车这么个超大号的凶器,有失手的风险不说,还容易招来目击者。”

罗恩点了点头。

“还有,她没拿着手提包什么的,大概是被凶手抢走了。所以没有发现名片或者写着名字、地址的随身物品。”

“这和葆拉·丹顿的案子有所不同啊。”威利说。

“太不同了。”阿莱克斯说,“死亡推定时间是昨天夜里的十一点左右。从胃里的残留物和体温的下降程度来看,发现时大概已经死了五六个小时了。”

罗恩和威利齐齐地点了点头。

“难道是深夜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罗恩自言自语。

“可身份不明。”威利也插了一句。

“如果是车祸,也许就会有目击者了,或是有谁听到过撞击的动静。”罗恩说。

“那倒是。可以了吗?要是没有别的问题了,就请你们出去。我要睡一会儿了。十点前不要叫醒我。”

阿莱克斯说着,便开始心急火燎地脱衣服。他取下罗恩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的衣服,扔了过去。罗恩接过来,穿上了身。

阿莱克斯松开领带,粗鲁地脱下衬衫,顺手往床头柜上一摔,便爬上罗恩刚才睡的床。不出一会儿,他就打起了呼噜。

这一次,时间同样不允许和弗雷迪从从容容地碰个头。华盛顿东局的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来了比上次还要多的记者。

罗恩他们的汇报让弗雷迪倍感惊讶,他的大脑显然陷入了混乱。可是,记者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于是,他不得不在懵懵懂懂之中站到了记者们的面前。

“是外科大夫,或者医学系的学生……”弗雷迪一站上发言台便脱口而出,听得罗恩和威利差一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至少也是个医生圈里的混混。这次的受害者被人做了解剖,肚子上被横着切开一个大口子,并用锯条将骨盆切割成前后的两块,再将四个铅笔头塞进左右两侧的断面里,每边各两个。”

话音刚落,记者群里便炸开了锅。

“静一静!这些便是涉案的铅笔头,现在给各位传看,从我旁边的这位开始,依次向后传递。只可眼观,切勿触摸。因为这些都是今后侦破工作中的宝贵证据。如有违反者,取消今后的采访资格。”

弗雷迪说完,煞有介事地将浅底不锈钢托盘交到了最前排右侧的一名记者的手里。

“跟上次一样,死者的两条胳膊被抬起来,吊在格洛弗-阿奇博尔德树林里的山毛榉树下。工具用的是绳子。这种绳子在工地上极为常见,是用过的旧绳子,沾有少量的白色油漆。估计是凶手从工地上或者垃圾桶里捡来的。显而易见,是同一个人干的。

“死者是个年轻女性,二十岁左右。由于手提包等物品失窃,姓名、住址、年龄、职业、已婚未婚等情况一概不详。尸体在数小时前才刚刚被发现,因此,目前可供通报的情况为数不多。希望各位给予理解。

“这个年轻女孩穿着可能是她母亲的皮大衣。皮大衣的档次普普通通,款式也有些老旧。她的裙子带有碎花图案,还穿着厚实的长筒袜。

“全身上下都有遭到撞击的痕迹。骨盆的两处断裂中,左侧的一处是由于撞击的冲力造成的,也就是骨盆骨折。原本完好的右侧则是被用锯条锯断的。骨盆是一块相当大的骨头,形状像前倾的沙拉碗,一个底部开了个洞的沙拉碗。

“另外,头盖骨有凹陷骨折的现象,同时还存在脑损伤。毫无疑问,这就是死因。

“我的话说完了。想提问的人请举手,由我来点名。”

当即便有好几只手举了起来。弗雷迪盛气凌人地用手指了其中的一个。

“这次的死者也是妓女吗?”记者问道。

弗雷迪立刻火冒三丈:“你是谁,哪儿来的?向别人提问前先报上报社的名字,这才叫懂礼貌!”

“我是《华盛顿季刊》的汤姆……”

“你叫什么我不管!你我又不会共进晚餐。你的问题?”

“我是问死者是不是妓女。”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总之是个妙龄女孩,身上穿的是旧皮大衣和印花裙子。等我知道得更多了,我再告诉你。”

又有手举了起来。弗雷迪点了其中的一个。

“这次的死者没有遭到上次那样的虐待吗?”

“你是耳朵有毛病呢,还是脑袋里面长了菜花?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是哪家报社的?”

“不好意思。我是‘NBC华盛顿’的。”

“上次那样的虐待是指什么?”

“就是那个……对女性的那个部位施虐,裙子底下的那个地方……”

“没有。那个部位很完好。”

“强奸呢?”

“我希望每次只问一个问题……算了,就下不为例吧。怎么样,你这儿可是个例外哦。没有发生强奸行为,那个地方很干净。不过,内裤被扒掉了。”

记者们又骚动起来,吵嚷声响成一片。

“安静!要发言的先举手!”弗雷迪也吼了起来。只见手举起了一大片。弗雷迪指向了其中一人。

“我是《政治家》的。”

“什么报,没听说过啊。无所谓了,你要问什么?”

“扒了内裤,可为什么又没干呢?”

“我怎么晓得!我又不是凶手。”弗雷迪咆哮道。

“那请问扒掉内裤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这位先生以前说过,这是私刑。”有人在起哄。

“请问是私刑吗?”《政治家》的记者问道。

弗雷迪庄重地回答:“意大利的黑手党有时会这么做。私刑一般不伴随强奸,有的是用棍子对全身进行殴打,还有的把被害人塞进大布口袋,把袋口扎紧后用棒子群殴致死。”

大厅里弥漫着恐怖的叹息声。很快,又有人举起手。

“我是《先驱论坛报》的。您开始时说的是江湖大夫……”

“江湖大夫参与私刑了?”座位上有人调侃。

“刚才说话的是谁?如果再有谁不举手就发言,我就要把他请出去了!”弗雷迪威胁道,然后,他面向《先驱论坛报》的记者,“你的问题是什么?”

“请问是江湖大夫参与的私刑吗?”

“人被解剖了啊,肚子被横着切开,就像传闻中的在哪国盛行的切腹。然后再把手伸进去,锯断了骨盆。这还不是手术吗,除了手术还能是什么呢?你来回答我好了,这到底是什么?”弗雷迪探出身子,对记者逼问。

“该回答问题的并不是我啊。”记者直言不讳,“可这不是殴打之后再做的手术吗?那样的话,这究竟算何种手术呢?打完人之后又想着救人吗?”

“肯定不是为了救人。”弗雷迪说道。

“骨盆被切成了两块,那么请问,这应该是出于什么目的呢?还是说,这是某种病态……”《先驱论坛报》的记者问道。

“我并不是医生。”弗雷迪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人举起了手:“我是《华盛顿时报》的。您说死者全身伤痕累累……”

“是的。”

“而且颅骨凹陷。”

“对,是这样。”

“此外,骨盆还发生了断裂。这会不会是车祸造成的呢?”

记者群里又发出了嗡嗡嘤嘤的声音。这是一种预感到谜底就要被揭开时的躁动。实际上,一直静听的罗恩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有这种可能性。”弗雷迪说,“不过,迄今为止尚未在任何地点发现有散落的玻璃碎片或是汽车的漆片、零件之类的东西。充其量是有这么一种思路。这些年整个华盛顿特区交通流量猛增,要发现这样的地点极为困难。”

“给遭遇车祸的人做腹部手术?”

“不是说了吗,只是有这样的思路而已。”弗雷迪不耐烦地说道。

“哪一种思路?”

“也许这个人是想救死扶伤吧。”

“救死扶伤需要用锯条把骨盆没断的一侧锯开吗?”

“还要再塞进铅笔头?”一阵冷嘲热讽。

“刚才是谁!”弗雷迪又狂躁起来。

“我受够了你们的粗鲁无礼。我非把你揪出来不可,你叫什么!”

弗雷迪一步跨下发言台,朝着他的目标走过去。可是,那个人早已淹没在一片高举的手臂的密林里。

“时间有限,还是请您接受提问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弗雷迪这才极不情愿地指了指其中的一个。

“我是《MY FOX DC》的记者。请问塞铅笔头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直在说,这也许和私刑有关。有的私刑就是为了杀一儆百,引起其他女性的恐慌。”

“其他的女性指的是哪些呢?”

“自然是那帮妓女了。”

“妓女?”

“是的。”

记者席里又是一片喧哗。

“您刚才好像说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儿啊。”

弗雷迪不说话了。

“妓女会穿黑色的厚长筒袜吗?那种袜子纯粹是为了御寒用的。妓女的话,一般都会穿颜色更艳、更薄的吧,即便是在冬天。”

又有人举起了手。弗雷迪“恩准”了。

“我是《ABC SEVEN》的记者。这样看来,她真的没有遭到强奸吗?否则说不通啊。”

“你们不要再写那些八卦了。没有什么强奸。”弗雷迪口气严厉。

“请不要隐瞒嘛,我们有君子协定的。”

“喂,这话该我说,你可真会讲话。”

“扒下人家内裤却不作为?这样的男人天底下有吗?”

“换了你是不是就一不做二不休了吧?再说也未必就是男人。”

“女人把女人的尸体吊在树上?而且还一路扛到格洛弗-阿奇博尔德的森林?这到底是哪来的女大力士啊?肯定是男人干的嘛。换了我,绝不会把尸体扛到现场,再吊到树上。这得冒多大的风险……”

“她是处女!”弗雷迪气急败坏地嚷道,“这是解剖人员的结论。他们发现了处女的特征。”

一时间,在座的所有人都“吁……”地发出一阵大失所望的叹息。很快,有个人喊了起来:“这位先生刚才说过,已婚还是未婚还没搞清楚……”

大家纷纷扭过头去,找寻着这声音的主人。紧接着,此人又喊了一句更爆冷的话:“女人里面有谁会是已婚处女呢?!”

人们哄堂大笑。然而,这句话使弗雷迪终于忍无可忍。他脱去上衣朝脚边一扔,便不管不顾地从成排的椅子中间穿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个说风凉话的记者的前襟。

“臭小子,你还把华盛顿东局放眼里吗?你再说一遍!”

“我只是问问而已。世界这么大,没准儿真的有处女太太呢……”

“浑蛋!你嘴巴真臭,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弗雷迪对着那个记者挥拳便打,却抡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记者们都齐齐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罗恩和威利蹭地从椅子里跳起来,冲到弗雷迪的身边。罗恩将身体挡在记者和弗雷迪中间,强行将二人分来,与此同时,威利将弗雷迪从身后抱住,双手从他的腋下反掏上来,扣住后脖颈子将他拖开了。

看到没有了挨揍之虞,那个记者又吵嚷起来:“你又把这里当成什么了?现在可不是比试摔跤的时候,这里是新闻发布会。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对,说得太对了!”众人齐呼。

“您的话都把我们弄迷糊啦。大伙都听听,一会是车祸,一会儿又是私刑,刚说完私刑又冒出个外科手术,还有什么处女啦、妓女啦什么的……”

一阵哄堂大笑。

“简直就是一锅糨糊嘛!”还有人在火上浇油,“这报道还让我们怎么写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要是照着你说的写,我们的报纸打明天起就别想再卖出一份……”

“我跟你们讲过,想发言先举手。刚才管不住嘴的是谁?请你出去,从今往后不许踏进这里一步!”弗雷迪咆哮道。

“省省吧,只要你还在公关主任的位子上,就是请我我也不再来了。纯粹是浪费时间。”有人顶撞了一句。

“谁啊?刚才是谁?报上名字!报社的名字和人名,都给我讲出来!我叫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在这一行里混下去!”

“好了,威利,带他离开。去刑事科或者休息室,让他休息休息吧。”罗恩向威利吩咐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做个好梦吧,我的公关主任,您好像累坏了。您就一觉睡到明天天亮好了。公关这碗饭还真不适合您!”有个记者揶揄道,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别忘了您的西装。丢了您可要被太太揪耳朵了……”

“被他那处女太太……”

“你们也嘴下留德吧!”罗恩吼了一嗓子。

“受害人才刚刚被发现,可以通报的事实自然少得可怜。案情虽然离奇,可素材还是有的。这些素材足够你们写篇报道了。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你们请回吧。

“不过我有言在先。请你们如实报道,如实。别想着写什么八卦,什么血肉模糊的美女被扒光内衣躺在子虚乌有的血泊里。这样做只会给侦破工作带来麻烦。根本没有什么血流成河,这次也一样。只可以把事实印成铅字。拜托了。”

“那好,就麻烦你站到那个台子上去,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我知道的东西并不比弗雷迪刚才讲过的更多。”罗恩说。

“真的没怎么流血吗?”有人问道。

“你就是那个一直在那儿压阵的吧,等刚才的那个说话没准谱的公关主任要跟记者动粗时好去拦着他。我觉得你是最了解情况的。想必刚才的那头大猩猩只是把从你这儿听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吧。”

罗恩一动不动地站着,想着对策。这时,另一个记者问道:“你希望我们把凶手写成江湖医生吗?”

于是,有个人在远处喊了一声:“你也没词儿了吧?”

罗恩做出了决定:“好吧,给你们五分钟。”说完,他朝发言台走去。

立刻,有人就抛出了问题:“案发现场没有血流成河吗?”

“没有。”罗恩在发言台上转过身,说道,“发现时,人已经死了五六个小时。被切开的腹部也几乎没怎么出血。凶手理应是在受害人死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才用刃具切开腹部的。”

“被害人会不会是死于车祸呢?”

罗恩点了点头:“这种可能性最大。”

“那就是说,凶手偶然在路上发现了一个被压死后遭到遗弃的女人,把她弄回去后切开腹部,用锯条锯断骨盆,在锯开的地方塞进铅笔头,然后再运到格洛弗-阿奇博尔德的树林里……”

“最后把她吊到山毛榉树上,就是这样。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他有同伙吗?还是单独作案?”

“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理由呢?”

“是从绳子打结的方式推断出来的。凶手先用绳子捆住手腕,再将绳子的另一头从树杈上抛过去,往下拉,然后又绕到手腕上,最后打结固定。假如有同伙的话,就会有一个人一直托着尸体,绳子的捆法就会不一样。而现在则呈现单人作案时的捆法。”

“那这铅笔头又该如何解释呢?”后排的一个记者问道,将一个不锈钢托盘高举过头。

“把它还给我。”罗恩说。于是,那个记者立刻把托盘交给了罗恩。

“请问凶手是在哪里进行手术的呢?”

“还没法确定,大概是在他自己的家里吧。深更半夜的在大街上干这种事,一来光线不好,二来还有可能被人看见。而且,现场的周围也没有发现相应的痕迹。”

“那么说,这并不是一起杀人案了?”

“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上一回的妓女丧命案也是如此?”

“是的。那次是心脏病发作。”

“如此说来,在这两起案子里,凶手都没有杀过人?”

“是的。”记者群里有些哗然。

“可是,凶手是同一个人……”

“这一点毫无疑问。”

“仅仅是对尸体进行了毁坏,是这样的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两名女性都没有遭到强奸。这就并非是邪念驱使下的单纯的卑劣行为,尽管它在表面上带有猎奇的色彩。凶手的目的与性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呢?这案子有什么背景吗?”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以免沦为凭空的揣测。”

“如果是车祸,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一定能找到的。死去女孩的家人应该很快就会出现,这要取决于你们写稿子的工夫了。女孩一宿未归,她的父母这会儿肯定也睡不着觉的。

“肇事逃逸的人也有可能会自首。他只是开车撞死了人而已,一定不甘心被人当作如此骇人听闻的猎奇犯罪的罪魁祸首。

“还有别的问题吗?那好,发布会到此为止。刚才介绍的这些情况如果有了新的发现,我会再向各位进行通报。”

罗恩说。转身一看,发现威利还没有回来。难道他是被弗雷迪缠上了,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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