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日比谷的广播电台是四点多。从有乐町坐园电中央线至立川。然后转乘青梅线,到达泽井,大约在两个多小时后了。

进入武藏野北边的山中后,不由产生远游之情,竟思念起暖和的大矶海边家乡来了。想到此时可能正围坐于饭桌边的孩子时,他萌起要买些土产礼物的念头。走出剪票口,外面正飘起雾雨。

从泽井火车站走到沿多摩川的街道,再左转即可望到雨中的玉屋招牌。他想起剧本家所说的,那里的老头主人是个怪人,搞不好他会拒绝招待客人。确实有理,看到那幢背向街道的店铺,即可知那老头有多怪。

屋子装潢也一点不像面店,反而像个农舍。格已经决定,不仅要调查事情,也要好好享受一顿晚餐。一边品味手拉面,一边又能戳破嫌犯的说辞,说来这也是刑警生活,才能获得的享受。

这一家店铺,并无一般面店常见的餐桌、椅子等摆设。格由圆脸的胖小女孩带领,进入卸除纸门的内部房间,房间里除了长形餐桌和变了色的榻榻米外,连一个客人也没有。小女孩也许认为他光临能解闷吧,红润的脸蛋上,露出最娇媚的神色伺候他点菜。

格看了一遍壁上悬挂的菜单,点了一客炸河蟹。这是一位同事出差长野县时曾经吃过,回来后赞美不已的佳肴。听到此话后,格也暗暗欲尝试一次名菜。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地达成心愿,寄望之深是不用说了。

竹筏般的长方形碟子盛着精致的河蟹上桌了。排成横列的炸河蟹,还活生生般举着大镰刀,看似形状怪异,但一口咬下,却是松脆香酥,美味无穷。

手拉面还没有来。他又叫了一客腌醋岩香菇,以便下酒。虽知道岩香菇生长于悬崖峭壁。采取者只靠一条绳索维系生命,却没有料及能轻易在此品尝这种山珍。

但是,岩香菇并不美味。其所以被珍视,并非因其味道鲜美,只在于它的稀少价值。

“好像橡皮筋嘛。”

“也有人笑说嚼雨衣呢!”小女孩笑容可掬地答道。

“在何处能采到?”

“那座山上。”她指着多摩河隔岸的山腹说。

山陵正蒙在雾雨中,山腰处还有点点萤光灯的白光。举目凝望,照耀山上和街道的,俱是梦幻似的萤光灯。看惯大矶农家橙黄色电灯的格,眼睛看到荡漾雾雨中之苍白光线,有如置身异国之感。无端地忆起剧作家所说的,“诗情画意”,现在才真正领悟了。

格含酒,将岩香菇放入口中。

他变得极不愿摧毁这般惬意的气氛,去调查富田一郎的什么不在场证据了,但现实却不能让他有如此诗意雅兴。

“手拉面还没好?”

“是的,因为手工赶制较费时间,我们老板有怪脾气,你若催他,他便做出难吃的面条给你。”乐天派型的这位胖姑娘,呵呵笑着替他斟酒。

“到了冬天,这儿很冷吧?”

比湘南至少要低五度,格内心想着问她,她却毫不介意地应道,若爬到御岳山顶,可要更冷哪。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天下事的幸与不幸,论起来都是如此相对的,在此似乎由这位胖姑娘学习到了。

格露出苦笑放下杯子:“请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一位叫富田一郎的作家?他说最近还到过这里……”

“这个……”她侧着粗壮脖子想了一想,“是那位个子高高的人吗?”

“对,个子很高,理光头的……”

“不对呀,散乱头发,戴眼镜……好像在广播电台或电视台工作的人。他们来拍外景的时候,常常成群结队的来吃面。”她似乎对富田很熟悉,明确地说道。

不错,这位广播作家,爱做艺术家打扮,留了一头散发。

格拿出向电视台借来的周刊杂志,打开彩色画页,把照片中的数位剧作家提示她看,她一眼便指出了富田。

“我再请教你,这个人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大概七点多来,喝到八点左右。”

“一个人来?”

“是的。”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看过他?”

格所以如此问她,是怕她受到收买做伪证的缘故。但是毫无戒心的她,仍然笑容可掬地说,他和出来的老板打过招呼。这位顽固老头,不知何故和剧本家十分投缘,据说偶而还会坐下来下一盘围棋呢。

玉屋的手拉面,色泽黑而纯,再加上断裂细碎,真是出乎意料的难吃。行家一致公认的著名手拉面,没有不好吃的道理。也许,被这位怪脾气老头断然证实了富田一郎之不在场证据,格的心情遽变所致吧。

总而言之,下午八点人还在奥多摩的富田一郎,不可能在一小时内,现身于二宫去杀害月濑。格苦涩着表情,喝下了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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