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宋沫沫这几天做噩梦了,醒来感觉也非常糟糕,好像回到少年时,爸爸妈妈刚回来,一切都还不适应。

是她不适应。

感觉自己活着是一个废物。

早上起床,摸摸手机,周嘉垣发微信来问:“起床了吗?”

“起了呢。”她抱着手机回,嘴角总算上扬了点。

“要起床锻炼吗?”

“要起啦!”宋沫沫掀开被子,挣扎着从床上弹起来。其实她还是怕冷,不想起,但又怕自己一个人睡着了,没人再喊她起来了。

周嘉垣低笑,道:“外面空气不好,自己在跑步机上跑跑就好,别出去了。”

宋沫沫拉开窗户,果然,外面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昏昏沉沉的。

“我起的好早啊,棒不棒?”她忽然问。

周嘉垣没再回答了,“不要拖延。”

宋沫沫:“……”

她根本不在乎周嘉垣是否乐意跟她演戏,又问:“你在外面好几天了,想不想我?”

周嘉垣:“……”这不是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吗?还能怎么表达他的喜欢呢?

“啧啧,周总你好无情哦。”她说:“可是,我好想你啊,快点接我回家呀。”

周嘉垣愣了片刻,觉得不对,宋沫沫不是这样恋家的人。而且,要恋也不是恋小家、而是父母家。

“还有几天,我尽快。”他说:“自己乖点。”

然后挂了电话。

宋沫沫起床下楼,一切安静如常。

父母和哥哥坐在餐桌旁吃早餐,她踩着拖鞋下楼时,宋熠正好放下筷子,摸摸她的脑袋道:“早啊、小孩儿。”

他眼神疲惫,琥珀色的瞳孔里暗淡无光,很快去楼上补眠了。

父母没说话,低头吃饭,偶尔有一两声咳嗽。

宋沫沫觉得现实才是噩梦。因为昨晚的争吵,尽管爸爸没有大发雷霆,但气氛还是干干的,宋沫沫不愿意再花笑脸去讨好父母任何一方,很累。她不愿意求和,宋爸爸宋妈妈更不可能拉下老脸,甚至,宋爸爸都不知道宋沫沫还在介怀。

吃过饭后、宋沫沫借故毛毛来找她玩了,便离开家。

直到她关了门,宋爸爸终于抬眼看看,感觉女儿的青春期,他终究是没能逃掉。怎么说都是错、怎么相处都不对。

她怎么那么不听话?让人放心一点不行吗?

宋妈妈叹气:“别逼她,也别说那些让她难过的话。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要沫沫开心就好。”

宋爸爸忽然问:“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想要逃避我们,才结婚的?”

“什么?”

……

宋沫沫也没撒谎,毛毛是过来开城了,顺便给她的酒吧帮忙。

下午茶时间,有一阵闲暇,宋沫沫和毛毛坐在门口玩双人游戏。

不过,毛毛总是喜欢下了线去聊天,搞得宋沫沫很不爽。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毛毛脸红,眼神闪躲。

“是谁?”

“没谁啦!”

“毛毛,你在骗我吗?小心我打死你!”说着她挥挥拳头。

毛毛一把抱住她,“大王饶命!我现在还不能说。”

“切。”

毛毛继续跟人聊骚,宋沫沫没去打扰她,嘴上说着霸道的话,但她是不会去妨碍好朋友任何交际的。

可是,有点失落,就连毛毛,对她都有秘密了。

冬季太阳不错,透过玻璃,折射进小房子里,宋沫沫拉了张桌子和椅子,来到落地窗下,大家玩起了扑克牌。

宋沫沫心中的那一点点不痛快,被压制住了。

傍晚,宋爸爸宋妈妈呆在家没事,宋妈妈提议说:“咱们去沫沫那里看看吧,自从她开了店,都没去关心过呢。”

宋爸爸哼唧一声。

“你不愿意,我就自己去。”

“我说不去了吗?”

说着他拿起外套,和钥匙,“走吧。”

他也不痛快,中年男人需要社会认同,和尊崇,最需要的还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的认可。

可偏偏,没得到。

但他说宋沫沫被骗了,并非空穴来风。前阵子,他悄悄找宋熠打听了宋沫沫开店的事情,问总共花了多少钱。

宋沫沫因为需要得到宋熠的帮助,很多事情会如实相告。

宋熠透露,那个店盘下来花了六十万,宋沫沫出了十万,其中五万是他给的,另外五万是她自己攒下的零花钱,还有借了点钱。

也不知道还清了没有。

宋爸爸以前就是做零售起家的,对于商铺价格了解非常多。

她那个小破店。如何一个转让费就要六十万?

他拿着那个户型,找了做中介的朋友问,结合景区的客流量,朋友给出的价格是二十万,市场行情就这样。朋友问:“老宋、这么有闲心,想去景区捞钱?”

“说啥呢,给朋友问问。”

“可以考虑,景区还是赚钱的。不过得找到门路,一般餐饮铁定赚钱,其他的我没做过调研,也不清楚。不过就他们门店更换的这样勤快,估计大部分门店也都不算赚钱。生意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宋爸爸很震惊,他下了班,亲自拿着材料,在自己的书房里帮她算了账。即使加上店面的装修,库存货物,餐桌椅配饰等,也就三十几万。估计水电费和房租是交了一年的,这也算一项费用。前老板心太黑,至少多要了他们十多万。

不是心疼那点儿钱、只是心痛女儿如此天真。

宋沫沫和赵奔还是太年轻的两个小牛犊,被前东家打一打感情牌,相处的那么熟悉了,又有家人在生病这么好的苦肉计。

孩子们同情心泛滥时,自然不会再讨价还价。

宋爸爸捂着眼睛,气得脑门儿疼。赵奔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是宋沫沫自己拿出的那五万块,也不知道是他孩子省吃俭用多久攒下来的。平日里夫妻俩给宋沫沫的零花钱管够,但不算多。

宋爸爸一面心痛,一面生气。

……

老宋夫妻开着车去了古城,跟游客一样,买了票进去。宋妈妈说给沫沫打个电话、让她出来接。号都没拨出去,老宋便指着牌匾说:“那不就是?”

“你咋知道那是沫沫的店?”

“……猜的。”

宋妈妈狐疑地看他。

宋沫沫正和朋友炸金花,门口有人喊:“小老板,有人找呢!”

她脑门上贴着条儿,一看,是爸爸妈妈。

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

邀请他们去了里面坐,宋沫沫脸上有些尴尬。

宋爸爸哼了一声,“不给我泡茶吗,小宋老板?”

宋沫沫抬抬眼皮看他,略微讶异,默默道:“好勒!”

她店里多是果汁,花茶,碳酸饮料和酒,都没有什么高端茶叶,还是向隔壁民宿老板讨了点黄山毛尖。

泡了一壶,鲜嫩柔软的叶子舒展开,慢慢落在壶底,茶汤碧绿。宋沫沫洗了几个玻璃的花茶杯子,给爸爸妈妈倒上,清香扑鼻。

完全是专业的服务范儿,像对待珍贵的客人那样,爸爸舒心了点儿。他的小沫沫,竟有这样一面,是他不知道的呢。

又给妈妈端来一些坚果小零食。

妈妈笑眯眯的,问:“你们在玩什么啊?”

宋沫沫:“炸金花。”

“哦。”

爸爸问:“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呢?他也看见了。可是真的不巧,他进来这会儿,顾客不多。

宋爸爸本来就担忧、这下只看到冰山一角、霎时把担忧放大,生意这么差,这可怎么行?他没说出来,默默喝茶。

一家三口也没话说了,因为一旦宋沫沫沉默,气氛肯定尴尬。

她继续和朋友玩牌,其中两个是游客,这会儿要起身走了,妈妈上来替补,把爸爸也拉过来。

可惜,爸爸不会玩。

他们只会打麻将,玩长牌。或者斗地主,跑得快。

其实不难,只是规则不一样,他强撑几分钟。到他出牌,闹了个笑话,3个三3个四3个五带对子。

宋沫沫笑了,道:“你会不会打炸金花啊,以为是跑得快吗?还三带对子的。”

介于毛毛也在,爸爸面子上挂不住,“就是这样。”

宋沫沫:“额……”有点儿鄙夷。

妈妈问:“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妈妈你不是天天打牌吗?怎么不会呢?”

“我们打麻将的。玩儿的跟你们不一样。”

“我教你吧。”

这时,爸爸忽然道:“打什么牌?生意很好嘛?”

宋沫沫看了他一眼,知道她是想让他服软,给个面子。可宋沫沫偏不,“打个牌跟生意好不好有什么关系?爸爸你不会就看着别人怎么打。”

老宋火了,“不打了。”

“打到一半你说不来了,别人怎么办?”

火药味很浓了,就连后知后觉的毛毛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忙拉住宋沫沫:“别说了啊,不怕被揍吗?”

宋沫沫哼笑一声:“反正怎么都会被挑毛病。揍就揍呗!来,往这儿揍!”她嚣张的拱了拱脑袋。

凭心而论,从小到大,老宋何时打过她呢?再怎么过分也不舍得啊。

他摔了扑克,“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什么。”

宋沫沫也摔,“你别看!”

老宋:“……”

妈妈:“这是干什么啊!”

“问问你的宝贝女儿,无法无天了都。我告诉你,再狂我也是你爸爸!”

“我不承认了吗?”

“你还敢气我?”老宋简直急火攻心!要命啦!

“不敢,爸爸你那么厉害,我好害怕啊!”

……

又闹崩了!

那天晚上,爸爸拉着妈妈匆匆离去,晚饭都没吃。

他们走后,宋沫沫一个人在后门坐着散心,忽然哭了。

她很少哭的。

毛毛赶紧来安慰:“沫沫,你跟叔叔道个歉嘛,大人肯定是不会主动道歉的!”

又是这样,所有人都这样说!难道大人是神吗?

宋沫沫问:“毛毛,难道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她眼神逼问。

毛毛犹豫:“……这个,也不好说吧。反正我可不敢跟我爸爸顶嘴。”

宋沫沫仰头看着天空中地星星,忽然道:“我怎么做,他都会觉得我是一个废物。”

“怎么会呢?沫沫你也不是很废物啊。”

“……”

毛毛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宋沫沫是认真的。

事件追溯到老宋刚回国那阵子,刚刚得知宋沫沫成绩很差劲,失望到不行。那天晚上,宋沫沫拿着70分的数学试卷给他签字,其实70分对宋沫沫来说、已经是发挥很好的了。可老宋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他心中,考试就应该靠一百分的……

他的脸顿时拉下来,难看的不得了,当场没骂她,龙飞凤舞的签了名字,让她出去。后来又接了一个下属的电话,又被气到了。

不禁恼羞成怒,怒骂道:“一个两个,全是废物!”

天知道,宋沫沫就站在门口,手在发抖。

爸爸变了!

她怎么会是废物呢?她不是他的小可爱了吗?明明几个小时前的餐桌上,他还摸着她的小脸蛋,轻快道:“这是我的小沫沫啊。”

从那以后、宋沫沫经常自嘲废物,可她心里好难过。

她不是废物。

现在、宋沫沫趴在毛毛的腿上,“呜呜”大哭起来,两个小姑娘,一如多年前,在那个高中重点班级,被群嘲,孤单又无助。

宋爸爸宋妈妈回了家,都没心情吃饭。妈妈难过,不知道好好的年,为什么过成这样。老宋心疼她,亲自下厨熬了粥。

宋妈妈说:“吵成这样,我还喝得下粥?”

宋爸爸:“女儿变成这样,你在怪我吗?”

“难道怪我?没教好她?”

空气一时静止,妈妈坐在床上叹气。

很久之后,爸爸说:“沫沫不听话,我们都有责任,没能照顾好她。”

妈妈抹着眼泪。

宋爸爸思考很久,问出埋在心里好几年的问题:“当初你放下两个孩子,执意跟我去外面做生意。是想看着我,怕我出轨是吗?”

妈妈转头愣住,大哭起来。“我是怕这个家散了啊。”

“我后悔了,谁都靠不住。老公,朋友、都不行!最可靠的还是我自己的孩子。他们是我的骨血。”

宋爸爸扪心自问,我靠不住吗?

“阿颖,你太糊涂了!宋熠和沫沫也是我的孩子,你跟我走过来这三十年。谁都没你们重要。我怎么会出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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