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几乎是喷涌出来, 漫天都是血腥味。

玉笙僵硬着站在那儿,一双手上全是鲜红的血迹。鲜红的血带着血腥味,随着匕首一直滑入手腕中, 再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握住匕首的手放下, 鲜血涌出来, 整个鼻尖都是一股血腥味。

她眼前, 只余下了一片血红。

玉笙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都在细微的打着颤。

“主……主子。”三七身子不停的颤抖,站在玉笙身侧, 颤抖着如同筛糠:“这……这可如何是好?”

轮椅上, 这位‘洛乡君’坐在那儿浑身都是血。

三七大着胆子去看了一眼,看那样子已经快凉了。

“主……主子。”四周有人,但又像是无人往这儿看。三七拉着玉笙的手想往外逃:“主……主子,快走, 趁着无人知道, 快点离开。”

再不逃, 只怕就逃不掉了。

三七拉着她就往外走, 玉笙踉跄的跟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连着鞋面上溅出来的血。

而轮椅上,‘洛长安’倒在那儿,生死未卜。

玉笙知道, 这位洛乡君活不下去了。刚刚那一刀太深,只怕是神仙来了都难以救活。

她现在逃,这位洛乡君死了, 一样会查到她头上来。

“逃不掉了。”玉笙摇了摇头,‘洛长安’这个时候找她过来,又握住她的手杀死自己,其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陷害她。

她现在逃,到时候查出来,人真的是她杀的了。

“如……如今该如何是好?”四周不少人,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少人会注意到这边儿。三七眼神闪烁着,根本不敢看轮椅那儿。

“去……”深吸一几口气,玉笙道:“你过去,悄悄儿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玉笙站在原地,浑身上下涌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那味道刺鼻,又令人作呕,她站在原地等着,眼神根本不敢往轮椅那儿看。

身侧,时不时传来鲜血滴答的声响。

理智退下去,她拿着帕子疯狂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可那血迹已经黏在了她的身上,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擦不干净。

“你才是洛家的大小姐,这身份本就是你的。”

“圣上,恒亲王,甚至于殿下,都在你身侧围的团团转,你就不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 当年,被恒亲王接去西北,捧在手心里七年的人,应该是你。”

“我如今承受的一切,受过的苦,也应当是你来承受。”

过于用力,帕子摩擦的手指一片通红。玉笙想到什么,帕子掉在地上,也没了反应。

玉笙浑身一片冰冷。

这位洛乡君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才是洛家的女儿。她伪装自己八年,却是丝毫都没露出马脚。

刚刚那模样看过去,更是没有半分的愧疚之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一切去死。而且,死之前怎么那么好心,告诉自己一切。

除非……

玉笙扭头看着轮椅上的人,除非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会遭遇不测。眼神落在‘洛长安’的脸上,玉笙浑身打了个激灵。

身后脚步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穿长靴,且脚步声不疾不徐。而身后的脚步声嘈杂混乱,像是有一群人。

玉笙二话不说,立即上前。

颤抖着手指抓住‘洛长安’的手,让她紧紧地握住胸前的匕首。

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玉笙正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摇晃着‘洛长安’:“洛……洛乡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根本不在这儿,三七过去找人,根本没找到太子反倒是被太子妃发现了。太子妃这段时日与太子殿下正好。

殿下既来了她这儿,她便越是对玉笙更加的忌惮。

瞧见三七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她怕是这玉良娣又要使什么花招,二话不说派人跟着过来了。

“洛……洛乡君不知怎么回事。”三七哆哆嗦嗦的,像是吓傻了。

玉笙站起来,强行镇定的往后一退。身后,‘洛长安’双手举着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鲜血流了整个身子,洛乡君已经没了反应,看这个样子像是人没了。

“叫……”太子妃捂着心口,吓得脚步连连往后退。

“叫……叫太医……”

***

好好的一场宴会,因为这一闹,停了下来。

玉笙被带出了万春亭,看着前方的太医们来来回回,心却是越来越沉。

这‘洛乡君’可谓是一石二鸟,一来,拿她的死来陷害自己。二来,今日是恒亲王的生辰,既阻止了恒亲王选王妃,又让恒亲王日后,永远忘不了今日。

够狠毒!

玉笙掐紧掌心,指甲一下子陷入了肉中。她的嫌疑还没逃脱,只怕因为她的死,自己也将会有灭顶之灾。

“圣上驾到。”

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圣上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玉笙头一个往前方看去,在这无数的人群中,她第一个一眼就能看见的就是太子殿下。

他身姿挺拔,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整个人哪怕是静静的站在那儿,都有一种温润儒雅之感。

如今,她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不过是短短一眼,却又足足一个多月没见。玉笙不可避免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委屈。

太子身侧,陈珩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他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低下头往旁边让了让。

“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上没瞧见玉笙,脚步往上前:“太子妃传话说人被刺杀了,究竟是谁被刺杀了。”

太子那双温润的眼神中一片血红,袖子里颤抖着的双手在瞧见人好端端儿的站在那儿后,这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蜷了蜷手,又收紧了手心。

理智回过来,这才发觉自己一后背的冷汗。刚刚圣上招他与陈珩去了乾清宫,太子妃身侧的奴才来回话,断断续续的却是说不清楚。

只里头带了玉良娣三个字,就已经让他分寸大乱。

到底还是逃不过,太子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故意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

太子妃看着殿下,从进门开始都没往自己身上看过一眼。她低下头,眼中一片冰冷:“回圣上,受伤是洛乡君。”

“妾身赶过去的时候,洛乡君被匕首刺伤,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太子妃垂下眼帘,淡淡的又加了一句:“当时,只有洛乡君与玉良娣两人在那儿。”

“一切原由,只有玉良娣最为清楚。”

玉笙站在那儿,感受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目光。她身上还是那件血衣,双手上的血迹找就干枯了,整个人浑身都是血腥味。

垂下眼眸,她站了出来,跪在了大殿中央:“回陛下,太子妃说的不错,当时,妾身的确在那儿。”

江南水乡里出来的人,说话的强调都格外的绵软。

在座的所有人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太子妃身后的皇后娘娘眉心往上挑了挑。洛乡君出了事,如今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除了她一个眼中钉。

听见这声音,她眉心往上扬了扬,这声音光是一听,就足以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圣上落在玉笙脸上的眼神收紧,他没看见在最里屋的皇后。说实话,屋子里都是人,皇后又在太子妃身后坐着,无人知道皇后也来了。

对着玉笙,圣上说话的语气都跟着轻了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今日本是恒亲王身侧,内务府的奴才来叫妾身,妾身本推迟没有过去……后来,一小太监假传圣旨,说是陛下传召……”

洛乡君差点儿死在她的面前,回过神来,玉笙依旧害怕。可说出这段话,却是有理有据,吐字清晰。

“后来,玉笙察觉不对劲,想往回走。是洛乡君出来,挡住了妾身的路。”真真假假,三分假,七分真,这才让人相信。

“那洛乡君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太子妃问:“按照你说的,只有你与洛乡君两人,那洛乡君身上的伤口不是你弄的,莫非还是她不成?”

“是!”玉笙抬起下巴,点了点头:“她当着妾身的面,掏出了匕首对着自己刺了下去。”

“荒……荒唐!”太子妃一愣,随即出声,一个字不信:“她是疯了不成,好端端的不想活了,对着自己的心口刺?”

还是说,疯的其实是玉良娣?

太子妃那狐疑的目光打在身上,玉笙垂下眼眸暗自镇定。

“妾身不知。”

若是真的按照洛乡君所说,陛下,太子恒亲王都知道她的身份的话,那此时她越是不知,对自己越是有利。

“妾身没有半句谎言。”这话一说出来,玉笙难得的心虚,更别说,还有太子殿下在这。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太子:

“还请圣上彻查。”

“去查查那个小太监。”圣上将眼神落在玉笙身上,没一会又朝着身后抬了抬下巴:“看下可否属实。”

玉笙松了口气。

只要陛下去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至于这位洛乡君……只怕也没命起来狡辩。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却是见王全走了上来。

“玉主子。”王全顶着身后的目光,刺的他一后背的肉都在疼:“玉主子,您身子不好,还是起来吧。”

玉笙有些愣住了。

抬头往陛下那儿看了眼,却见陛下丝毫表情都没有。她坐下来,跪久了的膝盖还在打着颤。

里屋里传来声响,太医走了上前:“圣上。”太医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洛乡君那伤口太深,人……人已经没了。”

玉笙闭上眼睛,缓了口气。

此时,洛乡君人没了,对她来说,才是安全的。若是再有一口气再,她当众说谎,只怕就要被戳破。

“知道了。”圣上摆了摆手,面上来瞧看不出半分的不悦:“下去吧。”

脚步声渐渐地退下,可玉笙的双手却还是再克制不住的打着颤。她再冷静,但一个好端端的活人也是死在自己面前。

如今,人死了,她自然害怕。

袖子里的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玉笙死死咬着舌尖,却是不能舒缓半分。身侧,一股迦南香袭来,不知何时,太子殿下站在了她身侧。

那双手伸出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掌心。

炙热的手中一片温暖,他垂下眼眸,将她满是血迹的掌心包裹住,一寸一寸,用力收紧。

玉笙仰起头,看见的却是那张冷静的脸,下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色彩。

那张脸是冰冷的,但那双手却是暖的。

“殿下,查到了。”刘进忠小跑着上前,语气里带着喘:“那小太监查到了,就在门口。”

“却如玉良娣而言,洛乡君收买了小太监,先是打听清楚陛下与恒亲王等人不在万春亭。随后又买通了小太监去东宫伪造陛下口谕去招玉良娣。”

“就连那匕首,都是她再看守她的嬷嬷那儿买到的。”

玉笙不由自主的,深深松了口气。

那握住她的双手,却是又放开了。她仰起头,再往殿下那儿看,却是只看见张仰起来的侧脸。

连着眉眼,都透着一股无情的味道来。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蜷了蜷,玉笙有些无措,跟刚刚相比,太子殿下就又像是变了个人。

“既然这事是洛乡君弄出来的,就此算了吧。”陛下站起来,眉目之间瞧不出有半分的伤心:“派人下去,将洛乡君厚葬。”

太子妃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陛……陛下,洛乡君可是人都没了。”平日里,洛乡君多么多么的受宠,莫非这些是假的不成?怎么这事一落在玉良娣身上,陛下就开始轻拿轻放了呢?

“这洛乡君怎么会好端端的捅自己一刀。”太子妃跪下来:“这事还需要彻查啊,陛下。”

“洛乡君自打受伤之后,就有些神志不清。”圣上一心想着粉饰太平,说出的话不容许拒绝:“今日这事日后谁也不准再提。”

陛下说完,抬脚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屋子里,空了一半。玉笙站在原地,看着身侧的太子殿下。

门口,陈珩一直在看着。瞧见这一幕,他勾起唇角扯了扯,低下头默默地往外退了下去。

“殿下!”太子妃只觉得无语,她抬起头去看向太子:“这事……”

“父皇说了,这事日后无需再提。”

太子垂下眼帘,后又往玉笙那儿看了眼。玉笙瞧见那眼神,大着胆子跟了上去。她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却是传来一道声响。

“慢着。”

一直坐在最里面,被众人当着的皇后娘娘出了身。

她看向床榻上,已经断了气的‘洛乡君’抬起头,眼神落在那纤细婉约的背影上,许久:“玉良娣。”

玉笙脚步停下来,看着前方,太子殿下的背影一瞬间崩的笔直。她离的近,肉眼看见太子殿下几乎是瞬间便僵硬了。

“本宫身为皇后,却是从未见过玉良娣一次。”皇后娘娘从太子妃身后起身,走了出来,她盯着前方的背影,道:“今日倒是有缘,既然遇见了。不说旁的,玉良娣应当给本宫请安才是。”

玉笙垂下的眼帘闪了闪,转身正要往下跪。

只身子才微微一动,前方那只手却是伸出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太子殿下掐着她的手,将人挡在了身后。

太子抬起头,看向身后的皇后娘娘:“儿臣有事,就先带人走了。”

“来人,将太子殿下拦住。”

身后,皇后娘娘大喊一声,门口守着的侍卫立即上前将两人挡在原地。

太子皱着眉心,握紧玉笙的手在轻颤,皇后娘娘走到玉笙的身侧。

她上前来,二话不说,捏起玉笙的下巴仰起脸。

明亮漂亮的一张脸,猝不及防的就落在了皇后的眼前。她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整个人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难……”干枯的喉咙颤抖着,皇后看着玉笙的脸,唇角轻颤抖了一会儿,随后一张脸渐渐冰冷了。

她眼中一片寒冰,对着玉笙的脸阴鸷又狠毒,却是笑着挤两个字:“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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