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惊又喜,都站了起来,张斯琪更是一副脑残粉的样子,“天啦,不枉我推了通告来给你过生日,居然有这么大的彩蛋!”

宋执理了理西服,一本正经道:“我这个样子怎么样?帅吗?”

张斯琪正琢磨待会儿见到女神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宜熙发出声惊呼。回头一看,红酒杯不知为何竟倒在了桌上,流淌下来的酒液染污了她的裙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怎么回事?”她走过去,拉起宜熙的手仔细检查,“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大一片,全弄脏了!”

宜熙愁眉苦脸,“我没留神,碰到了桌子……哎,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怎么处理啊?这裙子沾上红酒就毁了。”张斯琪抬起头,“成朗,你有可以救急的衣服吗?先给她换上。眼看沈老师就要上来了,总不能这个样子见她吧!”

黎成朗无奈,“我这里怎么会有适合她穿的衣服?”

张斯琪想想也是,为难地看着宜熙,刚想说不然就这样吧,解释一下沈一璐应该也不会在意,她却道:“我看我还是躲起来吧。斯琪姐说得对,不能这个样子见沈老师。你们别跟她提起还有一个人就成。”

宋执有点惊讶,“你避开?用不着吧……”

宜熙看看乱七八糟的裙子,苦着脸道:“其实,是我自己不想这样见她。太丢人了……”

张斯琪理解地拍拍她肩膀,“懂你。快去躲起来吧!”

宜熙又询问地看向黎成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目光很锐利,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可是下一秒,他就朝她轻轻扬了扬下巴,道:“去吧。”

宜熙如蒙大赦,飞快逃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折腾裙子。张斯琪说的没错,衣服沾上红酒就没救了,她弄了半天越搞越糟,索坐到马桶盖上,望着前方发呆。

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人也会来这里。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有缘,偌大一个北京城也能碰上?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世,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和她装不认识,就只能选择躲起来。可即使这样,也是某种程度的隐瞒,希望将来真相揭穿那天,黎成朗不要觉得她在骗他。

把头埋进胳膊里,她觉得很烦躁,不知不觉间,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可她的想法其实再简单不过。

有笑声遥遥传来,似乎是那个人终于进门了。宜熙沉默地听了三分钟后,忽然管不住自己的腿,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站在客厅不远处的一堵墙后,小心翼翼往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张斯琪热情四溢的笑脸,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看着自己左边,眼睛里全是崇拜。宜熙知道沈一璐一定坐在那里,可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只有一截大红色的裙摆露了出来。

张斯琪道:“沈老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我太开心了!您一定已经忘了,不过三年前在东京电影节上,我们可是见过一面的!”

有女人轻轻笑了,声音低沉中略带点沙哑,是岁月沉淀后的蛊惑魅力,“我记得。那一年张小姐荣膺东京影后,我怎么会不记得?”

张斯琪惊喜地捂住嘴,脸颊泛红,连话都说不出了。

宜熙头靠着墙,忽然就不想再看。

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亲眼看着身边的人在母亲面前紧张失措,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一句称赞而激动得热泪盈眶,即使他们本身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相当不凡的成就。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个怎样的神话。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记得,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她一次次的缺席,和从始至终的漠不关心。八岁以前,她忧心忡忡,害怕终有一日会失去她,八岁之后恐惧终于成真,她抛弃了他们父女,果断决绝,仿佛只是丢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浑不在乎在这段经历中,还有她骨肉相连的女儿。

于是她终于明白,对她抱有奢望,是怎样错误的想法。

“宜熙?”

她眼睫颤了颤。黎成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凝神注视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呆了两秒,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黎成朗轻笑,不以为忤,“我看到你藏在这儿,所以跟他们说要过来打个电话。你很想见她?想见的话就别躲着了,跟我出去吧。”

宜熙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我不想见她。”

黎成朗一愣。宜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想补救,只是抿着唇沉默。黎成朗看着那倔强的小脸片刻,忽然感觉到一阵微妙。他知道她大概是在生气,可为什么生气、针对的又是谁,却摸不着头脑。

不过老实说,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与平常客套时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以至于他居然不想去追究原因,只想好好欣赏一番。

视线下滑,他表情忽然僵住,继而尴尬地移开。宜熙一开始还没明白,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清理裙子时,她魂不守舍,居然把水泼到了胸口。小礼服本来就是露肩的款式,这么一来更是性感,薄薄的丝绸贴着身体,线条起伏异常清晰。

她猛地背过身子,一只胳膊抱在胸前,脸颊红得跟要烧起来一样。黎成朗在后面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我带你去楼上吧。书房有电吹风,你可以……整理一下。”

黎成朗把她领到书房就下去了,离开的速度之快,让宜熙怀疑不是因为贵客登门、不好离开太久,只是不想和这个状态的她共处一室。千辛万苦把裙子弄干后,她长叹口气,终于确定今天是自己的倒霉日。说起来真是心酸,生平第一次参加偶像的生日会,她却一直在出糗,早知道就不来了。

宜熙打量四周,想找点东西来打发下时间,免得继续胡思乱想。这房间很大,左右两面都摆放着书架,从地板连到天花板,上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类书籍,她惊讶地发现了许多已经绝版的、她想看却一直没找到的孤本。隔着玻璃欣赏了会儿,她毅然决定改天有机会一定要问问,这些宝贝能不能借阅。

房间的正面也是个书架,放的却不是书籍,而是黎成朗的奖杯。架子上还有些空着的位置,但奖杯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宜熙想起报纸曾调侃黎影帝得的奖可以装三个麻袋,心道这回他们倒是没说假话。

目光忽然凝住,落在一个小盒子上。淡绿的缎面,看起来非常雅致,就摆在书架的其中一格,旁边是黎成朗三年前拿的台湾金马奖奖杯。宜熙没有乱动别人物品的习惯,只是那盒子是打开的,所以里面装的东西也暴露在眼前。

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走了过去。

黑色的丝绒上,静静躺着个发卡,铂金的材质,顶端是两个并排在一起的荔枝图案,用鲜艳欲滴的红宝石和通透的绿宝石做成。发卡并不大,看得出是给小女孩戴的,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宜熙还记得做这发卡的人是意大利有名的珠宝设计大师,由他亲自为小姑娘打造生日礼物,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看着发卡,忽然就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她当着黎成朗的面,把它从头发上取下来。他很惊讶,她却一本正经地把它放到了他掌心,“外婆说,送礼物就要送自己珍惜的东西。这是我最喜欢的发卡,我把它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吗?”

他愣了几秒,反握住了她的手,笑容温暖,“是,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沈一璐在半个小时后离开。她走得这么快在宜熙的意料之中,既然明天一大早还要飞意大利,今晚肯定不会在这里多耽搁,送上礼物和祝福,再闲聊几句就差不多了。

黎成朗上来叫的她。彼时他已经恢复正常,自然道:“没想到请你来做客,却害你在上面藏了半个小时,真是不好意思。”

客厅里很热闹,一派被女神临幸过的喜气洋洋。张斯琪正兴致勃勃地发微博,晒出她和沈一璐的合照,见宜熙出来还招手让她过去,“虽然没见到本人,看看照片也好啊!沈老师真是太美了,这么多年居然半点不见老,真希望我到了她那个年纪也能有这样的风采!”

宋执嘲讽,“死心吧。你如果是沈老师的女儿,还可以盼望有她的风采,不过既然没摊上这命,就别痴心妄想了。”

张斯琪大怒,“你中文水平最近见长啊!做访问怎么不见你说得这么溜,本事都用来损我了是吧!”

宋执哈哈一笑,躲开她砸过来的枕头,“对了成朗,沈老师有女儿吧?我记得有的。改天一定要让我见见,看被我说中了没有,她是不是继承了她妈妈的美貌。”

有位来自香港的制片人笑起来,“沈老师的女儿?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刚满十岁,恐怕不会让你去骚扰。”

“十岁?”宋执皱眉,“不对啊,我记得我十多年前看到过报道,就是说的沈老师的女儿。”

张斯琪道:“对对对,我也有印象。好像当时那个事儿还闹挺大,因为狗仔不顾他们的意愿,偷拍了小女孩的照片登在报纸上,沈老师的丈夫公开斥责了媒体,沈老师也表示不会再接受那家报纸的采访。不过你们也知道的,那种小报早就恶名昭著,就靠卖艺人的黑料和*赚销量,根本不在乎这个。”

制片人想了想,“哦,你说的是沈老师的大女儿啊,我还以为你说crystal呢!这我就不清楚了。十二年前沈老师和当时的丈夫离婚,孩子就跟着爸爸离开了香港,之后一直没有露过面。”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不知道。别说中文名了,我连英文名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媒体当时送了她一个外号,叫‘小荔枝’,因为流传最广的那张偷拍照,她头上别了个荔枝发卡。”

宋执没能从这里得到答案,转头看着黎成朗,“你和沈老师这么熟,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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