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空间里,时间已经成了不重要的东西,当我被关宝铃的扭动惊醒时,时针指在清晨六点上。她在我怀里紧贴着,闭着眼睛,但颤动的长睫毛表明她已经醒来了。

“关小姐,或许我们该努力寻找出路,不能等——”紧急闭嘴,把那个“死”字消弥在喉咙里。中国人不喜欢讲不吉利的字眼。

海藻就在我们脚下,墨绿色,宽度超过一米,像是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我们仍然在下降中,但速度变得很慢。我明白,这种下降至少要持续到接触海底泥沙为之。在海底暗流的作用下,运动不止的泥沙很快就会拥过来,把这个空间盖住,然后一层一层覆盖,直到让它成为海底荒丘的一部分。

我们是应该找出路自救,但这种希望看起来非常渺茫。

关宝铃慵懒地张开双眼,向四面看了看,又重新闭上眼,蜷缩在我怀里。

当我迷恋于她小猫般乖巧的沉睡表情时,“大亨的女人”这五个字闪电般地从脑海里弹射出来,令我双臂猛的一颤。是富甲天下的大亨用金钱和柔情,把她培养成了万众瞩目的巨星。在她生命里,或许应该出现、也只能出现的是大亨那样独一无二的男人,但却绝不是我。

我是谁?一个籍籍无名的盗墓者,一个未来不知能否成功的小人物——

我配不上她,并且绝对不可以乘人之危,在她最需要帮助与呵护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来。一念及此,我下意识地立刻放开了手臂,她倏地再次睁开眼,长睫毛闪了闪:“怎么了?”

我无言以答,脑子里有些烦乱。

关宝铃离开了我的怀抱,起身整理衣裙,嘴里哼着一支韵律缓慢的曲子,似乎并不为目前的困境而担心。

“关小姐,咱们最好谈一谈。比如请你说一下,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你拜谒‘亡灵之塔’和‘通灵之井’的目的?你要收购寻福园的想法?这种状况下,只有开诚布公,大家或许才有生还的机会,对不对?”

我始终相信,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收购寻福园别墅,要知道她根本对于商业运作一窍不通。就算在目前的影坛、歌坛炙手可热,也都是她那个精明能干的经纪人在全权打理,她几乎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

她在玻璃地面上轻轻滑步,轻盈地旋转着,像是舞池里艳压群芳的天后,让我眼花缭乱。

可惜没有音乐,否则坐在台阶上欣赏她的舞蹈,是最惬意不过的事,而且并不是人人都有荣幸看关宝铃跳舞的,或许大亨——“又是大亨!又是大亨!”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我思想的死结,一运转到这里,就会被迅速卡住。

“我从东京片场到北海道来,是出于对‘通灵之井’的崇拜。有个人,患了很怪异的病,听说枫割寺两大高僧的智慧通天彻地、震古烁今,于是顺路来请教他们。结果,龟鉴川、布门履两位大师根本不接见普通人,再加上寺里来了一个身份神秘的植物人,头几次,我都是无功而返,直到有一次的黄昏,我就要离开枫割寺的时候,听到了上天的神谕——”

她停下来,双手交叉,做了个“天鹅芭蕾”的动作,大眼睛忽闪着,表情严肃地加重语气重复着:“上天的神谕!”

我笑了笑:“很好,请继续说,上天告诉你什么?”

在神话传说中,很多人都得到过上天的启示,而我有过在埃及沙漠里听到土裂汗大神的召唤的经历,那虽然不是来自上天的,却也是某种类似于“上天的启示”的东西。

“那种巨大而空洞的声音告诉我,参拜‘亡灵之塔’,然后便可以在‘通灵之井’里得到未来的提示。”

她转了个圈,裙摆飘飞起来,像一只了无牵挂的蝴蝶。

我忍不住苦笑:“关小姐,看起来你似乎一点都不为目前的困境担心啊?不如暂时停下来,多保存保存体力为好。”虽然还没感到饥饿,但我们总会有感到饿的时候,这里上上下下干净得像是刚刚洗刷完毕,肯定找不到任何食物。

她惊讶地望着我:“困境?有你在,什么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我耸耸肩膀,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相信我的能力。

她滑向我身边,做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旋转动作,伸手捉住了我的胳膊:“你,埃及无敌勇士,智慧天下无双,对不对?我看过你的自传,并且很希望在二零零六年的片约里增添一部盗墓电影,就用你自传里的题材,好不好?”

经过一夜的熟睡之后,关宝铃变得精神异常饱满,跟从前的愁肠百结、沉郁满脸绝不相同,说话也明显地多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目前是在哪里,但只要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化险为夷、高枕无忧,不是吗?”她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不好意思摇头否认。

我是“盗墓之王”杨天的弟弟,但却没有铁娜她们吹嘘的那样无所不能,很多事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做,而不是单靠动动笔、动动嘴就能完成的。

脚下被无边无际的海藻充斥着,某种不知名的带着磷光的虾被我们惊动,慌慌张张地四处逃窜着。

“对,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而且我很希望把埃及金字塔那段经历搬上银幕,现在请告诉我,‘通灵之井’告诉过你什么?”

寻福园的“九头鸟挣命”的凶险格局人所共知,我希望得到的,不仅仅是关宝铃收购别墅的原因,也包括渡边城那边的收购目的。更重要的,以大哥杨天对于五行八卦这一门学科的精深造诣,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建一座“败局已定”的房子出来?

“一箭穿心局”针对的主要目的不是寻福园,但只要有“亡灵之塔”这支冲天长箭存在,随时都会在流年、风水转换牵引下,改变射猎的方向,谁也不能保证寻福园不会被它损害。这种布局,不发则已,一发便是灭门惨剧,人神俱亡,所以才被称为“穿心局”,是风水格局学说上的十大凶局之一。

之所以手术刀会觉得寻福园别墅里埋藏着某种秘密,或许正是基于大哥这样明显的失误,因为在大哥的一生中,做任何决定都是高瞻远瞩、聪明无误的。

“水面上出现的是一段文字,只要把寻福园别墅拆除,那么镇压住‘亡灵之塔’灵脉的障碍便全部去除。接下来,我可以带那位患病的朋友过来,借助枫割寺的灵气,破除他身体里被种下的任何诅咒。”

她的叙述轻描淡写,而“水面文字”这一节另外稍微有些困惑:“那些文字,是波浪翻滚形成的对不对?你有没有别的感觉,比如想跳下去将这些文字捞上来之类的?”

我曾在水面上看到过被分成两半的星星,并且差点跳入水里。

“不,没有,我为什么要跳进去?我又不喜欢游泳。”她摇头否认。

我无奈地叹气:“好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据王江南说,你只不过想进来参拜最后一次,可是在没有任何人目睹的情况下,就突然神秘地消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王江南的愚钝,面临突发事件,根本毫无应变能力,最糟糕的是竟然提前通知了大亨,可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关宝铃略显困惑地回答:“我不太清楚,那天我离开王江南的车子之后,心情很不好。我讨厌他,但幸好有他陪着,才不至于灰溜溜地离开别墅。我走到塔里,祈祷上天能让我朋友的病迅速痊愈,突然之间,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塔外面汪洋一片,紧接着就来到了这里……”

这种回答,与我的想像基本吻合,只有在“神之潮汐”出现的时候,才可能发生神奇的“穿越”事件。我进入这里,也是因为这阵神秘的潮汐。

我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准备一层一层仔细搜寻,看看还能发现什么。

楼梯与石壁的结构,表面看上去,跟“亡灵之塔”相近,都是粗糙的白色石块。每一层的塔门都被神秘的海水封闭着,但是又一滴水也不会涌进来,我们犹如处身于海洋中的一个巨大气泡里,只要气泡不破裂,海水永远没办法淹到我们。

顶层的屋顶与底层的地板都是极厚的玻璃,目测大概有二十厘米开外,可谓坚固之极。

“是什么人建造了这个奇怪的东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海底神墓’?”我绕着楼梯上上下下了十几次,大脑一点都不闲着。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底神墓”,那可真是名不副实了。所谓“墓”必定要有人的尸体残骸,但现在这里一尘不染,像是个随时打扫的展览馆,跟“墓”牵扯不上丝毫关系。

最后一次,我回到最下层,关宝铃精神很好,一直都在哼着曲子,弯腰寻找着海藻间的不同生物,几乎每隔几分钟都会大声欢呼,无论是为了一只虾还是一只蟹或者是某些弯曲羞怯的沙虫。

随着沙虫的出现越来越频繁,我知道这个空间很快就会坠落到海底沙床上。

“我们死了,这个空间叫做‘墓’就有点名副其实了!”我苦笑着自我解嘲。

“怎么?还没找到出口吗?”关宝铃满不在乎地抬头望着我,或许在她心里,我比超人更勇猛无敌、神通广大,随时可以突破空间,让我们俩回到地球人间。

“我想从那里游出去看看,或许能有办法——”我指向塔门。徒手潜泳这门功课我曾努力学过,并且成绩优良,但在如此深的海底进行却从未尝试过。

关宝铃突然变色:“不!不行,你不能游出去,有个人就是从那里出去的,结果再没回来!”

我愣了愣,心脏猛然狂跳起来,大声吼叫:“你说什么?另外一个人?是谁?”

这么重要的事,她此前竟然一直隐瞒,简直太没有道理了。我冲到她面前,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腕:“告诉我,是谁?是不是一个美国女孩子?是不是?”

那是我的第一直觉,因为我觉得这个空间里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气味是属于瑞茜卡的。

关宝铃惊慌地连连点头:“是是,她的名字叫瑞茜卡,是《探索》杂志的记者。她比我先到这里,我们谈了很久,而且谈得很投机。她游出去是希望能找到路回枫割寺去,结果一出去就再没回来。”

我用力摇着她的手臂,直到她疼得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其实,瑞茜卡的存在与否,对我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在气恼关宝铃没有向我说明所有的情况,怕她心里有不肯告诉我的秘密。

“我忘记了……我很累,自己真的忘记了,再说,这件事跟我们所处的困境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她没法跟你相比,你肯定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对不对?”

关宝铃一直在流泪,我又一次被她的眼泪击倒了,无条件地原谅了她。

“大亨的女人!我眼前的,只是大亨的女人。她有权利保持自己的一切隐私,包括大亨的病在内……也许,离开这个空间,我们很快就会彼此分开,谁跟谁都没有关系!”我凝视着她腮上的泪珠,突然有强吻她的冲动,因为我觉得那些泪珠每一颗都比价值千金的珍珠更宝贵。

“不要哭,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柔声劝她,恨自己大声吵嚷吓到了她。

我望着漆黑的塔门,想像着那个来自美国的女记者如今不知浮尸何处了。没有氧气设备的情况下,在水中存活不可能超过一分钟。现在已经过了整夜时间,就算是神仙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脚下似乎震动了一次,地板上清晰显现出海底银白色的细沙来。我们已经到底了,没有计量仪表,无法估计具体深度,但从各种莫名其妙的深海小生物身上,能够想像出外面是一片从未有人类踏足的原始海底。

关宝铃擦掉了眼泪,继续说下去:“我跟她谈得很投机,她说自己曾是洛杉矶大学联盟的游泳冠军,所以才会冒险游出去。我的确是忘记告诉你了——自从你出现,我突然觉得心里无比镇定安稳,什么都不再担心……”

无论怎么说,瑞茜卡已经成为过去式,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此时都不重要了。唯一另我感到困惑的——传说中“亡灵之塔”是“海底神墓”的入口,但我们却莫名其妙进入了这样一个空间,这到底算不算是“海底神墓”呢?我至少要证明这个问题,绝不能老老实实地困守在这里。

我要出去,步瑞茜卡的后尘,但我对自己的潜泳技术有信心,既不想做太平洋上的浮尸,也不要做深海鱼类的饵料,而是顺利出去,安全回来,毕竟这里还有个需要我照顾的关宝铃。

关宝铃可怜兮兮地站在我面前,睫毛上垂着晶莹的眼泪。

我实在忍不住她的诱惑,不自觉地张开双臂,把她搂在怀里。“大亨的女人!大亨的女人!”心底里有个酸溜溜的声音一直不停地耿耿于怀地叫着,仿佛要竭尽全力地把我们分开,但我的手臂不断发力,越来越紧地拥着她。

关宝铃的手臂箍住我的腰,脸贴在我胸膛上,头发上的香气填满了我的鼻孔。

这个紧紧的拥抱持续了至

少有十分钟之久,我的手臂用力过度,都变得麻木了。

“我很冷,抱着我,别放手……”关宝铃带着伤感的鼻音震动着我的胸膛,让我的勇气一次次空前高涨。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重返地面,我要做的事,一定能成功!”我在她耳边庄重地发誓。

“我知道,我相信,你是真正的勇士……”

真希望就这样拥抱一辈子,我越来越确信关宝铃才是我今生最中意的女孩子。如果这次能够生还,我会追她,把她从大亨身边抢过来,做我的女朋友。

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并且未来是如此渺茫。想想看,我们正孤单地沉在无限深度的海底沙床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所以也就不可能得到有效的救援。

在茫茫的太平洋底,就算是一艘波音飞机或者万吨巨轮的残骸,搜寻起来都万分困难,更不要说是这样一幢莫名其妙的建筑物。我无法想像这个空间的外表是什么样的,或许看起来会像某种古代建筑的烟囱遗址吧?

当我抱着关宝铃时,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我甚至开始不相信腕表上显示的讯息:“四个小时过去了?可我觉得我们只不过是坐了一会儿——不行,我必须得尝试着想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我轻轻推开关宝铃,让自己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我要游出去看一看,至少弄清楚这东西的外壁,或许、或许有办法升到海面上去……”这些话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我一直相信,就算《天方夜谭》上的神话故事是人类编造出来的,最起码也会有开始编造的雏形,不至于是凭空捏造的。

人创造了神话,想必在这些神话出现之前,地球上存在着一群像“神”一样的种族存在,才会有了神话的编纂基础。

关宝铃不再阻拦,并且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信任感让我一阵阵感动。她是完全有别于苏伦、铁娜、萧可冷、藤迦的,柔弱但睿智,那么深刻地相信我,仿佛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一千年,而不是短短几天的认识、倏忽几个小时的相知拥抱。

“我相信你,咱们一定能回去。”她伸出右手的小指,勾住我的左手小指。

她的唇那么苍白,我不敢再次看她的眼睛,怕自己控制不住欲望的诱惑。江湖中人,最最秉持“君子不欺暗室”的古训,如果这时候我对关宝铃做些什么,就算她不反抗,将来我也会永远鄙夷自己。

“等我回来——”我走近塔门,深吸了一口气,骤然跨了出去。

我们的确是在海底沙床上,到处都有星星点点的深海磷光生物在闪闪发光,视线所及,不可计数的巨大海藻像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矗立着。当它们随海底暗流摇曳时,又像是恐怖的海底女巫的肮脏头发摇荡着,带着恐怖的震撼力量。

我只有一分钟的潜泳时间,还得随时注意不能卷入海底暗流里,所以一踏入水里,身子便尽量靠在塔身上。经过十几秒钟的摸索,我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至少这个空间的外壁仍旧是宝塔的样子,仿佛是“亡灵之塔”的某一截断裂在水中了。

“那么,我只不过是从塔顶飞奔而下的时候,进入了隐蔽于地下的塔身,然后随着神秘的力量断裂,坠入海底?枫割寺下面直通大海吗?难道一直以来流传的‘亡灵之塔是用来镇海眼’的传说是真的,而我们此时就是在海眼里?”

储存在肺部的空气已经耗费到极限,我迅速摸到塔门,跃了进去。

这是第一次成功的试验,虽然全身都被海水浸透了,但我的心情却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们仍旧在人类建筑里,而不是一个不知来处的神秘空间。

关宝铃扑过来,不顾我满身湿淋淋的,用力保住我,又一次红了眼圈。

这个古怪的空间,成了我们赖以栖身的家,她像个温顺可爱的小妻子一样等我回来。这一刻,我忽然很想有一个家,不再是一个人坐立行走的孤单浪子,每次回来,都有一个人在灯下等着我。

一个深深的拥抱,驱散了我思想里对深海的无穷恐惧。

“我们只不过是随着断裂的‘亡灵之塔’落入了海底,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我望着空空荡荡的楼梯,想像着顶层那块透明玻璃露出的海底风景。

“是吗?你确信有人能知道咱们在这里?”

我重重地点头:“当然!枫割寺里的神壁大师,还有曾经是植物人的藤迦公主,都在塔上。他们知道你失踪了,再加上我——知道吗?藤迦公主跟日本皇室有神秘关系,她能够轻易调动军方部队采取任何行动,所以,咱们不必太着急,很快就能看到救兵。”

其实,藤迦能不能调动军队我不清楚,但大亨肯定能调动驻日美军部队是肯定了,就是不知道藤迦他们会不会再次通知大亨。

关宝铃望着黑漆漆的塔门,忽然打了个寒颤:“外面……是不是很冷?海水是不是很凉?”

我浑身都在滴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不过仍然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事,我曾经是港岛两届冬泳冠军,低温潜泳是我的专长。嗯,我还想再游出去一次,是从塔顶的门口里——”

困境之中,我是她的希望和靠山,无论多么绝望,我都不能率先在脸上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大家需要的是信心,一旦信心崩溃,人的求生欲望就荡然无存了。

水的确冰冷刺骨,但我感到困惑的是,一点都没感觉到深海的巨大水压,手臂在水中划动时,犹如在一个巨大的海水游泳池里一般。说得更准确一点,我甚至没觉察出海浪的动荡,更不要说海底的汹涌暗流了。

“难道这个范围内的海水具有某种特性?”搜遍了脑子里关于深海潜泳的知识,我也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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