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飞车去了陆光明的居所。陆光明的家门上有明显被人撬开的痕迹,谢家华端着枪悄无声息推开了大门,房间里亮着灯,到处被翻得一片狼藉——比他早一步前来的人匆忙得没有做任何收拾掩盖。

谢家华四处仔细查看,没有见到别人。桌上与枕头上都是沉积的灰尘,陆光明显然已经很久没回这边住。卧室墙角有个小暗格,里头的盒子已经被人翻了出来,资料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谢家华半跪在地上仔细翻了一翻,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陆光明与其他廉署的人一样失踪了,他的家遭到暴力闯入与搜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极其隐秘的事。

谢家华心头刺痛,坐在床头,陷入了深思。他强迫自己将思绪从对陆光明的担忧中剥离,仿佛面对一张棋盘一般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摆放了上去:夏六一飙车及杀人逃亡案、汽车爆炸案、廉署的谋杀纵火案……夏六一离开隐居的南丫岛,在市区作出大案,又涉及死亡多人的汽车爆炸,如果真如黄Sir的怀疑是黑社会之间火拼,那么很有可能与潜入和义社的何初三有关。难道是何初三在替夏六一“报仇”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被和义社所害?

但黑社会火拼与廉署的谋杀纵火案有什么关系?聚众斗殴是警方的调查范围,与廉署无关。唯一说得上关系的,是何初三要替夏六一报的仇——郝威与青龙的案子,都是华探长掩盖的,华探长已经死了,而其背后还有一个执掌黑道乾坤的老掌柜。而陆光明作为廉署人员一直在调查的就是老掌柜的身份……

谢家华紧蹙着眉头,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阿华。你帮我查一下我父亲今天的公务日程……下午在龙港大学演讲是吗?……好的,多谢。”

谢家华挂了电话,飞快地冲下楼去。他在自己车上翻出一张香港地图,打着手电筒仔细地照着:指尖从何初三的办公楼划向失火的廉署,果然在中途找到了第一起汽车爆炸案所在地,这是第一条线;然后又从他父亲所演讲的龙港大学划向廉署,途中正是第二起汽车爆炸案所在的山道!

廉署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失联了,而两起汽车爆炸案目前已经找到了二十几具不明身份的焦尸。如果那些尸体并不是什么火拼的古惑仔,而都是前去调查何初三与他父亲的廉署人员……

谢家华背脊一阵发寒,他扔开地图发动了轿车,飙车向港岛总区警署方向而去。

汽车爆炸案的尸体人数众多,全部都被存放在了警署附近的一间殡仪馆。谢家华出示证件之后匆匆闯入冷冻间。“哐!”地一声打开大灯,他从四面墙的尸柜中一屉一屉地抽出了尸体。几十具焦尸如黑色的彼岸花瓣一般包围着他,刺鼻的腐臭伴随着来自地狱的阴寒气息。他打着手电筒一个一个仔细照去,那些尸体或尸块偶尔残留的皮肤上,丝毫未见到古惑仔身上常见的纹身,这些人果真不是古惑仔。

但他也没有找到他所熟悉的那块灵牌项链。唐嘉奇在天有灵,护卫着陆光明。而此刻他耳际瑟瑟的寒风嘶鸣,是这些以身殉职却不得伸冤的亡魂们不甘的呐喊。

谢家华将尸体们推回了柜中,心情沉重地思索着:参与行动的人员被杀、被蔑以火拼的古惑仔之名、廉署被烧、陆光明的居所被搜查,所有的人证、物证看似都被摧毁了。但陆光明头脑聪明、古灵精怪,不可能不将最重要的资料备份,也不可能轻易地藏在自己家中。他那天一身海水和血袋出现,之后还赖在我那儿住了那么久……

谢家华再度猛然跳起,奔回车上,挂起警灯一路长鸣,朝自家方向而去。

二十分钟之后,他“砰!”地推开了自己的家门,大步迈入,打开家里所有的柜子,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扫了出来!

他的动作顿在衣柜放内裤的小抽屉中,抽屉下方鼓鼓地凸出了一块。他拔出整个抽屉翻盖在了床上,那里用胶带封缠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封面上,陆光明手写了一段话。

“家华哥:本来不想让你见到里面的内容。不过既然你找到了这里,想必我已经无法亲口向你道歉了。我们认识以来,我一直都在伤你的心,真的很对不起。陆光明。”

谢家华颤抖的手撕开了文件夹,从中抖落出一沓资料与几卷录音带。

……

夏六一那边,兵分两路。他派虎头将Kevin和秦皓都接去了私人医生处。他自己则带着小马等人去了一处僻静的藏身处——乌鸡在沙田吐露港附近的一户独栋小村屋。

村屋之内,乌鸡已经带人将何阿爸一家送到了这里,保镖们里外三层地护卫着。夏六一甫一进门,一身白裙的欣欣就仿佛受惊的小鸽子一般扑上来,“阿嫂!我阿哥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把我们接到这里?”

“叫什么‘阿嫂’?!”坐在沙发上的何阿爸气得面色发青,“衰仔!发生了什么事?!阿三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一旁的吴妈忙不迭帮他抚着心口,也同样焦虑地望向夏六一。

夏六一安抚地在欣欣肩上拍了拍,恭敬地对何阿爸和吴妈道,“何老先生,吴阿姨,阿三现在跟廉署的人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因为怕对方报复二老,所以让我暂时把二老接过来,在我这边住几天。”

“阿三没事,人家乖仔还去帮廉署呢。”吴妈安慰何阿爸,“你也别急。”

“什么廉署?!阿三怎么会跟廉署扯上关系?!”何阿爸现在见到夏六一就上火,根本不信夏六一嘴里那些狗屁!

欣欣也去安抚阿爸,俩母女好说歹说,将何阿爸牵到楼上客房歇息去了。乌鸡走到大厅角落里,掀开地毯,为夏六一拉开了一道密门。夏六一匆匆跑入地下室中。

地下室的桌上摆放了两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装满了枪支弹药。崔东东倚靠在座椅上,穿着军靴的两条腿搭在桌上,咔嚓咔嚓地拆拼着一只AK47。见夏六一下来,她提枪站了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夏六一急道。

崔东东举起AK,在瞄准镜里看了看他,“我大佬要去救大嫂,我怎么不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回去守着小萝!”

“我也来了。”正在角落里倒红酒的小萝说。她穿着黑夹克、黑皮裙,端着一杯酒轻快地旋了过来。牵起裙角行了个优雅的淑女礼,她将红酒杯递到夏六一面前,夏六一刚要伸手去接,她转瞬间从大腿外侧的枪套里拔出手枪,抵上了夏六一的胸口。

“砰。”她眨了眨一边眼睛说,“别小看大姐头的女人。”

小马、阿南和阿毛也从楼上一起跑了下来。“哇,大姐头跟萝姐打扮得这么靓!要去‘开片’啊?”小马招呼道,“带上我啊!”【注:‘开片’,即打群架。】

“大佬,何先生人很好的,有老天保佑。你放心,我们大家一定能救出他。”阿南诚恳地道。阿毛也一个劲点头。

“说得好!”崔东东喝道,“那个扑街掌柜敢欺负我们家小三子!我们兄弟姐妹齐心,让他尝尝我们骁骑堂的厉害!”

“好!!”众人应道。

夏六一看着他们年轻鲜活、热血澎湃的面容,热泪禁不住湿了眼眶。“好,”他哽咽着说,“谢谢你们,我夏六一一生一世都记得你们这番话,记得你们的情义。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姐妹。”

小马第一个冲上去扑住了他,直接激动地哭出了声,“大佬!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小马仔!”小萝也扔了红酒杯抱了上来,却在看到小马哭出的鼻泡时忍不住笑了场,“下辈子我……噗……我还要睡你家大姐头。”阿南和阿毛也扑上来了,“大佬!”

五个人抱作一团,感动不已。只有崔东东在一旁嫌弃地抖着鸡皮疙瘩。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崔东东退后一步,“干嘛?我不要,肉麻!”

“大姐头,来嘛来嘛,抱一抱。”“是啊,大姐头,热闹热闹。”大家都劝她。

“不要。”

“我们去抱她!”小马喊道。于是众人一窝蜂地朝崔东东扑了过去,地下室里一片鸡飞狗跳。“走开啊!走开!”崔东东绕着桌子一边逃一边惨叫,“你们是不是想吃我豆腐啊!小萝你不要趁机捏我屁股!”

夏六一站在原地,笑着看着他们。“喂!”他突然出声道,“去‘开片’喝什么红酒?!我去找乌鸡要箱啤酒!我们干了再上路!”

“好!!”

夏六一独自一人跑出了地下室。看守在大堂中的乌鸡走上前来,夏六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跑进了厨房之中。关上厨房门,他拉开柜子抽出了一箱啤酒,动作突然顿了下来。他徐徐蹲在了地上,从脖子上取下那枚何初三送他的玉佛,放在唇边吻了一吻。一滴泪水从他面颊坠下,落在了啤酒箱上。

他曾亲眼目睹过小马坠下山崖,也曾看过东东所在的别墅爆炸后的废墟,那种痛失至亲的寒冷与绝望至今还深深刻在他的心底,他又怎么可能再让他的兄弟姐妹们去赴险?如果救回了阿三,却失去了其他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样的痛苦与自责……一切因他而起,本就该他自己去面对和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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