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清想不通, 气得一拳砸在行道树上。

他忽然想起夏夏还在背后, 连忙收回拳头。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淡定的妹妹, 好像从来没有见她乱了阵脚的时候。

盛夏服装厂刚刚开业前期,他和二弟每天为销售发愁;后来有了阿坤的加入, 批发市场打开, 他又开始为送货发愁;好不容易拖拉机买回来, 省城的直销店也红火, 却忽然被查封。

可是无论在哪个阶段, 这些问题在夏夏看来好像都不是事儿。

江瑞清不由得有些惭愧,他不如妹妹的地方太多了。

“大哥, 你饿不饿?”

江夏忽然开口, 江瑞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夏夏饿了,连忙回应道:“这会儿马上就要到饭点了, 我肚子还真饿了。我们找个饭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龙安县离省城三十公里,回临水镇也有二十五公里。在交通物流速度缓慢地八十年代, 龙安县难得通了火车, 虽然只是个小站, 停靠的火车班次不多,但也算得上交通便利。

江夏和江瑞清来到一家饭店,现在还没有到中午十二点,在这里用餐的人并不是很多。

“老板,给我们来一份凉面, 两碗绿豆粥,再来一个凉拌三丝和青椒肉丝。”江瑞清知道妹妹夏天胃口不好,也就凉菜能够吃上一点。所以,点菜的时候全按照她的喜好来。

见客人上门,服务员热情地送上茶水,请他们稍等五分钟。

“老板,你知道县城有没有闲置的学校之类的?”江夏打算另辟蹊径。从阿坤哥的调查结果来看,县城除了布料厂再没有别的合适的厂房,她对李定坤办事的能力还是信任的。

如果没有现成的厂房,那就改造一个适合自己的厂房。

学校是江夏首先能够想到的地方,如果没有,他们还可以看看别的闲置场所。

“妹伢子,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家斜对面有个技术培训学校,去年刚刚结束的招生。听说开不下去,这不一直还空着呢。你打听这事儿干啥?”

老板娘是个嘴巴利索的女人,她的眼神在江夏和江瑞清身上转了一圈,他们看起来不像夫妻,倒像是兄妹。只是,这妹妹也长得太水灵了。

“没啥,我就是问问,我哥想要找个宽敞的地方做事。”

“哎哟,我跟你们说,那学校的位置好着呢,离火车站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斜对面就是派出所。大兄弟,你打算做点啥?招人不?我可以给你介绍人。”

老板娘的热情让江瑞清险些招架不住,幸好饭菜很快上桌。店里又来了新客人,老板娘连忙过去招呼。

吃过午饭,江瑞清这才问起妹妹的打算。

“我们先去老板娘给的地址看一看。如果真有适合可以改造成服装厂的地方,比我们新盖厂房来得方便。”江夏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所技术培训学校,不行就再看,总有合适的地方。

夏天的正午,日头正毒辣。

江夏和江瑞清到达学校门口,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夏夏,给,喝点水,别中暑了。”江瑞清从包里拿出水壶递给妹妹。妹夫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夏夏的身体弱,不禁晒。要是被少阳知道自己大中午顶着太阳带夏夏在县城里逛,肯定要说自己。

“大哥,你是不是只给我带了水壶?”江夏看了一眼江瑞清的背包,里面再也没有别的水壶。

“嗨,我没事儿。夏夏,我看门卫处好像有人,我过去打听打听。”

让妹妹站在树荫下乘凉,江瑞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步朝校门口走去。

五分钟后,他面带喜色走了出来,“夏夏,门卫大爷同意我们去学校里看看。”

这所职业培训学校属于成人技工学校,教室大多设置得很宽敞,红砖瓦房结构,教室对面就是食堂、学生宿舍和原本老师的办公室。

“别看这是瓦房,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材料,夏天从来不见漏雨。你们瞧,这都一年没用了,墙面还是这么整齐。你们要是能租来做事,肯定是极好的。只是,这手续恐怕不好办。”

门卫大爷自从学校成立就在这里守门,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打过学校的主意,可都无疾而终。

“大爷,这里面有什么关节吗?”江瑞清好奇地问道。

“关节到没什么,只是这学校办垮这事儿还没有报到上头去,还挂着名儿呢。不然,你们以为我守在这里谁给我发工资?”

江夏和江瑞清对视一眼,他们对这所技工学校非常满意。首先,四个教室可以设置成独立的车间,其次,满足有食堂和有宿舍的条件,老师的办公室也可以改造成办公区。学校大门正对着操场,可以利用操场左右两侧的空地搭建原料仓库和成品仓库。

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开办盛夏服装厂的分厂了!

兄妹两人商量了一阵,由江夏执笔写了一份申请材料,两人当天下午再次找到赵建国。

“你们想要租技工学校来办厂?”赵建国正为这事儿头疼呢,除了布料厂其余几个闲置厂房显然不适合开办服装厂。没想到,他们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场地。

“是的,这是我们的申请材料。赵书记,如果还需要别的手续,我们可以配合政策要求准备。”

赵建国把江夏写的申请材料看了一遍,然后安排秘书把技工学校的资料找了出来,“这样,你们先回去等通知。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听赵书记这么一说,江瑞清害怕又横生枝节,他有些着急。

“书记,您给透个底,是不是学校不能租?”

赵建国闻言,笑着站起身来,“看把你给急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技工学校停办这件事已经报到省上,关于它的处置,需要得到上级领导批示。我替你们争取争取,希望还是很大的。”

从县城回来,江夏收到了来自梁雪雁的包裹。

江夏算了算时间,梁雪雁这会儿应该已经去到了法国。也不知道衣服她穿着合身不?

拆开回信,江夏从头至尾认真看了一遍。她可以想象梁雪雁在写这封信的心情是欢呼雀跃的,从她行文的笔迹可以看得出来。

把信收好,江夏打开面前精致的盒子,一个水润的平安扣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看到这个平安扣,江夏想起了梁雪雁的脸。明媚而富有朝气。

轻轻地拿起它,一抹笑容浮上脸颊。

在信里,梁雪雁是这么写的:夏夏姐,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红楼梦中的片段。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说的话,这姐姐好生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平安扣原本是一对,我拆下来一只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原谅上次来京时的招待不周。我家人的态度你不用在意,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做朋友,与他们无关。

远在法国,梁雪雁原本有些不安的心在换上江夏亲手替她做的衣服之后,渐渐有了勇气。

“梁,你的衣服可真漂亮,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

“我姐姐亲手做的。”

“哇,你姐姐太厉害了,比我在时装店看到的衣服还要好看。”

异国社交就此展开,梁雪雁在熟悉了环境之后,第一时间给江夏写信。把自己在法国念书的烦恼、快乐,所见所闻和感想统统写在信纸上。

她在法国迈出的第一步,是江夏给予她的勇气和信心。

三天后的傍晚,李定坤带着两个退伍军人家庭从别的城市赶回来。要不是亲自过去,他很难想象这些曾经部队上的尖兵们,退伍回家之后竟然只能在家扛锄头种地。

在厂里食堂吃过晚饭,江夏和李定坤带着他们到住的地方。

早在李定坤出发的时候,江夏已经提前在服装厂附近租好了房子。要不是厂里的宿舍不够住,就住在服装厂里会更加方便。

“到了,就是这里。离厂子很近,走路不到五分钟。”

有了吃饭前的一番介绍,江夏认识了少阳的战友张康健和王国涛,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一行一共七人。张康健有一个女儿,王国涛有一儿一女。他们的孩子跟刘阮和陆海铭差不多大。

两人有些拘谨,但是眼神正直,腰背笔挺,一看就知道出身部队。

“租这房子要花不少钱吧?要不,我们换个地方?”王国涛年长一些,他没想到少阳的媳妇这么年轻漂亮,说话的时候只敢看向李定坤。

眼前的院子干净整齐,分了正房、左侧厢房和右侧厢房,说是一套房子,其实一共有六间卧室,一个饭厅和一个厨房,面积不小的天井,以及两个独立的厕所。

可想而知,租金肯定不便宜。

“不用换,就这里了。你们先安顿下来,等新的厂房弄好,我们可能要搬到县城里去。”李定坤还不知道布料厂的事情黄了,他热情将他们引到饭厅坐下。

为了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江夏拿出两份雇佣协议,递给他们。

“真的很感谢你们可以过来帮忙。目前呢,厂里给王大哥和张大哥安排的是配送的工作,每个月的基本工资一百块,奖金另算。嫂子们如果愿意,可以来厂里做衣服。我们实行计件工资,一个月顺利的话也可以拿到一百块钱以上的工资。”

江夏之所以在他们来的第一时间就提工作,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他们是少阳看中的战友,自然人品没问题。厂里现在正需要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

而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少阳又不在。大概也只有工作才能够让他们安心住下来,减少对新环境的排斥和茫然。

看他们没反应,江夏眨了眨眼睛,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吗?

李定坤因为去把他们接过来的,所以很清楚他们在老家的情况。他给了江夏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补充道:“我把厂里的情况跟你们介绍一遍,你们听了之后就会明白,这么高的工资是真的,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高。”

除了不太懂事的孩子,两个退伍军人家庭在听了李定坤的解释之后,感激地看着李定坤和江夏。他们刚才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敢相信。

“我们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一切看行动。明天上工,可以吗?”

江夏原本想着他们可能路程远不方便带行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给他们置办了一套。收好签字后的用工协议,江夏和李定坤又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两家人到达临水镇的第一晚,除了孩子,大人都失眠了。

“当家的,这不是梦吧?”王国涛的媳妇难以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跟家里的茅草屋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王家一共有八个孩子,王国涛是老幺。他上面有三个姐姐和四个哥哥。年纪最长的一个哥哥比他大了十八岁。他们家在偏远的山区,作为最受宠的老幺,他们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送到部队上。家里人本以为他可以在部队上做出一番事业,谁知道复业后的工作被人顶替,他也只能扛起锄头下田种地。

“这是真的,不是梦。对不起,是我没本事,害你跟我吃苦了。”王国涛抱紧媳妇,发誓一定要在厂里好好干。要不是少阳的介绍,这么好的工作那里轮得到他?

“我也想去厂里做衣服,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先睡吧,明天我去问问,会有办法的。”

隔壁,张康健和妻子的对话也差不多。他和王国涛一样,在部队都是尖兵,只是服役期满,他们没能转成士官,不得已只得离开部队复员到地方。跟王国涛被顶替不同,张康健是因为见不得一些阴暗的勾当,主动辞职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定坤特意来这边领他们过去吃早饭。路上,他们说起了孩子的问题。

“没事儿,你们安心上班。厂里专门请了人来照看孩子,以后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你们也不用单独开火。走吧,刚刚婶子说了,今天早上吃馒头。”

适应环境最快的方法就是投入到工作中来,正好今天江瑞清有空,带着王国涛和张康健熟悉送货的路线。

他们在部队上学过开车,开拖拉机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小菜一碟。江家大嫂和二嫂知道厂里来了两名少阳战友的爱人,不仅带着她们熟悉车间,还亲自教她们做衣服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车间外面的院坝里,三个新来的孩子跟大家玩在一起,咯咯的笑声传出好远。这里有好多玩具,还有很多好吃的,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办公室里,江夏跟李定坤说起了厂房的变化。

“布料厂要复工,所以我们重新选择了一个技术培训学校。赵书记说让我们等通知,具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最后敲定。”

“是火车站附近的技工学校?”李定坤对那里有印象。

“是的。我和大哥进去看了,只需要稍微做改造,就可以投入使用。等厂房敲定下来,阿坤哥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广州,我们得重新买一批设备回来。等制衣设备回来,厂房改造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看赵书记的态度,江夏觉得他们拿下技工学校的租赁权还是很有希望的。

接下来,李定坤说起了自己去找王国涛和张康健时候的见闻。

少阳给的名单里还有两个退伍士兵没有接过来,李定坤听了江夏的计划之后,打算把接人这事儿委托给年纪大一点的王国涛。

江夏很久没有跟胡万华打电话了,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着一眼自己的手腕,水滴形状的印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夏夏,是你吗?”电话那头传来了胡万华的声音。

此时,江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手腕上,她尝试着倒出灵泉,然而它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彻底消失了。

“夏夏,你别吓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胡万华的声音有些急切,他明明听到了呼吸声,但是就是没人说话。

“胡大哥,我没事。刚才出了点状况,我等会儿再跟你打过来。”江夏匆忙挂了电话。她平时对灵泉关注得很少,只有在用的时候才会想起。现在想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灵泉了。

江夏心中的着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知道王姐脸上的烫伤好到什么程度?

这次去广州,江夏原本还打算把积攒的灵泉都放在水里让她喝掉,谁知道,这东西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上一次用灵泉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厂里出事被查封,少阳回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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