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计划的本质,是为了彻底解除封魔结界上出入口出现地点的随机性。

而今的天元大陆未再有一人登临大帝之位,自然无人敢贸然去更改沧泽生大帝当年留下的阵法。

只有在外层再加固一层结界,且为了保障天地灵气能够周天循环,依旧会在结界上开一个通道。但这个通道是固定的,被选在了兰溪领域的一个小镇,名为“天涯”。

临殷接到的任务便是在第二层结界彻底布置完毕之前,镇守这个小镇。

等到第二道结界成,最后驱使【苍生】封印那唯一出入魔界的通道,以封印之力压制魔气,如千钧城门,可操纵通道的闭合,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池鱼听完这整个计划之后,表示:

听起来很完美,除了手握【苍生】、掌控通道城门的,他是个反派。

……

天涯距离魔域边境的深渊只有近百里的路程,是个常年居住人口不过三千人的小城池。其中一部分是兰溪留守在此的巡逻者,另一部分则是在这附近狩猎特殊妖兽的猎户。

随着封魔计划的执行,“天涯”城内渐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华热闹景象。

由于封魔计划只是加固封印,而非真正的大战,兰溪并没有控制吃瓜欲浓烈、不远千里迢迢过来看热闹的外来人口,反而呈现出一种干好事给别人看的公开状态。直接导致了城内人口密度暴涨,不少仙者无处落脚,只能在城外搭帐篷。

临殷原本在城主府有一间别院,但他嫌弃往来不便,且没眼色的拜访络绎不绝麻烦得很,只待了三天,便搬到城外临近边境的平原,和巡守人一般住起了帐篷。

池鱼在异域小镇结交五湖四海之人多逗留了十余天,原本玩得挺开心的。不想到了这天晚上,忽然被一声令下,便随着临殷的行李一起被搬出了城外。

池鱼:工具人毫无人权。

帐篷里头有折叠空间,再大,也还是一室。

没人给她多准备一个帐子,默认了将她往临殷的帐子里头一塞完事,只有南钰多送了一方屏风进来,摆在她和临殷的床中间,对她道:“城外不如城内,结界未成,外头随时会有藏匿在边境的魔兽和魔族来袭,你要是无事,还是不要出去乱跑了。”

池鱼:“……”

哈喽?我在城内待得超开心呢,是谁让我出来的?

念在刚搬来不懂行情,池鱼没跟南钰争辩,

乖乖点点脑袋称好,等他走了后无所事事,又没得可玩,便整合在城镇里面获取的信息,分析了一通现在的情况,在帐子里琢磨起她的扶持临故渊计划。

……

月牙西沉,遥远的东方露出了一点儿鱼肚白。

清晨平原上起了一层薄雾,将青灰干枯的低矮灌木拢进一片朦胧的冷寂之中。

正值炎夏,这边的气候却干燥而寒冷。

池鱼在榻上盘膝,运行完一个小周天,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推开窗,目光所及的更远处,是皑皑的雪山。在视野内小得像是一道绵延起伏的银白线条,那里就是魔域。

她托着腮,在窗口发呆,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向临殷申请解除禁令,她来都来了,不出去浪一波太可惜了。

“在看什么?”一个无甚起伏的声音响起,像是渗入了冬夜的凉,猝不及防冷得她一个哆嗦。

池鱼歪着脑袋,

看到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的朝阳,和普照绒光勾勒出来的那一道黑色冷硬而挺拔的影子,

“哥哥回来啦~”池鱼冲他笑,一副“我超乖,你快夸我的表情”:“我在看魔域。”

临殷挑帘走进帐篷。

他是个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很少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但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看到什么了?”

“看到好多雪,咱们之前不是都待在南方吗,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山。”池鱼从窗边走开些,见临殷进屋之后解下大氅,狗腿地将呼呼往帐子里灌风的窗子关上了。

“恩。”临殷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进去,在案前坐下,看她一眼,第三次主动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池鱼一呆:“……”

哈?不是你让我过来的?

临殷看她那陡然呆滞的表情,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眸底浮起的那层明快的笑意无声无息地匿了些。

池鱼恍恍惚惚:“我听人说,你要我过来。”

临殷:“我没有。”

池鱼忽然觉得荒诞,这算什么乌龙?

但她对来到这边也并不反感,顶多是觉得一个人待在帐子里头无聊,在临殷眼皮子底下,不好搞骚操作罢了。

池鱼兀自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想兴许是他命令传达的时候,过了次人就变了味。

既然吃了亏,不如顺道卖个乖。

“其实我也是愿意来的。”

池鱼腆着个脸挨过去,小声:“哥哥体内的魔气没有出岔子吧?我在天涯城内总是担心。”

临殷笑了下,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听到了一句鬼话的笑。

池鱼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己强行挽尊地补充了句:“是真的。”

说着去握他的手,“哥哥这几日在外头可有遇到什么凶险?这里外溢的魔气虽然稀薄,却也马虎不得,容我给你检查检查。”

她这么一握,一表露心扉,亡羊补牢的表演居多。

但临殷没有挣开,就这么给她拉着手,似乎要配合表演了。

池鱼一阵肉疼。

咬牙给了他一发【治愈】。

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上竟然真的有伤,不深,在手臂和肩膀,仅仅撕裂了表皮。严重的是其上隐约透着的魔气,宛如附身其上的寄生虫,不住撕咬着他的伤口,叫他无法快速恢复。

池鱼都懵了,握着他的手指僵硬:“这里竟然有能伤到哥哥你的魔兽?”

临殷摇了下头,道:“是人。”

“什么?”池鱼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临殷没有继续解释,在【治愈】迅速促使他的伤口愈合之后,平静将手从池鱼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你的‘功法’这段时间倒是进步了不少。”治愈的速度和效用,明显增加了,不仅如此,残存体内的药力似乎可以滋润经脉,修复他体内因为强行冲关留下的暗伤。

池鱼手心一空,

有种莫名古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是。”把撒开的爪子收拢,握成拳,缩进衣袖里,“想必南钰就是因此叫我过来的吧。”

池鱼现在才想通,难怪她会被要求搬过来。南钰身为临殷的心腹,知道她会疗伤的事不稀奇,治魂毒那次她自个都同他说过。

可她同时又有点儿的生气。

临殷手里掌控着与她联系的丝缘珠,且来的时候也暗示得挺明显了,是打算要拿她当一手准备,留作后路的。

可他受了伤,被魔气侵扰,却一刻也没想过要把她叫过来给他疗伤,简直不把她这个工具人放在眼里。

系统:……你一个工具人你还拽起了是吧?

这气生得隐晦莫名,池鱼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把这股子情绪藏起来,呈现在面上就是异样的沉默。

池鱼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临殷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又看了她一眼。

他仿佛明白了她在生气,

一种区别于平时风风火火,怒发冲冠,上房掀瓦的具象化的生气,这次她并不想体现在面上。

临殷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了一口。

“南钰让你来,怎么说的?”

池鱼气归气,话还是要说,毕竟在这个帐子里,能开口说话的机会不多。

“南钰说这里不安全,让我待在帐子里不要乱跑。”她指着帐篷唯一的那扇窗子,可怜巴巴:“哥哥你瞧见那扇窗子了吗?那是我唯一能看看这片荒原的窗口。”

临殷:“……”

他放下水:“你可以出去。”

其实他原本是赞同南钰的说法的,哪怕池鱼是不死之身。魔域边境却多得是能把人拖进深渊的怪物,在那里,活着不比死了好过。

但那到底是小几率,

但她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了。

池鱼刚要欢呼。

临殷截断她过早的欢喜,丢出两个条件:“不许摘掉丝缘珠,不可以离天涯城镇守边境的范围太远。”

池鱼等了一下,没等到他说出第三个要求,心中缓缓一定,感觉这两个条件并没能够限制到她接下来准备进行的计划。

从桌案前蹦跶起来,噢噢噢噢!

可以搞事咯!

“谢谢哥哥!”

……

临殷在帐子里休息到了中午,被池鱼拉着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被兰溪的弟子紧急召唤走了。

封魔边境的结界,是从两头往中间布置的,最后汇聚在天涯城。

一路布置,也会一路驱赶清缴这些年从魔域偷渡过来,又不敢冲破人族防线,偷偷隐匿在平原亦或者深渊附近的魔兽与魔族。

这就意味着,随着结界的收拢,临殷镇守的这个地方,压力会越来越大。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

南清欢亦主动请缨,镇守在此。

池鱼远远看着临殷的背影消失在了平原的远端,吃饱喝足,拍了拍手,熄灭了做烧烤的火堆。

看着那星点的火光慢慢熄灭,最终偏头看向东方,喃喃自语:“崽啊,阿妈冒着生命危险栽培你,你可一定要争气点啊。”

下一秒,她的面容变作了陆白芷的模样。

身影似烟,被这荒原之上的冷风轻轻一吹,便整个消失不见了。

【瞬移】接连开启。

她赶到临故渊镇守的边境领域,毫不费力的在一堆歪冬瓜裂枣之中,发现了这位格外精致白皙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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