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稍稍站直了身,好像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曾炽热地注视他的目光,渐渐地,恢复了平淡。

蒋燃和怀兮进了《JL》大楼,没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打一声招呼。

怀兮脚受伤,换了双白色帆布鞋,靠在蒋燃怀中,他托稳着她腰身,两人走到很缓慢,时不时地低语交谈,形容亲密。

小几秒后,立夏收回视线,拨了拨肩头发,故作潇洒地对程宴北笑了笑:“所以,你是为了怀兮跟我分手吗?”

程宴北抬起眼,眸光一片冷然。他眉心皱起。不知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刚走远的两个人。

立夏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多问。

昨晚在车上触碰到他,他在那样的挑逗之下都对她兴致乏乏——以至于刚只看了怀兮一眼,眼中就多了一些不同于往日一副倦漠冷淡的情绪,明显迅速,让人心底生出利刺。

不甘就此沉默。

哪怕是明知故问,不问却如鲠在喉。

她也是突然发现,他每次看她的目光,总是如此,平静的,冷淡的,毫无冲动与波澜的。

哪怕偶尔相谈甚欢,笑容满面,却不曾真正炙热过。

哪怕现在对她提分手,也如同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平淡自如。

他们相识于半年多以前的英国伦敦。

她被朋友拖去看人生看的第一场赛车赛。只是一次陪伴友人的无心之往,她在看台上,却一眼就被他吸引。

比赛结束后,他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抱着头盔,英姿飒爽地从看台附近经过。在场他的车迷不少,呐喊欢呼。她本来兴致寥寥,也也被他吸引了目光。

女人总是对强大的男人心怀神往。

得知了他就是赛车场里始终遥遥领先,将对手甩在身后一骑绝尘的车手,大大小小的世界级冠军拿了不少,她更对他感兴趣。

何况他长相气质都很不错,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想跟他产生交集的男人。

看一眼,就想被他在床上折磨得死去又活来。

若说两个人要在一起,最初一定是见色起意,好感使然。后面他们经由朋友介绍相识,相知,最初的最初他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可感情从不公平。

很多时候不分先来后到,很多时候却又将此分得泾渭分明,近乎残忍。

后到的以为自己先来,总是有恃无恐,却比不过一个后来突然闯入的怦然心动——但其实对方比她早先在男人心底扎了根。

女人喜欢被男人征服,男人却更喜欢征服女人,尤其得不到的女人——得不到的才最心痒,才永远是他们心口一颗褪不去的红朱砂。

容易得到的,总不记挂在心。

立夏的手机嗡嗡作响,Leader催她上去开早会了。程宴北也没回答她,准备发动车子去停车场那边。

立夏拦了一下他车,将手机挂断。

然后抬头,笑盈盈的:“你为了她跟谁分手都没用,你也看到了,她现在不是别人的女朋友吗?”

她说着,又微微俯身过来:“程宴北,你昨晚跟她睡了吧?她要是还喜欢你,早跟你甩我一样今天就甩了蒋燃跟你在一起了,大家不过都是玩玩儿而已——”

“——你还知道蒋燃有女朋友。”程宴北及时地打断了她。

立夏顿了顿,脸色稍变。

程宴北眸色又冷几分,薄唇扬起,笑容戏谑的,“记性不错。”

说罢,他轻踩一脚油门。擦着她身前,扬长而去。

外滩飘了雨。

今天只有上午拍摄,黎佳音说她回上海了,问她下午要不要出来逛逛街。怀兮表示自己脚崴了不方便,找个地方坐一坐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两人就约了个水疗SPA。

黎佳音说等她拍完了来接她。

怀兮和程宴北的那一组拍摄还是放在最后,现在是她跟ESSE的几个模特儿与Hunter的队员们合作拍内页。

下雨了,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早点拍完早点结束今天上午,下午回去好好休息。

Hunter和Neptune两支车队的练习赛在四天后,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蒋燃也说他这几天都待在赛车场那边了,这次比赛对他们Neptune至关重要。

天空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

怀兮昨天拍摄被泼了一身水就有点儿感冒,今天拍摄难免又穿得单薄。

快中场休息,ESSE几个Model扛不住冻了,没等拍摄任务结束,赶紧回保姆车去休息去了。

只有怀兮还在雨中坚持。

倒是有点像在跟她几个同行较劲似的,ESSE那几个Model这两天窸窸窣窣地议论她不少,嘲她在模特圈儿糊了的话没少说。

怀兮向来反骨,别人越见不得她好,她越要做点什么打对方的脸,跟对方对着干。

当然很多情况下是两败俱伤。

她这会儿也冻得发抖。

一上午都没怎么见到程宴北。

遮雨棚下,三三零两的人聊了一会儿,才见他人过来。应该是临时去了一趟赛车场,这会儿看时间差不多,马上轮到他拍摄了才回来。

程宴北没打伞,绵密的小雨在他皮夹克外套上飘拂,发出细密而有些尖锐的声响。

他身披雨芒过来,找了处地方坐下。

一抬眸,看到不远处抱着肩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怀兮。她还跟摄影师讨论着一会儿拍摄时的事宜。

浑身湿了大半,穿得也单薄,今天倒还算乖巧,没穿高跟鞋了,换了双平底帆布鞋。

她脚受伤,人站不稳,向一边倚着那辆与他赛车比例1:1的模型,一边照摄影师的要求,艰难地做着动作。

也没人给她打伞。

她好像也对此习以为常。

昨天被泼了一身水,明显是毫无准备,也没什么怨言,冻得瑟瑟发抖都咬牙在坚持。

程宴北视线凝在她方向,眉心淡拢着。

许廷亦跟Hunter的几个队员坐在遮雨棚下,瞧着拍摄场地那边只剩怀兮和摄影师,也心生怜爱了,半开玩笑地说:“燃哥女朋友淋了这么久雨,晚上回去他得心疼死吧。”

“你没女朋友的替人家有女朋友的操什么心。”

“就是——燃哥回去肯定是要安慰的,用得着你多说。”

笑声窸窸窣窣的,如雨声。

这边正说着,怀兮那边也结束了,轮到她中场休息,准备下一场和程宴北一起的拍摄。

她抱着双臂,跛着脚,朝保姆车方向走。

抬眼,就注意到程宴北坐在不远。

他视线好像随着她,眉心皱着,一直目送她。

她头发打湿大半,贴在脸侧,小脸泛着白。走得缓而踉跄。

如此眸光却是冷冷的,只掠过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不若闪躲,倒像是一种刻意的漠然。

“哎,哥你注意到了吗——”许廷亦坐程宴北旁边,胳膊肘戳了戳他,拉扯着调侃。

程宴北看他一眼,站起身。

许廷亦大咧咧地朝怀兮的方向挑了挑眉,视线在她白皙脖颈一片隐隐的红痕上游移。

怀兮用遮瑕膏遮了脖颈那道红痕,这会儿淋了雨,难免显了色。

很多人今早就注意到了。

程宴北也不例外。

许廷亦暧昧地开玩笑:“我燃哥,昨晚应该挺猛的吧——他昨晚喝那么多酒,居然还可以那么生猛。”

程宴北还没开口,众人哄堂一笑。

“废话,你燃哥必须猛啊——”

“你们别说,燃哥女朋友不愧是当模特儿的,是真漂亮。这会儿淋了雨,也好看的不行。”

“是啊,我上次就想说了,燃哥有福了——啧,腰细胸大,那个腿也是真漂亮,又直又长地……哎——哟。”

许廷亦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跟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朝力道的方向怒喝:“哥——”

“看哪儿呢?”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轻缓落下。

程宴北也一副要往保姆车的方向去的样子,脱下了自己外套。他内里穿一件黑色半袖,肩宽腰窄,胸肌紧致。

他容色倦漠,睨着许廷亦,目光带警告。

许廷亦泪汪汪的:“看燃哥女朋友啊……”

刚一巴掌劲儿没消,又一巴掌拍在了他脑后勺。

程宴北边还拍了好几下,一下力道比一下重,半开玩笑的语调也加重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带着警告。

“不许看。”

“凭、凭什么啊——”

程宴北笑笑,没说话。走之前还冷觑了许廷亦他们一眼,单眼皮弧度狭长,眼神冷冷的。

眼底警告的意味很浓。

许廷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程宴北这才散漫地收回目光,抬脚,径直朝怀兮方向去。

怀兮没直接从遮雨棚底下走,而是绕开了他,绕着远路,往那辆载满了服装,像一个换衣间的保姆车走去。

脚下是人工草坪,她穿平底帆布鞋,走得缓。她鞋带儿刚才就开了,急着躲寒避雨,没来得及系,踉跄一下,差点儿给自己绊一跤。

她摇摇晃晃的,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有人用外套从后裹住了她,及时地将她扶稳了。

她没有回头,但很快意识到了是谁。温存他体温的外套,烘开丝丝缕缕的男士体香。经由昨日,很熟悉。

她浑身一震,下意识推搡他一下,想向后躲。不留神踩着自己鞋带,又向后踉跄一步,差点儿又要摔倒。

程宴北一条手臂半拥住她,又扶了她一下。借由她朝后摔的趋势,直接像昨晚一样抱起了她。

大阔步地朝保姆车上走去。

不远处旁观的许廷亦他们惊得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我靠,我哥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哥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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